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通告那天。陈晖早早起床,洗漱、吃饭、检查自己的吉他,再三确认无一漏洞之后,就下了楼,在小区门口等朱嘉意。
他住的地方比较偏,小区相对老旧,私家车进出不是特别方便。所以他外出都是坐公交,就算有活动需要和朱嘉意一块出去,也是在马路边上的公交站台等。
今天又是个大热天,十点不到,太阳就火辣辣地悬在空中,晒得人都要融化了。好在陈晖刚到那个站台,朱嘉意就来了,没怎么出汗,不然汗涔涔地去录制现场,怪难看的。
陈晖刚坐上副驾,朱嘉意就和他聊起了闲天,无非就是让他不要紧张,正常发挥之类的叮嘱,陈晖连连点头,还抽空看了会儿《舞台表演基本技巧》。
朱嘉意见状,话锋一转,问他:“你和沈导怎么样了?”
“嗯?”陈晖一愣,抬起头来,“我和沈导没怎么啊。”
“他那天找过你之后,就没去了?”朱嘉意话里有话,但没有明说,陈晖却知道他的意思,回答着:“沈导这两天都会来给我上小课,但除了这个,他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都没有?”
“嗯。”
这下轮到朱嘉意愣住了:“那他图个啥?这百忙之中抽空给你开小灶,还不收钱?其他的那些什么选角儿的,都没有?”
“没有,他不聊工作。”陈晖虽然也很不能理解沈愚的动机,但他不喜欢朱嘉意这明里暗里八卦对方潜规则的心思,不管怎么听,都觉得是对沈愚的一种贬低。
“我觉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沈导不是那样的人。而且,”陈晖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说以前看过我的演唱会,对我挺有印象的。”
“啊?”朱嘉意一惊,琢磨着不对劲,问他,“你可不要告诉我,沈导曾经是你的粉丝?”
陈晖沉默了。
虽然沈愚是这么说过,但事后一想,还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宁可相信这是对方为了安慰自己编造的谎言,但要是这么想,那沈愚帮自己的动机就更扑朔迷离了……
朱嘉意见他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大陆,两眼瞬间就瞪大了:“我的妈呀,真的啊?我跟你说,这这这可是天大的机会!你撞大运了!回头你再和沈导多说说,马上安排你一个露脸的机会,咱也不强求他多捧着咱,但拉一把总不为过吧?那么大个导演,得有多大的话语权啊?你——”
“嘉哥。”陈晖眉头微蹙,打断了他,朱嘉意见状,就知道他又开始犟了,忙劝道:“我又没说让你阿谀奉承,你就,装作不经意那么一提嘛。”
陈晖知道他是好心,只是自己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什么贵人,什么机遇,在这个圈子里,瞬息万变,一文不值。
但现在,他也懒得再和朱嘉意争论,又或者,实在是不想拂了对方的面子,便敷衍着:“我知道了。”
“你每次都知道知道……”朱嘉意嘀咕了一句,见他脸色确实不好,就把后边的埋怨咽下去了。
他们驱车来到录制现场。
它在一栋大楼里,准确来说,是一整栋楼,二十层,全部都是录制大厅,可以同时容纳好几个节目组。
这里属于江恕。
陈晖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面有了些微妙的预感。
他背着吉他,跟着朱嘉意进了电梯,上到十二楼,默不作声地进了后台,见了见导演。那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看着很干练,但他忙着统筹,顾不上这边,朱嘉意都没和他打上招呼,就被一个导演助理打断了,催他去化妆间准备。朱嘉意也不好说什么,讪讪地笑了笑,就领着陈晖去了化妆间。
那一片也是嘈杂拥挤,即将上台的大大小小的伴舞、伴奏演员一概在这里化妆,放眼望去,都不知道在哪儿下脚。朱嘉意犯了难,一个化妆师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见到陈晖背着个吉他站在门口,气不打一处来:“哎哎哎,你没事儿站这儿干嘛?让开点,堵着道了知道吗?”
