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夏呀,你这一天带回了两具动物的尸体,是准备让我转行吗?还有你呀,怎么两手空空的,这尸体那么重,你就让小知夏一个姑娘家带回来?”
池商陆叉着腰,气哄哄地指着宁宜苏。
“我拿得动。”
“那也不能让你拿呀。”
“为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胳膊酸嘛。”
苏知夏颦蹙着眉头:“我胳膊不酸。而且,宜苏的衣裳是浅色的,要是沾上血被看见,会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有,他也扛了一袋土回来。”
池商陆愣了许久,突然露出了极为幸福的笑:“小知夏,这还是你第二次跟我说那么多话呢!第一次是在那次,虽然你把我的手弄骨折了,但是那段时间你对我那可真是无微不至!”
遥想起那次骨折,苏知夏印象颇为深刻——
苏知夏刚进入夜巡司,池商陆头一次见女缉妖使,话痨的他对苏知夏充满了好奇,经常缠着苏知夏,苏知夏本就对他轻佻的性子不大喜欢。
偏一次苏知夏受伤,卓鸿让她去自己休息的房间处理伤口,而池商陆正好去提交材料给卓鸿,这家伙素来是大大咧咧,没有通报一声就擅自打开了门,恰巧撞见了苏知夏在处理肩头的伤。
苏知夏反应迅速穿好衣服,眉眼染上了愠色,一脚将池商陆踹了出去,左手砸在了柱子上就骨折了。
池商陆受伤那段时间,苏知夏因为愧疚,时常来关注他的伤势如何,反而让池商陆心花灿烂了起来。
苏知夏叹了口气:“快去检查尸体。”
“好!听你的听你的。”
苏知夏见他总算去干正事了,回头看向宁宜苏,顺手把一个空的药罐拿了起来,道:“开始吧。”
宁宜苏点头,将他背上扛的土放到了药罐子里。
苏知夏困惑地询问道:“适才你说,这土不太对劲,是哪里不太对劲?”
“这土吸收血的速度太快,快得超乎寻常,我记得,对,在这儿。”宁宜苏将从发现尸体的地方挖来的土放到了药罐里,随即在医使署的药园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土,挖出另一罐。
苏知夏困惑地看着,宁宜苏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盛着血的白瓷瓶,倒在了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土,又倒在了从药园挖出的土上。
“不对呀,”宁宜苏拧着眉头,“我刚才在发现小狗尸体的地方明明发现那里的土吸收血迹的速度超常地快,跟寻常的土块渗血速度完全不同。我原以为是土质有问题,想带回来比照一番,可现在对比却又没什么分别了。”
“难道是我看错了?”
苏知夏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看向了自责的宁宜苏:“没有看错。也许不是土质的原因。探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会走错几条路,你不用自责。”
宁宜苏的眉头舒展了些,却还是叹息:“只是那些可怜的猫儿、狗儿,若我们能早点寻到原因,或许能多挽救几条可怜的小生命。”
池商陆依旧没从尸体上得到什么信息,看着自己的药罐子塞满了土,颇为气恼,苏知夏和宁宜苏却蹲着仔细地盯着那两盆土,仍在思考着。
“你们两个萝卜是在想着怎么把自己种到土里去吗?”
苏知夏闻言,心中豁然开朗,道:“或许不是因为土质的原因,如果当时那片土底下有植物的根茎呢?这是不是会导致土吸取血的速度加快?”
二人对视,一道跑出了夜巡司。
池商陆冲着二人跑走的背影,喊道:“诶!那这两盆土还要不要留着呀?!算了,还是留着吧,万一是关键证物,小知夏要是知道我把关键证物扔了,肯定会生气的。”
掌事书史一下午没瞧见宁宜苏在位子上干活,很是不快:“我就知道,这种靠关系走后门的人靠不住一点儿!这才干了几天就懈怠了!”
两人再度路过那门时,看守将士叹了声气:“二位大人,您们不休息的吗?”
“我们在探案。”
宁宜苏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对不住,不过这位大哥您放心,这次我们是不会再搬尸体回去了。”
“那就好,夜快暗了,夜巡司的大人们虽然有令牌可以自由出入,但搬着尸体会引发百姓们的恐慌,两位大人莫要让我们难做。”
宁宜苏说着,掏出了几块小碎银子递给了看守将士:“好的好的,辛苦几位大哥了,这些钱就当请各位喝个酒。”
那看守将士收下,满脸笑容:“大家各司其职罢了,若不是有百姓害怕来通报,我也不会为难二位大人的。”
二人离开后,到了刨土的地方,宁宜苏观察着土块的情况:“这土似乎比药园的土来得疏松,应当是有植物的根茎生长过,可是怎么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苏知夏眸光淡淡闪烁:“那只能是妖怪的手段了。”
“那要不要上报给掌司?”
“可以。”
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大地穿上了一层银色薄纱。
苏知夏和宁宜苏的影子被月光拉长、重叠,宁宜苏率先打破了沉默,想起了已经冷掉了另外两个饼子。
“知夏,下次办案也要记得吃饭,总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
苏知夏接过那个冷掉的饼子:“好,谢谢。”
“不过这也说明了,你是真的很认真在办案,我真的很佩服你。”
“佩服?我?”
