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挑拨小车国与大梁的关系,最有效的办法本应是在小车国境内突袭和亲使团,而非选在大梁地界行事——除非,有人并不愿将这笔账算在小车国头上。明途也曾言道,小车国内对和亲一事反对之声甚嚣,阻力不容小觑。
小车国朝中如今两派相争:一派主张归附大梁,以和亲换太平;另一派则执意交好卑陆,视大梁为敌。国主阿加帕乃亲梁一派,可他那位亲叔叔阿勒图姆却截然相反,始终力主联卑抗梁。阿加帕即位未久,根基尚浅,一时之间还难以完全压制叔父的势力。
事情复杂了起来,不曾想懵懵懂懂的丁半夏不知不觉被推向了漩涡中心,仿佛她已经失去了自我存在的价值,变成了博弈场上的筹码。
真是悲哀。
突然感觉脸颊上落下一吻,我这才从深思中回神。
“我还以为你会记恨我。”
“不至于,这算什么事儿,我并不介意。”
“……可这恰恰是我不想看到的。”
“到底要怎样,难道让我可怜兮兮痛斥你的薄情寡义冷血无情吗?”我伸手拍拍赵泽荫的肩,“拜托,都过去八年了,我不信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到失去理智,你可是骁勇善战智勇双全的大将军诶。”
“一时间不知道你在损我还是夸我。”
“哎,这下事情复杂了,我要赶紧进宫去。”
“别急,目前都只是猜测而已。”
说的也是,得再等等,我心急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怎么回事,发带丢了,发簪不戴拿来收藏,耳洞呢,为何迟迟不打。”
“老是斤斤计较的,耳坠什么来历,我看很普通嘛!”
赵泽荫扯住我的耳朵吼道,“那是我外祖母的陪嫁首饰!我觉得衬你才赠与你!”
“哎你早说啊,这可太贵重了我可受不起,择日就完璧归赵。”
“……黄一正!”
看赵泽荫气急败坏了,我终于舒心,总不能让他一直得意!
“我要回家了,徐鸮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我不准许,你出得了我王府的大门算你赢。”
我仰起脸,晃荡着秋千笑,“那我不走了,有人管吃管住,我巴不得住一辈子。”
“……”赵泽荫闻言突然愣住了,他蹙起眉头说道,“胡言乱语、信口开河,说话不要老是这么随心所欲不经思考。”
我笑得前仰后合,看到男人有些窘迫,我心情甚好,“好好好,不强求,我家未必不比亲王府舒服,告辞。”
没再难为我,赵泽荫被我气到不太愉快。来得堂堂正正,走也走得大摇大摆,我知道某些无视通缉令的悍匪可能在暗中盯着我。回到家,我觉得得让赵泽荫更气一些,随即叫人把他送我的耳坠原样送回,管它什么来历,我不需要那就毫无价值。
原本只打算睡一个时辰,结果莺儿这丫头玩心太大忘了喊我,导致我睡到傍晚徐鸮回来才醒。有些懵懵的,喝着凉茶醒了会儿神,我这才把今天收集到的情报和徐鸮做了交换。基本上他打听到的和我从阿苏那其那里听来的几乎一样。
在得知我去找了赵泽荫后,徐鸮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就算知道他另有打算,如此对你你还能忍着,说老实话一正,你到底想干什么。”
“秘密。”
“好吧,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我也会帮你。”
抱了抱徐鸮,我笑道,“还得是你。”
敲敲我的头,徐鸮嗔道,“别太过火,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我望着天边的流霞,说道,“不以身入局哪怕只想赢他半子,都是妄想。”
前去荣亲王府送东西的李大爷向我回禀了一件事,他去送东西时,路上被人撞倒,好在木匣子没有损坏,他怕差事没办好,有些愧疚。
我只问,撞他的人有何特征,他说,其他的没注意,只是那人戴着红色的头绳。
我闻言笑了,赵泽荫,八年了还是没什么长进,送发带送出熟练度了,到底是对披头散发有多痛恨。
突然我心里有了一个假设,在永宁府时,玉烟不会也在吧,赵泽荫送我发带这件事很突然,难保他是睹物思人,在我身上回忆和玉烟的过往。
探子……赵泽荫所谓的探子,不会就是玉烟吧。我心里惊诧万分,难道玉烟曾经探过暮秋堂被赵泽荫发现了?如果是的话,这个玉烟还真能忍,一直忍着没露面。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消失了八年,突然这个时候她出现了,虽然是奔着其他目的来的,可……偏偏是她,摆明了是想牵制赵泽荫,想混淆视听吗?可赵泽荫和和亲有什么关系。
