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避让之后,林亭便继续低头摆弄手机上用于上班打卡的软件。这个软件时快时慢,偶尔会卡出3G网的感觉,林亭已经被磨出了耐心,站在那里慢慢等着。
就在他等待间,先前他看到的那个黑影仿佛看准了他,猛地撞了过来。
林亭的手机因此被撞飞,他惊愕抬头,看见一个带着口罩的人正死死瞪着他。
林亭的直觉让他警惕地往后退,但是眼前的人却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一个奇怪的罐子朝他猛喷。
一股辛辣的味道炸开在半空,火辣辣的刺痛感在林亭的双眼中蔓延开来。他在混乱中意识到这是辣椒水。
边上的人发觉不对劲,立刻叫来保安,把那个朝着林亭喷辣椒水的人控制了起来。
周围乱哄哄的,但是林亭无暇顾及,双眼强烈的不适感让他完全无法睁眼,他痛极了,已经没有站着的力气,缓缓下蹲然后坐在了地面上。林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同事的声音。
“林亭你坚持一下,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一个东西被塞到他手中,似乎是他那被撞飞出去的手机。
之后林亭被送上了同事叫来的救护车,然后送到医院急诊。处理并不难,但是林亭疼得出了满身的汗。
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也不知道他和手机哪个伤得更重。
处理好后还是有刺痛感,但是林亭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医生和他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他离开了。
林亭看了看手机,屏幕碎了,左下角似乎是直接接触地面的部位,被砸出了裂痕,看着严重,但是暂时还能正常打开。
打开后是他打卡的界面,当时在公司楼下,林亭没来得及打上卡,此时已经出了打卡的范围,他退出软件,找出他的组长的联系方式,和对方说明情况,请了上午的假。
然后林亭又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是那个攻击他的人被暂时拘留了,问他的伤有无大碍,方不方便过去做笔录。
林亭看了看时间,问了公安局的地址,说自己二十分钟能到。
林亭用自己的战损版手机打车去到公安局,红着一双眼睛配合警察工作。
“好的,可以了,你这眼睛……现在感觉还好吗?”警察做完笔录,关切地问了句。
林亭如实表示:“还是疼,但是这个程度能忍。”
他从警察局出去,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中饭,紧接着打车回到了公司。
办公室的同事见了他,有些惊讶,问:“你要不还是多请半天假吧,眼睛看起来伤得不轻啊。”
林亭摇摇头:“现在不回来,估计明天得加班,还是来吧。”
同事一想,意识到还真是这么回事,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
这一上班又是上到晚上八点多。林亭刚到家,就接到了赵钦枫的电话。
“怎么了?”林亭接起电话,疑惑地问。
赵钦枫问:“你被人堵了?人没事儿吧?”
林亭把手机开了免提拿在手上,换上拖鞋,走进家中。
他说:“算是吧,出了点乱子,不过已经去过医院了,不算太严重。”
他听见那头长出了一口气。
林亭好奇地问:“不过,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事儿的?”
赵钦枫说:“我的工作人员刚刚在刷同城短视频,跟我说好像看到你了,我凑过去看了一下,确实是你,捂着眼睛蹲在地上。”
林亭哭笑不得地说:“果然大家看到意外了都会下意识举起手机拍摄吗……当时我脸上被喷了辣椒水,睁不开眼睛,倒是没看到周围的人的反应。”
赵钦枫那头哐当一声,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这叫‘不算太严重’?”
