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东厨果然来对了,竟然还有“副本”让她刷经验值。
张嫂指着她面前的木盆道:“喏,先用这个淘米,瓮太大了,你一个姑娘家操作不便,就用木盆吧。”
“好嘞!”
柳玉瞻做事不磨蹭,撸起袖子就是干,她将米盛到木盆里,舀水,开始淘。
柳玉瞻好奇问道:“张嫂,这米是用来酿酒的吗?”
“对呀,这些米可有大用处,淘完了再浸泡一段时间,让其充分吸收水分,最后再将泡好的米放入甑中蒸熟,蒸到外硬内软、熟而不糊、透而不黏,才利于发酵。”
古人的智慧呀,原来千年前就已经有这么成熟的酿酒技术了,她定要虚心跟着张嫂学习。
张嫂一点一点教她:“第一步的制曲在今年夏天已经完成了,这是酿酒的第二步,后面还有落缸、发酵、压榨与煮酒,算着时间,今年的岁宴,老夫人就能喝上咱们酿的酒了!”
柳玉瞻听着,不禁心潮澎湃,张嫂说的是“咱们”,而不是“我”,所以在张嫂看来这是两个人一起酿的酒,被人记得苦劳,她也算不白干。
柳玉瞻想起大学时她帮刘教授干了那么多活,刘教授愣是一个比赛都不带她,还是张嫂好。
“张嫂,咱们酿的这是什么酒呀?”
“桂花酒,这是老夫人最爱喝的酒,正好也是我的拿手甜酒。前几日我刚刚采摘了秋日金桂,其香气最为浓郁芬芳,酿酒最合适不过了。”
“张嫂,你懂得真多,还会酿酒,怪不得是骆府的掌厨。”
“你这小丫头嘴真甜,干活还勤快。”
张嫂对她印象好,所以也愿意倾囊相授,她真是遇上贵人了。
“今日有些晚了,浸米完你就回吧,明早记得辰时一刻来东厨,先帮我做些杂活,到巳时一刻时,浸米达到六个时辰,米粒会达到得以用手捻碎的状态,然后我教你研磨酒曲。”
“好呀好呀!”
……
这两个月,柳玉瞻的生活越发充实了,除了打理庭院,东厨忙的时候就去帮张嫂做些杂活,然后跟着她学习酿酒,这期间柳玉瞻一直虚心请教,丝毫不敢因为自己是现代人就瞧不起唐代的酿酒技术,古人的智慧何等奇妙,她远远不及。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能适应在骆府的生活了,这里也不都是冷漠的人,譬如阿絮,譬如张嫂,都是能给她带来温暖的人,她越来越喜欢唐,喜欢长安,喜欢骆府,喜欢……当一个古代人,喜欢成为瞻娘的自己。
甚至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是柳玉瞻还是瞻娘,真真假假,她们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骆府的岁宴在这一年农历的最后一天,柳玉瞻觉得跟现代的除夕夜很像,这日晚上,骆府上下一齐用晚膳,主子一桌,奴仆一桌,至于柳玉瞻……她当然是坐奴仆那一桌。
柳玉瞻倒没有因此伤心,她没那么天真,卢夫人肯定不会同意柳玉瞻与骆珩出现在同一个席面上的,离得远也不行。
不过骆欣跟她说了,她要是不愿意与那么多陌生的奴仆一起吃饭的话,可以在自己的住处用晚膳,柳玉瞻谢过了姑母的好意,道:“没事的,我正好觉得一个人待着没意思,与大家一道热闹也是好的,有张嫂在,也没人会将我欺负了去。”
她也想尽快融入这个时代,融入骆府,不想看起来那么孤僻。
岁宴这晚,戌时,日暮,柳玉瞻领着阿絮准时来了下房用膳,这里是较为高级仆役的用餐之所,张嫂也在这里。
一些低级的仆役连下房都无法进入,只能找一处不扰人的角落勉强果腹,更有甚者,需在主人们跟前伺候,要等主人们尽数用完膳,他们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柳玉瞻为那些人的处境而难过,并不会因自己能在下房用膳而开心。
柳玉瞻不想让其他人觉得张嫂对她格外照拂而心生不满,故而没有贴着张嫂坐,而是拉着阿絮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注意她。
这里好多人啊!
