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极了,难道徐鸮有别的任务所以才听命于赵泽荫?还是说他们私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想来在丰州时他们就多有密谋,赵泽荫又格外看中徐鸮,可恶,是想把我架空吗。
“阿卡娜又是怎么回事。”
赵泽荫抱怀,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道,“她是小车国国主阿加帕的亲妹妹,阿卡娜公主。”
“……”
我心中微震,却也不过瞬息之间便平复下来。想起与阿卡娜寥寥几面,她身边从未跟随太多仆从——原来竟是私自前来大梁。是为了赵泽荫么?可她既为一国公主,便应当明白,自己绝无可能嫁与赵泽荫。她最终的归宿,从来只有和亲一途。
小车国位于卑陆以北,虽盛产宝石与名香,国力却不算强盛。又因历来亲近中原,与邻邦卑陆的关系始终微妙。高宗在位时,小车国曾进献多名女子入宫,可自云妃入后宫以来,陛下再未纳妃,与小车国的联系自然也日渐疏淡。
我未曾听明途提起迎小车公主入宫之事,且她与赵泽荫关系暧昧,明途更不会夺人所好,毕竟二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连我都嫉妒。
看着另外一辆马车我心中感慨,这样一个自由不羁的女子,若真被锁在后宫的高墙里,那才是真的飞鸟折翅,再无归期了。
这个时代还真的不太美好。
“你在想什么。”
也没隐瞒,我把心中的担忧告诉了赵泽荫,他听完后只是撇撇嘴,“皇上没有告诉你,他不要小车国的女人。”
明途确实瞒了我很多事,也不一定是故意的,只是他的事太多了,这等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那你呢,会嫁给你吗?”
有些诧异,赵泽荫打量着我,“你想什么呢,我可不要这样的女子。太闹了,受不了。”
我稍微安心了,但转念一想,就算阿卡娜嫁给赵泽荫也不会是正妻,好像影响也不算特别大,只不过她将来怎么应付妻妾之间的龃龉,以我目前的判断来看,她应付不来。
“哎,算了不瞒你了,你猜得没错,是要和亲,只不过是嫁到小车国去。”
我连忙又问,“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谁?”
赵泽荫叹口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原来今天纳凉会只是个由头,实则是来挑选即将去小车国和亲的女子。不,哪里是挑选,已经定好了。
阿卡娜不远千里而来不过是想提前看一眼她未来的嫂子,当然,顺便来找赵泽荫。
今天来的人确实挺多,一些高门贵女我不太认得全,除了个别经常出入内宫的我熟悉一些,其余的都没来往过。
阿卡娜伪装成我的婢女混进了露水苑,但是也就如此罢了,我一个不留神,她就没了踪影。
正在我茫然四顾时有人叫住了我,只见沈双双正热情地向我招手,“哎呀呀,真难得在这种场合看到你!”
“二嫂,近来可好?”
“哼,无聊至极。”
另一个傲气的声音缓缓传来,纤瘦的女子轻轻摇着手上的扇子,她打量我一番说道,“一正,难得一聚,至少多多打扮一番才对。”
姜玉芦,说话还是夹枪带棒。不管怎么说,今天有她们在我也能从容应付了。
日头渐盛,好在露水苑里树木茂盛、水域清澈,倒也不太热。
一边聊着天一边朝湖边走去,那湖中亭已有不少小姐夫人了。
今天的主角是南正王妃乌听兰,听沈双双说,原本该选个皇家女儿去和亲,但皇上没有姐妹,所以就在五王里选一个身份尊贵的。乌听兰女儿年龄正合适,但她母亲怎可能舍得自己的女儿远嫁小车国,所以想了个法子,在身份更低一等的世家里选一个女子,认作女儿后去和亲。
姜玉芦应付着前来向她行礼问安的小姐们,抬抬下巴说,“喏,就是她了。”
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人人都欢声笑语,唯有那个女子安静地坐在那边,面无表情。
丁半夏,毅勇侯丁程的女儿。我对丁家了解不多,倒是沈双双八面玲珑什么都知道。丁家到丁程这一代已经衰微了,家中男子皆是纨绔子弟,唯有丁半夏的三哥丁禹任鸿胪寺左寺丞,多少算个官。这样的家世,在京城确实排不上号。
“呀,一正?”
