甫一被抱住小腿,谢玖才刚迈开的步子倏忽一顿。
透窗的月光和着竹影,将他颀长的身形打在屏风上。
他杵在原地许多未动。
大启京都的暮春四月,比起北魏其实已经很暖和了。
然而关山万里,能感受到的却全是冰冷,全是孤寂。
“怎么。”
“姜姑娘是在威胁谢某吗。”
男人声线低哑,却意外噙了点笑:“老实说,不介意你是否泄密。”
“澜园那晚听到的,看到的,今夜发生的,你自己猜想的......你可以透露给谢家人,京中人,任何人。”
“大张旗鼓也好,偷偷摸摸也罢。”
“谢某不会予以任何追究。”
人在荆棘暗夜里跋涉久了,日日忍受刺痛,心却无处皈依,就总渴望着有朝一日直面深渊,纵身一跃。
反正早晚都要粉身碎骨。
所以这句不介意,谢玖是真的不介意。
“至于谢渊。”
“很爱他是吗,那就多点耐心。”
“回去写封手书,将情意付诸笔下,改日带过来求我。谢某心情好的话不介意大发慈悲,考虑是否要帮你转交给他。”
“……”
前世今生,拢共十七年,外加重生回来的半个多月,从未有过任何人用如此傲慢的语气对姜娆这样说话。
身为郡主,也从没人敢对她这般无礼。
是以忍耐归忍耐,少女自尊却早在匍匐于地的那一瞬便达到了某种临界。
此时此刻,她依言松手。
忍耐着掌心刺痛,想起这一晚先是被戏耍,期间情绪几度起落。后来跪在他脚下,若非意外谁会想要那样狼狈,她也不是故意的。
再到被他的动作带得匍匐撑地,掌心到现在还扎着碎片,她明明已经够卑微,够好脾气地在同他说话了。
却还需要改日再来,求他?
他是以什么资格和立场来要求她来求他?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谢玖,谢二公子……”
深深吸了口气。
姜娆也不再同他客气。
“你的事情我没兴趣跟任何人泄露……但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自会想办法找到谢大公子!”
“不错,你的确跟他生得一模一样,可你们其实一点也不像。你远不如谢大公子,你比他恶劣得多,至少他永远不会像你这样为难一个女子!”
“从今往后,本郡主再也不会将你错认成他了……”
“也再不想跟你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话落。
真的,太疼了。又或自尊心作祟,一口气发泄完后,姜娆眼中再也蓄不住泪水。
头顶却忽有笑声传来。
“不错。我不如他,远比他恶劣得多。”
“在你解读一个人的生平过往,猜到他在北魏过得不好,满心怨恨,对这人世失望,就该猜到他多半是个人渣。”
“妄想这样一个人会比谢渊更令你满意?”
“那你真是很可笑,姜宁安。”
“像你这般自以为是又高高在上的娇贵千金,没人稀罕再跟你交集半分,你也最好说到做到。”
“现在。”
“可以滚了吗。”
一句可以滚了吗,又或被他话里讥诮戳到了什么,姜娆终于再也待不下去哪怕一分一秒。她忍痛趔趄着站起身来,一路踢到不知多少碎物才跌跌撞撞奔出书房,连团扇都忘了去捡。
是她自以为是,她以后再也不自以为是行了吧!
什么人渣。
她何时说过他是人渣?
叫她滚,她滚就是了,谁稀罕跟他待在一起,明明他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
随着少女脚步声渐远,一地狼藉。
空阔的房间终于沉寂下来。
任由下颌绷得死紧,也任由手背青筋爬上腕骨,谢玖拉开书案前那把椅子坐了上去。
靠坐着,长腿嚣张地往两边岔开,而后一手搭着圈椅,另一手撑着书案,指节按压眉心,又从眉心划下。
窗外月光如练,竹影被风吹哗哗。
好半晌。
身上依旧残留着某种温香余息,丝丝缕缕无处不在。
腰腹之下,浴袍遮不住狼狈。
闭眼。
左眼灼灼如火。
谢玖忽然笑了一声。
为何要假装成谢大公子?
自是一时兴起,想听听旁人口中那个早就被遗忘、早该死在北疆的二公子,会以何种姿态被娓娓铺开。不装到底则因心事被生触硬碰,却不过是用来讨好谢渊,有何装的必要?
真有本事。
一张嘴,几句话,外加一场意外的肢体碰触,就能让他觉得烦闷。
烦到往后再不想见她哪怕一面。
.
“阿姐、阿姐你跑什么?”