林亭苦笑着说:“确实不致命,但真的是无妄之灾啊。”
赵钦枫紧接着结合自己防范私生饭的经验对林亭进行了长达十分钟不带停歇的输出,全程声音洪亮、字字铿锵,气息十分连贯。
“听明白了吗!”赵钦枫讲课似的,问了这么一句。
林亭说:“不愧是专业歌手,控制气息的能力太强了,林某佩服。”
赵钦枫声音一下子高了不少,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气息不气息的,气愤道:“这是重点吗?别打岔,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紧接着赵钦枫又开始念叨了。
林亭听着赵钦枫对他念叨,心里暖暖的,但是听久了也还是累,便找了个由头扯开话题。
“我眼睛疼,想听你唱歌。”
话说出口,林亭觉得有点奇怪,这两件事情怎么会扯上关系?但是赵钦枫立马答应了,反而让林亭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了。
“你想听什么?”赵钦枫问。
林亭说:“你挑吧,只要是你唱就可以。”
他听见对方低低笑了一声,然后是一小段哼唱。
赵钦枫哼着一段柔缓的旋律。这段旋律对于林亭来说是陌生的,但是林亭才听了一点就很喜欢,而且很快听出其中的个人风格。
林亭半躺在沙发上,关上通话免提,把手机扬声器抵在耳边。
赵钦枫哼了大概两分钟,刚好是一段,然后停了下来,没有马上说话。林亭也不出声,通话中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是你自己写的曲子吗?”林亭心中已有判断,此时只是出于确认的目的问一问。
“嗯,还只有简单的旋律,没有填词。”赵钦枫回答。
“好像眼睛确实没有这么疼了。”林亭带着笑意说。
“那就好。”
赵钦枫那头忽然忽然多了些杂音,应该是有事情要忙,于是两人匆匆道别,挂了语音。
林亭轻轻闭上眼,耳畔仿佛又响起赵钦枫的那一段哼唱来。该怎么形容听到这段旋律的感受呢?就好像第一次碰见的雨后彩虹,第一次望见的河水解冻,是心怀期待同美好事物的初次邂逅。
真好,如果有机会给这首歌填词就好了。林亭不禁这样想着。
林亭虽然实名上网,但是却有一个笔名,叫“静湖”,是专门用来填词的。大学毕业前夕,他被班上的文艺委员抓过去帮忙给他们班选的毕业歌重新填词,于是偶然开发出了一项新技能——作词。
之后他慢慢接触了些相关工作,虽然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主业上,但是这些年这份副业也没有断过,时不时就会接一些填词的工作。
不过他暂时不准备让别人知道,在网上发乐评的“林亭”和作词人“静湖”是同一个人。
等到下一次录制的时候,林亭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但是赵钦枫见了他还是抓着他问眼睛的情况。
“真的没事儿了吗?”赵钦枫凑近了些,一手虚虚贴在林亭右眼眼角,仔细观察着。
“真的没事儿了,我现在眼睛完全没有不舒服!”林亭缩了一下,赵钦枫说话间带出的气流擦过他的侧脸,弄得他有点痒。
赵钦枫这才放他去化妆,而且还和化妆师说了林亭之前的伤情,拜托她小心一些。
化妆师惊讶道:“还有这事儿?放心,我一定小心,这里有些化妆品对皮肤的刺激小一点,我给你换一换……”
林亭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并不想麻烦别人,但是来自赵钦枫和化妆师的好意让他感觉心里暖暖的。
林亭坐在那里上妆的时候,琢磨了一下刚刚赵钦枫的动作,心中升起一点微妙的欣喜。
他虽然是个程序员,敲惯了代码,常年和计算机朝夕相处,但是他始终觉得,很多东西没法通过网络传递,所以他一直没法想象自己同他人的情谊仅由一根网线牵着。
只有目光在同样的时空中相碰,肌肤在相触的时候传递温度,他才会觉得对方是个具体可感的人。
刚刚被赵钦枫擦过的眼角依然有着鲜明的存在感,林亭感觉化妆刷擦过那一块皮肤的时候格外痒。
即使夜晚还长,录制都还没开始,他还会在这个晚上同赵钦枫打无数个照面,但他忍不住放任思绪向更远的未来飘去。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录制还有两次。在此之外,他们身处一个城市,若想相见,自然不难。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林亭这样问着自己,却依然没有马上给出一个答案。
他尚未忘记面部被喷上辣椒水的痛感,乃至他写下那个视频的文稿时的心情。
更早之前,在他接下邱导的邀请时,他想过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人为了自欺欺人可以让自己在一条假想的道路上永远疲于奔命,林亭明白自己的犹豫,却仍然止不住内心的震颤。
但是不管林亭心中情绪如何激荡,节目总是要录的,他端坐在座位上,进入工作状态。
节目上大家的座位换过几次,这回他和赵钦枫之间没有隔着别的乐评人或者歌手,不过还是稍微有点距离,因为乐评人们的座位并没有和歌手们挨在一块。
所以林亭也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探头去和赵钦枫讨论什么,只能和边上的王穹轻声讨论,两人共事的这段时间也已经培养出了一些默契,在看节目的过程中相互交流,林亭感觉受到了不少启发。
录制过程中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保持注意力集中,比如在工作人员布置舞美的时候。这个时间林亭一般会装作在认真看手上的笔记的样子,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权当是一种自我放松。
忽然,一位工作人员在抬一个舞台装置的时候手滑了一下,这装置高处落了下去,“哐当”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林亭当即从神游状态中被惊到,猛地抬头,却并不是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而是下意识扭头看向自己身边——不是王穹那一侧,而是赵钦枫那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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