这时候吕遇婉来了,她施施然走近,向沈双双和姜玉芦行了礼,“二位姐姐好。”
论起来,吕遇婉和姜玉芦出身差不多,自然走的更近一些。这下好了,三个人围在一起打开了话匣子,好一顿叽叽喳喳。我一边听,一边吃吃喝喝。
吃饱喝足我出去走一圈,恰好看到丁半夏在湖边撒着鱼食便上前攀谈起来,她并没见过我,只知道朝中有个位居一品的女官。
“原来是您,这样年轻。”脸上有了些笑容,丁半夏欠欠身向我行礼,“黄大人,有礼了。”
其实今天她的父亲哥哥都来了,男人们都在后堂聚着,这会儿大约在说些什么要事。
“你别太担心,虽然我不太了解小车国国主人品如何,但他相貌没问题。”
我不知道怎么宽慰丁半夏,她的命不由她掌控,她不过是家族换取荣华富贵的工具罢了。
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就是这样的么。
这时,丁半夏向我身后看去,她见到来者,笑了一下,“啊,寒山哥哥,你也来了。”
有些突然,我回过头去恰看到一个身材颀长、风度翩翩的书生走近。
季寒山,原来是长这个模样么,我确实不曾见过。
男人长得不错,看上去也很有涵养,性格沉稳和善,不愧出自书香门第,被这样的男人求婚我心里还算过得去,如果是个麻子赖子丑八怪,我才难受。
“半夏。”先是看着丁半夏,季寒山只扫了我一眼,连忙别过头去,“见过黄,黄大人。”
“叫我一正就行,今天这个场合就不必这么郑重其事了。”
这个人只是听到我说话,竟然脸红了。
一个小婢女跑来,说王妃请丁半夏去说说话,一时间湖畔柳树下只剩下我和季寒山。
气氛尴尬得令人抠脚趾,但不要紧,我应付起来得心应手,一边沿着小径走,一边问东问西聊了起来。
“听闻你之前去了丰州,可还顺利。”
“还行吧,走的时候荷花正好开了,当然,璃砂湖里的荷花我都看够了。”
“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清风湖的荷花和璃砂湖的其实不太一样,清风湖多为宝珠观音,颜色白润,璃砂湖里的是前几年才栽种的凝翠,形如牡丹,是少见的绿荷,极为润丽。”
“你喜欢荷花?”
季寒山摇摇头,低垂着眼眸望着湖中泛起的涟漪,“我更偏爱海棠。独立蒙蒙细雨中的海棠令人钦慕。”
“诚实地说,你要和我讲讲草药,我还能说上两句,要来诗词歌赋我确实——扫兴了。”
笑了起来,季寒山说道,“人各有所好,只是闲聊,何谈扫兴。”
“行吧,那我开门见山问了,你为何向皇上求婚,我们之前都没见过面。”
脸噌地红了,季寒山眼见着有些慌乱,他努力定了定神,复而看着我说道,“其实不是第一次见面,只是你不认得我罢了。”
“算了,我也只是好奇问问。”
只是笑着,我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一起走了一圈,我见都快正午了,提着一盒点心去送给徐鸮。
和季寒山的第一次见面也就这样了,结果还是没问出什么小道消息。罢了,以后也不会见了。
我顶着太阳走出露水苑,只见轿子却不见人,抬头四处张望,才看到徐鸮竟然躺在树上。
轻盈落地,徐鸮掏出手帕给我擦擦汗,将我拉到树荫下,“你不怕中暑啊。”
将食盒递给他,我率先拿了一块牛舌饼吃起来,“我怕你饿着,快吃吧。”
无奈地看我大快朵颐,徐鸮拧开水壶给我,“慢着点,又没人跟你抢。到底是谁饿了。”
“真无语,那些小姐夫人都矜持得很,我又不好意思敞开了吃。”一起坐在树下,我笑道,“等回城了咱们去珍馐楼吃,狠狠吃一顿。”
“……王爷昨天没给你吃饭?”