奔出书房后,姜娆没跑多远就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竟是姜钰。
话说两刻多钟前,关氏急匆匆退离书房后,走出老远还有些心绪不宁,都要踏出内院了,才想起自己给姜娆忘了。
偏偏等了好片刻也没见少女出来。
想起先前那一幕,关氏都年近四十的人了,也觉得脸红耳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既不好返回去提醒,又不好放任不管,于是稳稳心神后回到前院。
谢铭义跟二房的几个下人都还没走。
关氏直接唤来姜钰:“小郡王,你姐姐已经见到了邃安,你不是嚷嚷着要赔礼道歉,这会儿便去吧。”
姜钰诶了一声:“好勒伯母,谢谢伯母!”
内院竹林环绕,流水潺潺,乃谢渊平日起居之地。日常除清松、书墨两名随从,便只有冯管家和几名打杂的婆子可随意进出。
彼时天才擦黑,姜钰打眼望去,见院中唯一有光透出的房间,正是他傍晚偷溜进去打碎东西的那个房间。
心知阿姐和谢大公子定在里面,他才不会进去打扰呢!便一边回味自己先前那出大戏,一边乐颠颠背着手在院中瞎逛起来。
期间逛得无聊,看到清松在指挥婆子给院中各处点灯,姜钰便又跑过去搭讪。
清松和书墨一样,都是自小跟在谢渊身边的人。
清松心知如今院中的“世子爷”已非从前那个,但还是端得跟寻常一样:“无妨,我家世子爷心胸豁达,不会计较那点事的,小郡王无需过分介怀。”
聊起来后,姜钰又缠着清松问这问那。
便是这期间,书房中有异动传来。
离得较远,姜钰大大咧咧的没怎么注意。清松作为习武之人,五官却比常人敏锐得多,神色也不由渐渐愕然。
心说那样旖旎的女子声音……不、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清松惊疑不定,但也不可能闯进去看。
便撇下姜钰去做自己的事了。
姜钰便又在院中四处溜达,终于把阿姐等出来了,却见少女面上有泪。
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姜钰眼风一瞥,登时目眦欲裂:“手怎么了,怎么在流血啊阿姐?!”
恰在此时,侯在内院门口张望的关氏也看到了姜娆,迎上去后也是大惊失色:“郡主这手……”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拿另一只手抹去眼睫泪水,少女硬着头皮扯出笑来:“真的没事,太疼了没忍住才……让夫人见笑了。”
她将手朝身后背去,却架不住姜钰紧张地扒回来看。
这一看,关氏率先惊呼出声:“天啊……来人!”
唤来院中打杂的婆子,关氏赶忙吩咐:“速速去外头传话,让人将老太太房中的程大夫请来,现在就去!”
不怪关氏紧张,少女掌心竟然扎着碎片,看不出是瓷是玉,大半都嵌在肉里,叫人看着都肉疼。
伤口处血虽不多,却在缕缕不停地流,她肌肤又过于白皙娇嫩,入眼可谓触目惊心。
这可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太后的亲孙女啊。
要在谢府出了什么差池,没人担待得起。
于是任凭姜娆如何推拒,关氏也不让她走,将她按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姜钰也火急火燎:“大夫大概多久能来?”
怀瑾院地处谢府中心一带,距离谢老夫人的寿安堂还有段距离。
关氏也等得着急,但又不敢徒手去拔那碎片,“对了,我记得邃安就会处理伤口,他院中的书墨也会,怎地邃安没同郡主一道出来?”
顾不得纳闷,关氏赶忙又吩咐另一名婆子:“快去请世子爷出来一趟,叫书墨也行,务必……”
“不了夫人!不用那么麻烦!”少女竟是直接站起身来。
关氏又将她按着坐下:“你这孩子……都这时候了还客气什么,你自己瞧瞧这伤口,得赶紧用药水跟纱棉处理,仔细着别被风邪入侵,否则日后化脓溃烂了可如何是好?”
一听化脓溃烂。
不止姜钰,姜娆自己也给吓着了。
关氏又问她:“在哪儿摔的?怎地会扎到掌心里去?邃安不是同郡主在一处,他怎地没给及时处理处理?”
“……”
姜娆心说,此前跟她在一起的若真是谢渊。
她恐怕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但嘴上半句没提“谢渊”,她只含糊说是自己不小心,离开书房后才摔的。
没过片刻,传话的婆子匆匆返回:“回二夫人,世子爷沐浴去了,书墨先前出府办事还没回来,只有清松在伺候着。”
“沐浴?之前不是才沐过浴了?”