陈晖听了,立马往角落里缩了缩。可这人一嗓子,吸引了不少目光过来,有几个低声埋怨了陈晖几句,声音不大,却听得清清楚楚,大概就是嫌他添乱,没个眼力见儿。
陈晖也没生气,反倒觉得挺抱歉的,他和朱嘉意说:“嘉哥,我们去外面等等吧,别打扰人家工作。”
这会儿离他上台还早得很,等一等也没什么。何况他这种小角色,万一捅出点篓子,谁都能踩上一脚,得不偿失。
朱嘉意也没多话,就和人一块去外头等着。
走廊里也是人来人往,好几个工作间都在加速运转。陈晖和朱嘉意却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在走廊里干站着,等里边忙完,再进去简单化个妆,然后上台,五分钟唱完,就回家。
可这五分钟,却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等待,不能掐点到,因为任何意外都可能在等待的过程中发生。机会很难得,要竭力全力地把握。
陈晖沉默地站在墙角,就像罚站一样。不过他只是在放空,没有想太多。现在的处境比起他被造谣,被千夫所指的那段时间,好过多了。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他也习惯了。
他深吸气,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
朱嘉意站得有点累,想去找个座,他问陈晖去不去,对方摇了摇头,婉言谢绝了。
“好吧。”朱嘉意叹道,“我本来是想先带你见见节目导演的,没事儿,等结束了再见也一样,他说了,呃,看过你的简历,觉得你能进公司集训,已经很优秀了,也希望和你见一见。”
果然。
陈晖没有意外。
他想,也许他这辈子,都要和沈愚这个名字纠缠在一起了。
他客气地让朱嘉意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自己则再等一等。
只是这会儿,陈晖心情有点微妙,他默默打开手机,翻到和沈愚的聊天记录,对方在昨晚还祝他演出顺利。陈晖越看这行字,越对那位大导演感到好奇。
到底是为什么呢?
陈晖百思不得其解。
沈愚下了车,江恕扔给他一顶鸭舌帽,还给了他一张口罩,让他戴上。沈愚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戴这个?”
“朕要微服私访。”
沈愚:“……”
江恕说帮他办妥,但就是让自己的助理薅了两个工作牌出来,冠冕堂皇地说他要去视察工作,然后让助理对外保密。
沈愚听了一大圈,觉得很无奈。
他知道自己出现在这样的现场不太合适,所以拜托江恕低调些,但没想到对方也要掺合一脚进来,这下,真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了。
“走啊,我带你去找你白月光。”江恕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沈愚头疼,十分恳切地问他:“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江恕咋舌:“那你知道这里怎么走吗?”
沈愚:“……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江恕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免得你开场了还没摸到门儿。”
沈愚扶额,只好跟着人先上了楼。
推开录播室的门,观众都还没进场,只有制作组在布置现场,还有些候场的嘉宾在角落里谈天,又或者在听具体的流程安排。江恕和沈愚一人挂着个工作牌,溜到偏僻的角落里等开场。
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沈愚直觉不妙,他只是要来听一听陈晖的现场,但被江恕这么一搞,就像来窃取商业机密的小贼。
他怼在墙角不敢动。江恕倒是自来熟,戴着个墨镜,一副酷哥样儿地在那里和几个年轻歌手撩了起来。那些人都刚出道不久,有些甚至还没出道,圈子里认识的人少之又少,江恕再怎么有名气,也只是个制片人,不会像那些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成天挂热搜上,他们自然也不认识他。江恕放心大胆地和他们聊着天儿,余光一瞟,发现沈愚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靠,就这么不待见我?”江恕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清楚,这位大导演就是人多社恐,想了想,就随他去了。
沈愚去找了下化妆间。
隔行如隔山,但有些东西还是相似的。
这会儿电梯比较忙,沈愚习惯性地选择走楼梯。如果没有猜错,录播室上一层或者下一层就是化妆间、休息间之类的。他往上走了半层,仰头却看见陈晖抱着他的吉他,坐在楼梯里调弦。
陈晖过于专注,沈愚走路又轻,他压根儿没注意有人上来。沈愚后退了几步,站在楼梯的阴影里。
陈晖清了清嗓子,试着唱了几个音节,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字节,但沈愚听着,总觉得他很紧张。
但愿一切顺利吧。
陈晖祈祷着,沈愚也如此。
那首歌谣,还是和昨天那般温暖,像一块甜蜜的糖果,入口即化,听得人也不由自主高兴起来。沈愚静静地站着,想起他平平无奇的28岁,想起他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万分释然。
他想他这一生都被这样深入人心的音乐束缚着,被陈晖这个名字束缚着,诅咒他一刻不停地向对方靠近。
良久,陈晖终于调试完毕,重新回到走廊,沈愚犹豫了一会儿,才默默走到安全通道的出口,观望了两眼那热闹的走廊,想了想,还是回到了录制室。
今天就先做个合格的观众吧。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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