我恨恨道,“他说我长胖了,不给我饭吃。”
徐鸮低头沉思了一下,说,“是得偶尔饿你一顿,开年以来你吃的甜食太多了。”
“你倒戈了是吧!”我锤了徐鸮一拳,威胁道,“想想吧,宋鹤要是知道他亲爱的三弟彻底将他抛之脑后得气的发狂。”
笑了起来,徐鸮伸手擦掉我嘴边的饼渣,“在丰州那段日子里我确实很佩服他,他有远见、有谋略、有定力。没有他你的事儿办不成。”
“好了好了,你们互相吹捧,好像我没有功劳一样。”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你吃的哪门子飞醋。”徐鸮摸摸我的辫子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一正,他很好,但也很危险。”
“怎么说?”
徐鸮望着远处,说道,“他对背叛他的人,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心里咯噔一下,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有些汗湿的手心,绝不手下留情是吗,吓唬谁呢。
“不过你不用担心。”徐鸮深黑色的眼中有浓浓的笑意,“到时候我会救你。”
“……为什么这么说。”
“你啊,做坏事的时候眼神飘忽手心出汗,坏心眼藏都藏不住。”
“感觉你把我说得一无是处。”
“但你给宋鹤和艾卿送大礼时候的神情,简直太棒了。”
相视而笑,我和徐鸮默默吃着点心,没再多说。我饱了也困了,轿子里有些热,我就趴在徐鸮腿上睡在树荫下。
睡了约莫半个时辰我便醒了,得知那帮人还没散,我真的服了。帮我拍掉裙摆上的尘埃,徐鸮说一会儿有东西给我。
打着哈欠折返回去,我又听沈双双滔滔不绝讲各种传闻,听说除了吕遇婉,还有女子对赵泽荫倾心不已,又听说,英贵太妃退让了一步,希望赵泽荫先纳妾,娶妻可以等他晚一点做决断。
我一下来了精神,好么,她们为什么知道的比我还多。姜玉芦偷偷告诉我,就是那个吕遇婉的表妹也喜欢赵泽荫。
齐霖,吕遇婉的表妹,现在也住在吕显府上。
好啊,这是要围攻赵泽荫啊。我突然意识到,或许今天还有别的目的,该不会是王妃受英贵太妃之托给赵泽荫选意中人吧。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种快感,赵泽荫,看你怎么应付这么多女人。
下午时分终于散了,我看到赵泽荫一脸疲惫走出来已没有耐心应付这个那个女子,他默默上了马车,一言不发。
我和徐鸮终于可以回家了,一上马车,徐鸮将我拉到身边,我凑过去一看,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
“你只玩一会儿,给莺儿的。”
我捧着小松鼠,这还是只幼崽,也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徐鸮说看到它掉在地上很可怜,也许捡回去也活不了多久。
起码在死前多活几天也行。
一个时辰后进了城,也没跟赵泽荫打招呼,我和徐鸮下了马车回家了。莺儿这段时间很是懂事,她隐约知道了金娘的事,哭了一场后就开始在厨房帮忙,徐鸮将小松鼠给她,叫她尽力照顾这个小生命,无论是走向生还是去往死,都要尽全力。
人生总是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
原本想去珍馐楼大吃大喝,结果我点心吃多了有些不消化,晚饭都没吃。趁着太阳下山不太热了,我叫上徐鸮出门散步,结果又遇到了阿卡娜以及她的婢女和保镖。
“啊?想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我这儿又不是客栈!”
徐鸮听到阿卡娜毫不客气要在我府上借宿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同意了。
我吃惊至极,这还是我的黄府吗?
我一肚子火看着这帮人把我家搞得鸡飞狗跳,一会儿名叫莎杜的小婢女要这要那,说他们家小姐是尊贵之人吃穿用都要最好的才行,一会儿叫喀尔巴哈的壮汉一副不差钱的样子,摸出几颗宝石给我,仿佛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唯一好的一点是我的卧房还是我的。
头痛至极,我有些生气地离开家,闲逛着走到乔娘的小摊,只见几个人围在摊前,仿佛在争吵什么。我见糖葫芦一个人坐在树下泪眼汪汪,连忙跑上去把她抱起来。
“呜呜,姐姐,他们欺负哥哥。”
只见乔娘一个劲儿点头哈腰在道歉,我上前去大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小青年鼻青脸肿,为首那个唯一没有伤的,撸起袖子、瞪着眼睛吼道,“怎么,打了人不给医药费啊!”
“你们冤枉人!”
这时草帽儿冲出来,将我挡在身后,他后背有几块淤青。
“你们要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乔娘祈求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吃瓜][吃瓜][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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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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