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了巴图,撬开了他的嘴,并不意味着案子就能圆满解决。相反,吴潇杉面临着一个更加棘手和无奈的局面。
柳依依被送往北边,生死不明,但大概率还活着,因为对方需要她脑子里的信息。边关粮草转运的机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吴潇杉坐立难安。这消息一旦属实,关乎的是成千上万边关将士的性命和国境安危。
但他能做什么?
直接上报州府?就像他对赵铁鹰和孙账房说的,仅凭一个敌国俘虏(巴图)的一面之词,缺乏物证链,上面大概率会认为是地方官为了政绩夸大其词,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内应藏得更深。
继续深挖?对手是专业的间谍组织,行事狠辣诡秘,连巴图这种行动人员都不知道核心计划和本地内应的具体身份。凭文县这点警力,在对方已经警觉的情况下,想挖出深水下的鱼,难如登天。
几天后,吴潇杉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柳依依案的卷宗,最终落笔,写下了结案陈词:
“查妓者柳氏依依,疑因卷入私人恩怨,被不明身份之外邦匪人劫掠而去,下落不明。经查,现场无打斗痕迹,财物未失,排除仇杀、劫财。现已通缉涉案匪人,然线索渺茫,暂行结案,待有线索再行侦缉。”
一份语焉不详、避重就轻的结案文书。这是他能给出的,对朝廷、对公众、甚至对潜在内应最“安全”的交代。把大事化小,定义为普通的刑事绑架案。
写完后,他把笔一扔,心里堵得厉害。这种明知道真相一角,却不得不装作无事发生的憋屈感,比他前世抓不到小三证据还难受。
孙账房看着结案文书,松了口气,又有些唏嘘:“大人,这般处理……也好,至少面上过得去,不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只是可惜了柳姑娘……”
赵铁鹰沉默半晌,抱拳道:“大人隐忍,是为大局。属下明白。” 他明白,有时候明知不可为而强为,是莽夫之举。吴潇杉的选择,是保护县衙和文县百姓的理智决定。
吴潇杉摆摆手,没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市。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汹涌。那个“拓跋大人”,那些潜伏的内应,他们想要在文县得到什么?柳依依听到的粮草情报,究竟具体到了什么程度?
这些疑问,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
这时,苏青囊来了。她不是来讨论案情的,而是来归还那本密码日记的。案件既已“结案”,证物需要归档。
“大人,此物还需留存吗?”苏青囊将日记放在桌上。
吴潇杉看着那本蓝皮小册子,苦笑道:“留着吧,说不定哪天……”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苏青囊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的油纸包:“对了,大人,民女在清理装花粉的证物袋时,在夹层缝隙里,又发现了这个。”
吴潇杉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片比指甲盖还小、颜色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的深蓝色丝绸碎片,上面用更深的蓝线,绣着一个极其微小、图案古怪的标记,像是一只抽象的眼睛,又像某种飞禽的利爪。
“这是……”吴潇杉瞳孔微缩。
“应是从那北地凶徒或柳依依衣物上不经意刮擦下来的,此前被花粉掩盖,未曾发现。”苏青囊解释道,“此织物乃北地贵族专用的‘暗纹绸’,水火不侵,价格堪比黄金。这标记,民女未曾见过,似是一种……私密的家族徽记或信物。”
私密的家族徽记!信物!
吴潇杉的心猛地一跳!这可能是比口供更实在的线索!巴图不知道拓跋的全名和具体身份,但这个徽记,或许能指向他的来历!
