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你?”洛胜连指着洛音的鼻子气急败坏喊叫,“周期你不是负责安保吗?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洛音无视吠叫,踏进灵堂。
周期撇了他一眼,告诉他:“她是洛先生独生女。”
刚才没拉住儿子的单玉珊这回拉住他了。
洛胜连知道他上面有个姐姐,被封昭保护得很好,鲜少在外面露面。他用陌生的眼神打量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不像老头子,更像封昭,一举一动傲慢无比。
洛音先是来到遗像前,被精修过的照片过分精神,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连道褶子也没有,即看不出作为集团董事的操劳,也盖住了精明狡猾的本色。选这张照片作为遗照的人,生平应该跟洛怀德挺大仇怨。她几乎要忘记这张脸曾经有过的表情,死的不光彩,遗照又摆了张最年轻有神采的。
——可笑!
洛有为穿戴整齐,黑色大衣外捆着白色麻布,匆忙来到灵堂,见到了十年未见的侄女,满脸和蔼,“阿音,回来啦。”
周期站在灵堂外依然能看出洛有为的匆忙,他后脑的头发压塌变了形。
“二叔,您还是老样子。”洛音笑了笑,并向旁边的女人打招呼,“二婶也还是二婶。”
夫妻俩脸上讪讪,终究没说什么,洛有为吩咐道:“周期,给阿音拿上孝布穿上。”
“我不穿,有人披麻戴孝,不差我一个。”洛音轻飘飘的眼神从母子俩身上一带而过。
十年前她匆忙离家,现如今,鸠占鹊巢,她像个晚来的客人似的。
洛音对比了下遗照和他儿子的样子,说:“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她二婶管薇主动过来解释,“阿音啊,是这样,你不回来,我们找不到跪灵的人,也是没办法。”
洛音则绕着冰棺走动,红底皮鞋落地有声,一下下叩在在灵堂。周期保持戒备,看她绕冰棺一圈,停在遗照倒影前,一脚踩上去,刚好落在洛怀德脸上,她说:“我回来,他们可以走了。”
一时间灵堂上鸦雀无声。
洛胜连左右看了看没人说话,吸溜下冻出来的鼻涕,“凭什么,我才是爸的儿子,你凭什么赶人?”
周期刚准备过去,洛有为一个眼神让她止住了脚步。
洛音淡淡斜了一眼,揪下一朵白菊的花瓣,“白天在宾客面前哭得跟狗一样,这会没外人怎么不哭了?非上赶着当他儿子,干脆跟他下去,再续父子情缘。”
单玉珊拉着儿子的胳膊,对她说:“你没回来,没人给你爸跪灵。”
“是吗?”洛音扔掉花瓣,看向她二叔,“两个弟弟不能跪?他们也是晚辈。还是你们也觉得这急病死的丢人?”
洛有为脸上很难堪,“阿音,你爸爸过世,你又不回来,肯定要有骨肉给他跪灵,不然他走不安心。”
“有什么不安心,一个死人,谁在乎他安不安?”这一屋的人,有谁在乎死人走得安心?又有谁是希望她回来的?洛音对单玉珊说:“单阿姨,你以什么名义来跪灵?你来了他就能走得安心?”
单玉珊无言以对,她没名没分,在洛怀德身边二十几年,愣是没给自己争到名分,如今人死了。好在,她还有个儿子。
洛胜连替亲妈抱不平,把绿豆大眼睛瞪成黄豆大,指着洛音的鼻子,“你作为老头子闺女葬礼不回来,我不跪谁跪?除了你还有谁比我更合适?”
“那你继续跪着。”洛音掏出手机,对他说:“给我个银行账户,一小时付你两块,把我的也一起跪了。”
“你...”
“不是我小气,是我的孝心只值这么点。”洛音没发现灵堂有能坐的地方,她还想坐着把孝心给表了。
“阿音,”洛有为说:“好歹你们父女一场,最后一面了。”
洛音笑说:“二叔,见他最后一面的不是那个只比我大两岁,有望成为下一位单阿姨的人吗?”
管薇问:“你在国外怎么知道的?”
“二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洛音看向冰棺里画了油彩的脸,语气陡然冷了几分,“他不要脸,我可是要脸的。”
“公关对外极力为他遮掩,担心负面消息有损集团脸面,”洛音嗤笑,望了他们一眼,“结果呢,让名不正言不顺的人登堂入室。”
“你妈那...”洛有为欲言又止。
“我妈说直接火化,丧礼事宜一切从简。”洛音的眸子冷淡得不行,“你们不仅阳奉阴违,还大摇大摆把灵堂设在家里!”