关氏纳闷极了。
姜娆却不自觉松了口气:“没关系夫人,就等你说的那位程大夫过来就好。”
“这邃安可真是……罢了。”
关氏摇摇头,却也无法,转而又看向姜娆:“邃安平日不是这样的,许是近来章家女病逝,他心里不大痛快,人也有些阴晴不定。若他先前有不周之处,我这个做婶母的代他给郡主赔不是了。”
言罢问得委婉:“方才在书房中,没发生什么事吧?”
一方面,关氏问的自是那对“双生娃娃”。
二来少女此前被她带去书房时还一身干干净净,出来后非但受伤,头上步摇歪了,裙角有污脏不说,发丝竟也微微凌乱。
加之方才一听要去请世子爷,她便神色抗拒。
关氏倒也没想歪,只唯恐谢渊因心情不好,又过分在意那对“娃娃”,对人姑娘做出什么事来,譬如不小心推一把啊,或出言太重之类。
好在姑娘摇摇头:“没发生什么事的,夫人安心。谢大公子他没同我计较,真是出来书房后才不小心摔的……”
想了想,姜娆又补充:“那些摔坏的东西,姜娆日后会尽快派人给赔偿金送过来的。”
“行、行,没事就好,赔偿金不打紧的……”
关氏这才松了口气,之后又聊了些别的。
三人排排坐在廊下,都盼着程大夫能快些过来。尤其姜钰最是坐立难安,时不时便要跑去院门口张望一番。
渐渐戌时四刻。
寻常这时候早该摆饭了。
“待会儿处理完伤口,郡主和小郡王若不嫌弃,不如去瑞和院坐坐。待用过晚饭,我让邃安派家将护送郡主回去?”
少女听罢再次摇头:“多谢二夫人盛情,宁安家中还有朋友等着,实……”
话未完。
姜钰忽然叫了一声:“谢大公子来了!”
不仅来了,还行走如风,三两步便从廊角处拐了过来。
他身量极高,穿行于月色冠影之下,大片袖襕在风中翻卷,莫名摄得人不敢逼视。
身后跟着的清松毕恭毕敬,手里提着个方形药匣。
关氏赶忙站起身道:“来得正好,邃安。宁安郡主不慎伤到了手,我瞧着挺严重的,你来瞧瞧看可能处理……”
按照寻常,谢渊必然会点点头唤一声“婶母”。
但此番,男人抵达后看都没看关氏一眼,神色沉沉如水,又像是被谁惹烦了似的。
“掌灯。”话是是清松说的。
待清松放下药匣,将一盏风灯抵近之后。
谢玖撩袍曲膝,在少女面前半蹲下来,“哪只手,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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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瑶喜欢的男子,她表哥那样的:话少清冷,穆如谪仙。
纪瑶讨厌的男子,死对头谢昭那样的:人模狗样,游手好闲,整日提着个笼子遛鸟、到处嘴贱、还特别命好,生来就是郡王爷——气死纪瑶了。
被迫成婚后,以为谢昭会有所变化。
结果他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床上、榻上、椅上,他永远翘着二郎腿,时不时还要抖几下腿。
更气人的是,他连房事都懒洋洋的:“乖,自己动。”
纪瑶:“动几下得腿软是吧?废物。”
结果废物的是她,次日腿软的也是她。更令纪瑶意外的是,谢狗竟然有八块腹肌!这不合理。
*
完成长辈给的“房事”任务后,纪瑶又开始嫌弃谢昭。恰逢七夕,闺友邀她去个“好地方”。
风月无边的江中画舫,盯着那一字排开的俊美男倌,纪瑶就差没流下口水。
却不想还没过够眼瘾,她就被传闻中但凡现身、必戴假面、据说长得青面獠牙、且令无数京官谈之色变的麒麟司指挥使给抓走了!
难道她点男倌陪酒还触犯了大齐律法不成?
“我、我可是郡王妃!你你要敢对我怎样,我我夫君肯定会跪下来求您的,大人饶命!”
男人:“你还记得自己是郡王妃?”
被抵着架上案台,男人声线低磁沉静,又携凛凛森然之意,莫名的熟悉且非常带感,“不挣扎吗?”
纪瑶迷糊:“你、你不告诉我夫君,我就不挣扎。”男人动作一顿,摘下假面,看她的眼神宛如厉鬼。
狗、狗谢昭?
后来,谢昭照旧没骨头似的躺平,纪瑶一脸羞涩地跟他躺在一起:“夫君今晚也能换上官袍吗,看我时眼神狠一点,和那日一样,假面也戴着吧……我、我喜欢。”
谢昭将人搂进怀里,笑:“可以,求我啊。”
【咸鱼拽哥×嫌弃他.但色鬼.甜妹】
【双C.先婚后爱 日久生情 日常小甜饼】
【正文从被迫结婚开始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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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浴袍遮不住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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