“苏大夫!你又立大功了!”吴潇杉激动地说。这个看似无声的结局,竟然在最后时刻,又埋下了一颗可能引爆未来的种子。
苏青囊只是淡淡一笑:“巧合而已。大人若无其他事,民女告辞了。”
送走苏青囊,吴潇杉小心翼翼地捏着那片丝绸碎片,对着光仔细观看。这个神秘的标记,像一只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一切。
柳依依案,在官面上结束了。但吴潇杉知道,他与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拓跋大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这个小小的标记,或许就是撕开对方伪装的第一道裂口。
他将碎片小心收好,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山高水长,我们走着瞧。
……
柳依依案的卷宗被归档封存,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官面上激起的涟漪渐渐平息。文县百姓茶余饭后议论了几天“花魁神秘失踪”的八卦,也就被新的新鲜事吸引了注意力。
但县衙后宅的书房里,气氛却与外面的平静截然不同。
吴潇杉没有让自己沉浸在案子“虎头蛇尾”的憋闷里,他有个很大的优点——务实。既然暂时无法将幕后的黑手揪出来,那就利用这段时间,把自己和这个县衙武装得更强大。
他找来了文县及周边地区的详细地图,特别是北境边防线的示意图(尽管比较粗糙),挂在书房墙上,一有空就站在前面看。那个深蓝色的神秘徽记被他临摹下来,小心地收在了一个铁盒里。他知道,未来的对手,很可能就在地图的那一端。
“老赵,”他指着地图上几个关隘要道,“咱们衙门的弟兄,操练不能松懈。特别是夜巡、盘查的章程,得再细化。下次再遇到巴图那种身手的,不能光靠你一个人顶上。”
赵铁鹰看着地图,目光锐利:“大人放心。属下已挑选了二十名机灵肯学的弟兄,加练拳脚和合击之术。对付江湖高手或许不足,但应对寻常毛贼和探子,绰绰有余。” 经历了这次案子,他对吴潇杉的判断力再无怀疑,执行命令更加坚决。
吴潇杉又找到孙账房:“老孙,咱们的钱粮账目,尤其是与边境有贸易往来的商户记录,得心里有本明账。以后但凡有北地来的、特别是大宗或者异常的货物往来,都要多留个心眼,暗中记录。”
孙账房如今对这位县令是心服口服外加一丝敬畏,连忙点头:“大人高见!老朽明白,这就去把近半年的相关账目再梳理一遍!” 他感觉自己在做的,不再是简单的钱粮管理,更像是……情报支持?
就连苏青囊那里,吴潇杉也没“放过”。他时不时拿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去“请教”——比如巴图身上搜出的某种干粮残渣,或者模拟那致幻香料的替代品,美其名曰“丰富研究样本”。苏青囊虽然依旧话少,但对这些挑战性的“课题”显然来者不拒,两人这种纯粹的技术交流关系倒是越发稳固。
这天傍晚,吴潇杉独自爬上县衙后院那座用来瞭望的小阁楼。夕阳给文县的屋顶巷陌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炊烟袅袅,看起来一派安宁祥和。
他想起刚穿越来时,只觉得这里是个陌生的牢笼,一心想着怎么苟下去。现在,看着这片他治理的土地,看着那些信任他、依靠他的百姓,还有赵铁鹰、孙账房这些并肩作战的伙伴,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里,好像真的成了他的地盘,他的责任。
“想什么呢?”赵铁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端来了晚饭。
“在想,这太平日子,怕是过一天少一天咯。”吴潇杉接过碗,扒拉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
赵铁鹰站在他身边,也望向远处:“大人是担心北边?”
“能不担心吗?”吴潇杉叹了口气,“柳依依案只是冰山一角。那个拓跋,还有他背后的势力,所图肯定不小。咱们文县,说不定就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铁鹰言简意赅,语气里却有着磐石般的坚定,“有大人运筹帷幄,有属下等人在,必不叫宵小猖狂。”
吴潇杉笑了,用筷子敲了敲碗边:“说得对!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来了就别想全须全尾地回去!吃饭!”
就在两人准备下楼时,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大人!赵头儿!不好了!城东李秀才家来报官,说他家公子、今年要参加秋闱的李文才,昨晚在书房温书,今天一早……人疯了!胡言乱语,见人就打,说是……说是中邪了!”
秋闱?科举?吴潇杉和赵铁鹰对视一眼。这科举可是朝廷抡才大典,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备考的秀才突然疯了?
吴潇杉揉了揉眉心,得,消停日子结束得比想象中还快。
“走吧,老赵,”他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新的麻烦来了。看来这文县,是真不打算让我闲着。”
他走下阁楼,步伐沉稳。曾经的迷茫和被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目标感——守住这里,查清阴谋,然后把那些敢来捣乱的家伙,一个个揪出来。
风暴将至,而他这个县令,已经准备好了。
过度章,准备开启第三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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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声结局,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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