周期看着她,仿佛在看陌生人,有个陌生的灵魂住进了洛音的身体,十年前的她,是个会撒娇要求母亲多回家看看的女儿,十年后她能代替母亲处理成年人的复杂算计。
“集团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犯不着自曝家丑。就算要分割财产,也该有点法律常识,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配偶才是第一继承人。至于私生子,”洛音懒得看洛胜连这种被人拿出来当枪使的无脑胚胎,“态度好一点,我倒是愿意多施舍些。”
周期陪着洛音长大,很小就知道她锦衣玉食的日子有多苦闷,大多数时间她在偌大的房子里等父母回家,后来她父亲在外面有了第二个家,母亲坚决不离婚,还对外宣传伉俪情深,夫妻双方耗着。印象中,他们一家三口从没在一起吃过饭,父母见面就吵架,周期常拉着她躲出去。
有次她父母出席剪彩活动,镜头对准这对模范夫妻,画面走进千家万户,而他们女儿发着烧敲碎了家里所有合照,洛音当时十七岁,抱着她哭到几近昏厥。
从十七岁到二十八岁,洛音从失控痛哭,到平静面对父亲的死亡,时间让她成长,磨砺出此刻的从容不迫。
“你爸爸好歹是有身份的人,草草处理容易被外人怀疑,而且风水大师算过,出殡最好选在家里,对大家都好,能保佑我们顺遂。”洛有为解释。
“二叔,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指望一个死人保佑?”
管薇的脸色登时比丈夫的还要难看,“阿音,我们念在你爸刚死,好言好语劝你,晚辈要懂规矩!”
“二婶,这是你家吗?”洛音皮笑肉不笑:“你跑我家来对我讲道理,又是什么规矩?”
灵堂上三个长辈,没一个人能反驳她,洛音年轻归年轻,但她是封昭的女儿。
洛音拉开冰棺,白森森冷气冒出来,一张板青的脸,讨厌的人死了是讨厌的死人,怎么看还是讨厌,她的目光在四人脸上逡巡而过,“看来是不走了?”
单玉珊拉着儿子往洛有为夫妻旁边挪过去。
“我有必要提醒你们,这处房产从我出生起写的就是我一个人的名字,我十年不在家管不着,现在回来了,我有权让不相干的人出去。”
洛有为打着不痛不痒的圆场,“至少再等等,还有几个小时,天亮了出殡去殡仪馆,阿音,也不差这几小时。”
“我再说一遍,让他们出去!”
洛有为继续劝:“人死为大,你是你爸的女儿,不要不懂事。”
“谁知道我是不是他唯一的女儿?”洛音的眼神落在单玉珊母子身上,“人刚死,私生子登堂入室,过几天会不会从别的地方冒出另一个私生子?”
“我说的对吗?单阿姨。”洛音笑得很淡,淡淡地嘲讽事实,“不过,问您也没用,毕竟不是死在你床上。”
“阿音!”洛有为用长辈的架势喝道。
洛音知道没人会站自己这边,她看了眼离自己最远的周期,转身抄起香案上的灯,把香油倒在遗体上,“也不用送殡仪馆,现在点了算了,反正房子脏了,一把火烧干净最好!”
四人脸色大变,后退的同时紧盯着洛书手里的灯,生怕下一秒挥脸上。
“阿音你先冷静先冷静!”洛有为朝周期使眼色。
“您老糊涂了吧,该冷静的是你,我妈还在,就算她不来,也不该让他们跪在这。”洛音把灯往下放,寿衣上的灯油闪烁辉映着火苗的光,“不走?”
“走走走,我让他们走。”管薇不需要丈夫的首肯,推搡着单玉珊母子俩离开。
洛音抬起火,“二叔,有些话,你不适合听。”
洛有为松了一口气,走前眼神示意周期盯紧点。
“你不走?”
“我是这次葬礼聘请的安全主管。”周期来到近前握住油灯,洛音不放手。
两人握着油灯谁也不松手,周期是安全主管职责所在,洛音是真的想把尸体给点了。
周期不得不提醒她,“在国内,侮辱尸体犯法。”
灵堂响起一声轻笑,“我看上去像疯子吗?”
“不像。”
铜制灯台被搁置在冰棺玻璃盖上,金属磕在玻璃上的声音很钝,在雪夜里听得牙酸,洛音撇了周期一眼,“二叔还真是未雨绸缪。”
周期的沉默一如当年,她拿起灯台,准备放回原处。
洛音视线跟着她走动,周期的背影还是那样长,比十年前的夜还长,像被拉长的阴影,穿越时间,重新盖在眼前。
“你帮二叔做事?”
“公司对外承接安保服务。”
洛音的脚步靠近周期,“你大学那么好的专业,为什么选择开安保公司?”
“为了挣钱。”
周期始终背对着洛音,就使她不得不面对洛怀德的遗照,
洛音来到周期旁边,“你现在很缺钱?”
“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洛音横入周期与遗照之间,“他付给你多少,让你这个老板亲自出面。”
周期往后退一步,洛音就踩在她刚才的位置逼近,直到周期踩烂冰棺周围的铺着的花。
洛音一把将她推倒,压在她身上,艳绝的脸一寸寸逼近,“躲什么?”
周期背上是冰棺蚀上来的冰凉,洛音的身体还和十年前一样,软的不像话,带着侵略性的木质香,在身前烘出不正常的暖意。
洛音被推开,往后踉跄两步,得意地看着周期整理稍显凌乱的大衣。
周期慌得口不择言,“这是你爸灵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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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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