柳玉瞻之前并没有对骆府奴仆的人数有一个准确的认知,但今日大家围着同一个桌子吃饭,她发觉这“条”桌子也太长了些,长到她甚至看不清最远那个人的脸。
这还只是部分高级仆役,可想而知骆府是有多大,有多少仆役,有在后厨的,有打杂的,有照看主人们起居的,还有专门负责负责采买的,还有看门的……她之前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所有人都拿到碗箸后,柳玉瞻坐下准备开吃,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面前最近的一共有三道菜,一道松鼠桂鱼,一道清炒葵菜,还有一个酒酿圆子,是甜的,是张嫂酿酒之余顺便做的一道甜羹,这些虽比不上主人们的吃食,但对柳玉瞻来说已经是绝美佳肴了。
没了主人们的苛责与压迫,大家忽然都忘记了什么阶级观念,你执箸,我拿盏,谈笑风生,一时间,宴席上热闹了起来。
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勾心斗角,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顿饭,柳玉瞻忽而有了家的感觉,眼中不禁泪光闪烁。
不过这种温馨转瞬即逝。
“呯——”地一声,下房的门被推开了。
刘妈妈凶神恶煞地立在门口。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转头瞧着门口,刘妈妈神色严肃,众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柳玉瞻能感觉到,这个席面上,除了张嫂,所有人对刘妈妈都有一丝丝的惧怕,这种惧怕是渗透进骨子里的,刘妈妈即便什么都没做,这些人也会时刻谨记阶级之间的鸿沟,诚惶诚恐,奴仆与奴仆不尽相同。
她不是第一次体会到古代封建社会对人的压迫,令人喘不过气。
刘妈妈的目光慢慢流转,扫依次扫过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不知怎的,柳玉瞻觉得她的目光里有一丝丝她想尽力隐藏的羡慕,或妒忌。
当她的目光扫到柳玉瞻时,刘妈妈终于开口了:“柳娘子,老夫人换你去一趟。”
话音落。柳玉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刘妈妈的话,此时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她如坐针毡。
好在这些人的目光里没多少恶意,大多是好奇,像吃瓜群众一样。
柳玉瞻不敢让刘妈妈久等,也不想打扰大家用饭,立即起身,与阿絮耳语几句,便随刘妈妈离开了。
出了下房,来到廊下,柳玉瞻不禁发问:“刘妈妈,老夫人为何会唤我?”
刘妈妈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问什么问,既唤你去,跟着我走就是了。”
柳玉瞻只好闭上嘴,多说多错。
老夫人为何会唤她?难道是因为桂花酒,可桂花酒是她与张嫂一起酿的,她就是打个下手,张嫂才是主力,为何不唤张嫂?
……
柳玉瞻跟随刘妈妈一路来了骆府的正堂。
还未踏过门槛,柳玉瞻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这里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了,刚才她在下房感知到的压抑与这里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柳玉瞻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将头低了下去。
正堂里放了一张极长的长案,比下房的长案还要长,不过与下房不同的是,他们每人各有一份餐食,而非共享一桌菜肴,共用的器皿仅限于酒器以及少数物品。
这里相对下房更卫生,但也多了一份距离感,少了一分烟火气与温馨感。
最前面中间坐着一位慈祥的老妇人,她想必就是骆老夫人,也就是骆三郎的祖母了,在她左边,坐着骆歆和卢夫人,往后坐着四房夫妇;在她右边坐着三房夫妇和骆欣,后面的小辈们依次按照排行落座。
长案和所有的椅子都很矮,他们皆盘坐于茵席上。
刘妈妈先让柳玉瞻站在门外等候,她进去通报。
只见她走到老夫人身边,弯下腰,用手掩口,悄声与骆老夫人说着什么,然后再走回柳玉瞻身旁,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柳玉瞻浑身紧绷,她不禁乍舌,只是通报一声要这么麻烦?刘妈妈在里面招手示意她进入不久好了吗,搞的这么繁琐究竟是为了什么。
柳玉瞻深呼几口气,给自己壮胆,然后轻轻踏进正堂,走进去。
这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了,柳玉瞻都不好意思弄出太大的声响来,她不禁想,他们吃饭的时候真能做到一句话不说吗,一个个像机器人一样,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这里并没有多余的座位,所以柳玉瞻只好孤零零站在一边,她实在多余,一股尴尬之感油然而生。
骆老夫人虽然年长,幸而她耳聪目明,注意到了默默进来的柳玉瞻,抬手示意她过来,她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跪坐在一旁。
骆老夫人打量了她一番,慈祥道:“你就是那个扬言要使我的庭院满园春色的丫头?”
柳玉瞻点头。
适才宴席上,骆欣一时开心,就提到了有人打理庭院的事,老夫人一听,有些兴趣,便随口问她是否阿絮在打理,还称阿絮有心了,但骆欣却道:“是一个刚来府上的小丫头,她家于二哥一家有亲有恩,故而收留了她。”
“哦?”
见母亲有兴致,骆欣便多说了些:“那丫头说,明年春天,定叫阿娘您的小院子满园春色!”
骆欣是骆老夫人最疼爱的小女儿,她如此一说,老夫人便说要见她一见,故而叫刘媪唤柳玉瞻来。
柳玉瞻这一路战战兢兢,但于老夫人来说只是随口将她叫来罢了。
骆老夫人道:“小丫头,难得你有如此自信,那老身便拭目以待。”
柳玉瞻看到,骆老夫人的眼中尽是欣赏,她的语气中也无半分嘲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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