突然,一个猜想令我胆寒。我似乎明白了为何阿呼团要派玉烟把赵泽荫这个局外人搅进来,或许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想在大梁国境内刺杀使团,而是为了吸引某人的注意力,进而把某人从锦州引出去。
利用赵泽荫对玉烟的执念,让他自告奋勇去当和亲使团的送亲大将军。赵泽荫本就放不下西域,又与小车国关系匪浅,这个节骨眼玉烟再一出现,他必定会主动请缨。
绕了大半天,他才是重点。
这么着急要他的命么。
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家休息两日,我恢复差不多了,这天忙完内政司的杂事我去见了赵明途。开门见山问赵泽荫是不是主动要担当送亲大将军一职,明途只说前几日他就来请命了,直言要护送同庆公主去小车国。
赵泽荫竟然瞒着我。
明途还没应下来,这等程度的和亲还用不上赵泽荫这种级别的大将军出马,虽说和亲向来需要皇亲护送或者担任和亲正使,但还不需要亲王出面。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明途与我总是能想到一块去。
“看样子你还是没放弃。”
我摇摇头回赵明途,“绝不放弃。”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明途说道,“玥儿,当心越陷越深。”
“绝无可能!”
要走时,我又折返回去,抱住低头批折子的赵明途,他轻轻拍拍我的手背,额头相抵,只是温柔地看着我,“别怕,我在。”
“不是,我只是单纯想你了。”
“……”
放下笔,赵明途侧过身来用力抱住我,“玥儿,我每天都在无时无刻想你,比你对我的想念更多。”
吻了吻赵明途的额头,我笑道,“好啦,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带你和迎蓁出去玩。”
“感觉遥遥无期,你能不每次来都公事公办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再次抱住这个永远对我温柔以待的男人,“哭呜呜,等我们办完该办的事我们就回家,那个时候,恐怕得我求你不要公事公办了。”
“永远不会。”赵明途捧着我的脸笑道,“你比这天下更重要,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
“别别别说这话,感觉会杀头。”我赶忙捂住赵明途的嘴巴,四下张望。
“怕什么,傻瓜。”
“我可不要被史书写臭!最好就当我不存在,一个字都不提。”
赵明途闻言有些忧伤,沉默着拥抱了一会儿,直到日落时我才离开。
出宫前我又去看了安嫔,她的咳疾在夏天会好很多,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约着舒贵人一起去看望迎蓁,关起门来准她们赤着脚在水池里玩耍,也不怕别人说她们身为妃嫔却有失端庄,难得大家玩得这么开心,就连一直病殃殃的安若佳都开心得双颊绯红,开怀大笑。
直到亥时我才出了宫,远远看到徐鸮倚靠在路边咬着一根狗尾巴草,不知道在想什么。
“玩水了吧,头发都湿了。”
“哈哈哈,带着她们疯玩了一会儿,你吃饭没,走,带你吃好的。”
路上给徐鸮说了很多宫里发生的事,他觉得有趣只是因为人生百态令他好奇,有时候想想徐鸮也是个奇怪的人,比起自己,他仿佛更专注于别人的故事。
夏天了,自然不能再喝如见春,何言秋给徐鸮奉上如遇夏,我尝了一口,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水果味。
徐鸮喝着酒,我则叽叽喳喳给他讲故事,他不说话只笑着独酌。
楼上的吵闹声逐渐大了起来,何言秋叫人上去看看情况,她很不好意思对我们致歉,说那是丁大少爷在和朋友喝酒,因最近妹妹封了同庆公主,他也跟着鸡犬升天,那些狐朋狗友又都捧着他自然是好不得意。
真是讽刺。
我可懒得理会这种人,徐鸮眼神向上瞟了一眼,冲我抬抬下巴,“有人找你。”
我回头看去,是季寒山。他看到我有些吃惊,和旁人耳语几句下楼来,眼见着笑容满面,“呀,一正,这么巧。”
“丁大公子原来是在和你喝酒,怪闹腾的。”
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季寒山说道,“盛情难却实难推辞,其实我已经打算走了。”
我冲他摆摆手,懒得再多说一句话,“好嘞。”
季寒山见状也不好意思逗留,只得走了。徐鸮慢酌着低声道,“我不同意。”
