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照进掖庭偏殿,窦绥忽听窗外“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摔在地上。她警觉地熄灭灯火,推窗望去——
月色下,一抹玄色身影蜷缩在廊柱旁,胸前浸透血色。
那人听到动静,猛地抬头,眼中竟迸出狰狞恨意。一把匕首刺到窦绥的颈间,这寒意令窦绥起了鸡皮疙瘩。
窦绥心头一惊:“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沫溅在廊柱上。
“带我入殿,救我…”
“你是刺客,我为何要救你。”窦绥反问。
那人的匕首更逼近了一步,将窦绥的颈肩刺出一点血迹。
“不救,则死。”
“你是来杀谁的?”
只听外面,一群侍卫在喊:“凤仪宫皇后娘娘遇刺!速速捉拿刺客!”
窦绥一听此言。
“你是来杀皇后的?”
那人不语。窦绥便直接将他拽了进来。并把门窗关紧。小声道:“既如此,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救你一次,不过江湖之人,要讲道义,我救了你,你可不要卖了我。”
“自然。”
窦绥将他拉进床榻旁,见他腿部受了箭伤,便将他的衣裤撩开,这举动可把刺客吓了一跳,避开她的手。
“你做什么?”
“你腿受了伤,若不及时医治,便是我现在将你藏在此处,你也无力逃出皇宫。届时再连累我,我岂不是白费苦心?”
刺客只好就罢,任凭她掀开自己粘了血水的衣物。
“我倒是无妨,只是你一女子,怕毁了你的名节罢了。”
窦绥见那刺客的眼睛,倒是有几分澄澈,能说出此话之人,必然也是礼义之家出来的人。
“你为何要杀皇后?”窦绥一边为他上药,一边问他。
他似用尽全身力气,说清缘由:“你可知繁花殿的霍美人?她是我妹妹!”
对于这个霍美人,窦绥倒是有几分印象,听宫女说,她相貌端庄大方,又是少有的温柔文雅之人,一入宫便被和帝封为美人,半年后就有了身孕,可惜孩子还未生下来,便被阴皇后赐死了。
“你......“窦绥刚要开口,却见那人身体摇晃着栽倒。
她扯下裙裾撕成布条,迅速按住刺客汩汩冒血的伤口:“你妹妹怎么死的?”
“白绫......“刺客瞳孔涣散,嘴角却扯出凄厉笑意,“那贱人亲手勒死的,孩子在腹中......”
还未等说完,那刺客便倒下了,而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一个个房间给我搜,决不能落下一间房,找不到人,我们都要掉脑袋!”
窦绥便赶紧将他用衣服裹起来,防止血迹洇到其他地方,藏至床榻上,用锦被裹起来。而后又用布匹将地上的血痕擦干净。再用熏香将屋子的味道遮盖过去。
待侍卫们踹门而入,只见窦绥正穿着亵衣,在被子里惊醒。
“你们是何人?”
“今日有刺客进宫,逃至掖庭,娘子可否见过?”侍卫问道。
“我一直在睡觉,未曾见过。”
“娘子,得罪了,我们还是要搜查一遍,才能回禀。”
只见侍卫们要开始搜寻房间,却被窦绥拦住。
“大胆!此乃掖庭秀女居住之地,我乃窦绥,昨日皇上方才面见我,我尚未穿衣,便被搜宫,皇上知道了,你们的脑袋就保的住了吗?”
侍卫们倒是听闻过窦绥的声名,听她如此说,便面面相觑,犹豫起来。
“这…罢了。窦娘子,打扰了,我们走!”
窦绥心里这才放下石头,吸了一口气。哪知道侍卫突然转头。
“窦娘子,若见到刺客的踪迹,请立即上报,免得遭祸!”
“一定。”窦绥面上淡定,心里却紧张地砰砰跳个不停。
待侍卫走后,窦绥便将被子里的人掀开个缝隙,不小心将他的黑面掀了下来。
没想到那黑布下面,是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庞,月光斜映,将他如刀削般的侧脸镀上一层冷光——眉骨高耸,眉峰锐利如剑。
最惹人注目的,是他挺直的鼻梁下那两片总是紧抿的薄唇,唇角压得极低;而在他右眼尾下方,一颗极小的朱砂痣点缀其间,如雪地里落了一粒红梅,平添几分清冷和忧郁。
窦绥注视着他,发现他眉间一道浅纹,像是常年皱眉留下的痕迹,又像是某种隐忍的印记。
就在此时,他抬眼望来,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夜色中幽暗如井,眼底压着化不开的霜雪。
“你醒了。”窦绥问他。
而那人却见自己和这女子同床共寝,惊慌失措极了,忙的转头避开。
“我怎么在床榻上?”
“你别误会,刚才侍卫要来搜房,是我救了你。一会你自行离去,莫要声张。”窦绥从床榻旁披上了衣物,将他推了下去。
“我…”那男子被她的行为震惊到了,他从未见到过一个女子如她这般洒脱释然,快意恩仇。
“我是霍铮,若有机缘,必定报答娘子。”
说罢便从窗棂一跃而出了。
霍铮?
曾经在府里倒是听说过,长安确有霍氏。难道霍铮就是那个出身将门霍氏,乃大昭开国功臣“镇北侯“霍远之后?
听闻其父霍崇现任车骑将军,统领北军五校尉,驻守京畿重地,是朝廷柱石。其兄霍琦任羽林中郎将,掌管禁军精锐。而他的妹妹,便是霍美人了。
此时阿芜忽然进来,满脸担忧。
“都怪奴睡的太死,姑娘,方才听闻有刺客,姑娘没事吧?”
“阿芜,你可知霍铮的名号?”
阿芜倒是奇怪。
“长安里倒是无人不知霍铮,霍铮本人现官拜骁骑校尉,统率三千精锐骑兵,是陛下亲封的“羽林八校“之一。长安城的名门闺秀无不喜欢的。
听闻他自幼随父征战,在北疆与匈奴交锋时曾以百骑破敌千余,更在三年前的“漠北之战“中率轻骑截断敌军粮道,立下赫赫战功,被陛下特许在府邸悬挂“忠勇“匾额。”
窦绥心中清楚了,果然是他。
“然其家族虽显赫,霍铮却因幼时目睹父兄在朝堂倾轧中险些丧命,妹妹霍美人又死在阴皇后之手,故而性格沉冷寡言。姑娘怎么问起他?”
“无事,只是今日偶然听公里人说起霍美人,便想起她的家世。这般赫然之家的女子,在宫中也是一样微不足道…在权势面前如同刀板鱼肉…可悲可叹…”
“姑娘睡前莫要忧思太多,不然会睡不着了,明日宫中会举行上元宫宴,黄门令已经来请过了,姑娘快休息吧,不然明天又没精神了。”
窦绥这才想起,上元宫宴,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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