“……安啦,根本不是一路人。”
“你倒是懂我说的话。”
“毕竟咱们关系匪浅哦。”
伸手摸摸我的辫子,徐鸮又不说话了。酒足饭饱后,我们在珍馐楼又闲坐了一个时辰,直至夜色渐浓、微风带凉,才缓步离开。途经乔娘的小摊时,她正收拾着准备收摊,徐鸮见状上前搭了把手,而我则抱过已经打起瞌睡的糖葫芦。这肉嘟嘟的小丫头睡得迷迷糊糊,一双暖乎乎的小手紧紧环住我的脖子,软软的脸蛋直往我颈窝里蹭。
听乔娘说,因广安堂后天要与青莲书院比试文章,草帽儿近来日夜苦读,她也比往常更加辛苦。我闻言有些诧异——我竟丝毫不知此事,这段时日忙得连广安堂也许久未去。
将糖葫芦安顿好后,乔娘为我与徐鸮各斟了一杯温热的菊花茶。闲谈间问起先前那位屠夫,她淡淡一笑,说那人表面看着老实,实则嗜赌成性,后来便不再往来了。
也罢,乔娘这么能干根本不需要男人。
这天夜半,我突然被吵醒,徐鸮告诉我出事了。乔娘惊慌失措来找我,她哭着说,有人趁她们熟睡把糖葫芦拐走了。
现场只留下了一节断掉的蓝色发带。我拧着眉头握紧拳,好啊,手段这么下作。
和徐鸮商量了一番,这摆明了是个圈套,祝山枝他们必然分头行动了,一伙人抱走了糖葫芦,一伙人诱我见面。
他们好像了解我的为人,这种情况下我必然会要徐鸮去找糖葫芦,用这种方式将我们分开,他们才有一丝胜算。
叫乔娘不要惊慌,回家等消息就可以,我向她许诺便是拼了命也会把糖葫芦安然无恙带回来。
徐鸮临走前,我对他说,不必手下留情。
他只深深看我一眼,留下一句叮嘱,“你要当心!”
漏夜回到那个城外郊野的农家小院,远远便看到祝山枝把玩着匕首在等我。他笑着走近,四处看看说道,“胆子够大,独自赴约,对官府的能耐过于自信了吧?”
“太下作了,绑架一个小娃娃。”
“哇,你不会以为我们是什么正人君子吧,黄大人。”
将我的手捆起来,祝山枝把我塞进马车里,他掏出一条丝巾将我的眼睛蒙住。
“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我可没有听声辨位的本事。”
有些冰凉的手指从我耳侧滑过,我能感觉到祝山枝就坐在我身边,“我讨厌你的眼睛看着我,仅此而已。”
“劝你们把那小娃娃好好送回去,没必要因为这事儿逼徐鸮大开杀戒,他的本事你们领教过。”
“可以闭嘴吗,不然我给你塞点东西。”
“你们是杀手又不是死士,何必节外生枝呢,我和你们不牵扯私怨不是吗。”
只觉得祝山枝猛得按住我的肩,我连忙又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我闭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被带下车,跌跌撞撞不知往哪儿走,也许是蒙着眼睛摔跤太多碍事,祝山枝干脆把我扛在肩上,又过了一会儿到了目的地,他才把我扔到地上,扯开了我眼睛上的纱巾。
光线不刺眼,我眨着眼睛看着四周,突然,那个蜷缩着在地上熟睡的小娃娃闯入我的眼中,我震惊无比,用力挣扎着扑上去。
“太卑鄙了祝山枝!你们竟然把糖葫芦劫到这里来,打的什么算盘,笃定就算徐鸮来了也难以保护两个人?!”
这时另一个人施施然走进来,戴着红色的发绳,“我的主意,几次三番看你这么喜欢这个小娃娃,想必是你的软肋吧。”
“玉烟,行事光明磊落一些,把一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来实在是太卑劣了。”
噗嗤笑出声,玉烟突然一脚踹上来,我死死护住糖葫芦,承住了这一脚。
再次把我踹倒在一边,玉烟拎起糖葫芦在手上晃悠,“不知道杀了这个娃娃,你会露出什么表情来。”
我深深呼吸着,盯着玉烟一字一顿道,“你可以试试,但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世上便不会再有阿呼这个肮脏的组织,一切你们所追寻的期盼的为之努力的,在千万铁骑下不过是一场说结束就会彻底结束的幻梦。”
祝山枝皱着眉头按住玉烟耸动的肩膀,阻止了她的行动,“玉烟,别节外生枝,你已经背离我们的任务了。”
[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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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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