宁宜苏眼眸中满是崇拜:“是呀!善良、聪明、敏锐、办事利落,而且很强。我回去和母亲说过你,她也觉得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姑娘,还说有机会一定要目睹夜巡司唯一女缉妖使的风采。”
苏知夏一贯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变化,眼中流露出一丝少女的柔和:“谬赞了。”
宁宜苏低着头凝视着苏知夏,明明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但却是无比的可靠:“不过,这一路走来你一定很辛苦,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吧?”
苏知夏听到“妹妹”二字,即刻提高了警惕:“你怎么知道?”
“我听卓掌司说的,他说你一个人带着妹妹生活很辛苦。”
苏知夏这才安心了许多:“不辛苦,我和妹妹在一起很开心。”
“你妹妹有你这样一个姐姐一定很自豪,”宁宜苏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他尴尬地笑着:“还怪饿的。你现下回去有饭菜吃吗?不然去我家里吃饭再回去?”
“我妹妹会做饭。”
“有机会你可以带你妹妹来我家里玩,我母亲素日待在家里觉得无聊得紧,可以让你妹妹来我家中和我母亲一起,我母亲人很好,她喜欢烹饪,可以教你妹妹多学些菜色,回去后你妹妹也可以做给你吃,我们探完案,你也可以去我家里吃饭,再跟你妹妹一起回去。对了,我母亲还喜欢培育些花草……”
宁宜苏的热情对于苏知夏而言太有负担,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盯着宁宜苏的眸子:“你有什么目的?”
“什么什么目的?”
宁宜苏也停下,笑容纯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若没有目的,为何要对我好?”
宁宜苏顿了片刻,并未因此产生半分怒色,反而是唇角轻扬,眸底似是蕴藏着一池春水:“如果说有目的的话,那就是我想和你好好相处,成为好搭档、好朋友。”
苏知夏望着那双眸子,心中的疑惑似乎都在对视的这一瞬消融,她已经不太习惯有朋友的感觉了,只是继续走路:“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宁宜苏摆了摆手:“不用的,我家很近的。”
“那我先走了。”
苏知夏步伐很快,宁宜苏笑着小跑几步上前也没赶上她,喊道:“知夏,明天见!”
苏知夏刚回到家中,换成了日常的衣裳,她皱着眉头望着那盆被鸦青色衣服染开血迹的水。
苏知盈瞧见那盆血水,焦急地上前打量着苏知夏全身上下:“阿姊,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
“我没受伤,这是今天搬尸体染上的血。”
“真的?!”
苏知夏看着苏知盈恍如当年“质问”父亲有没有受伤的母亲,难得露出笑容:“真的。”
“那就好!”
苏知盈这才安下心,好奇地询问道:“阿姊最近又在查什么案子?”
“现在还称不上案子,只是有些苗头。”
苏知盈继续聊着家常:“这样呀,阿姊,查案子也要注意身体嘛,不过我今天倒是遇上了迟鹤哥、和他的娘子。”
“我今天也遇到了。”
苏知盈闻言又惊又忧:“啊?那阿姊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苏知盈忧心忡忡地说着:“阿姊,你要是难过一定要跟我说,不要在心里憋着呀。”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想起顾迟鹤,苏知夏心中无奈得很:即便是两家父母往日交好,曾在醉酒时定下娃娃亲。可这不过父母戏言,不作数。更何况,在当年父亲离世后,两家鲜少往来。不过是幼时的玩伴之情罢了,怎么众人都觉得我像是被顾迟鹤抛弃了一样……
“盈儿,迟鹤哥于我而言不过是幼时邻家的哥哥,你遇见了迟鹤哥和他娘子,便如遇到寻常邻里一样,没必要扭扭捏捏的。”
“嗯——我知道了,”苏知盈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走了出来,“阿姊,快喝完汤面暖暖身子。”
“今天我上街听好多人说,那个**师好生厉害,阿姊,我看,这次不一定是江湖骗子哦,说不准真是个得道高人呢。”
苏知夏生了好奇心:“传得如此玄妙,你仔细道与我听听。”
“嘿嘿,往日都是我缠着阿姊讲这些玄妙的事给我听,今天竟也轮到我来给阿姊说了,”苏知盈笑眯眯的,“阿姊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师无人知晓其来处,只是手持一个净瓶,里面摆放着植物的枝蔓,他声称是为了让百姓们渡过无边苦海而来,只要是善良之人,她都可以复活。只不过复活之法需要亡故之人的骨头,并将那骨瓷娃娃放在房子朝阳的一面日夜供奉,原本没有百姓信的。
但是,前不久羽衣坊的几个绣娘被火烧死,其中有个绣娘的父母为了能让女儿复活,拿着那姑娘残余的骨灰去找了**师。**师为之感动,敛骨吹魂将魂魄送进了骨瓷娃娃之中,那父母瞧着那骨瓷娃娃像极了亡去的女儿,侍奉了许久,那骨瓷娃娃竟像是活物一般,长大成了那绣娘年幼时的模样。
“阿姊,你说这神不神?”
“嗯,很厉害。”
苏知夏陷入了沉思:**师、死而复生、骨瓷娃娃,倒是个很玄妙的事,不过这样一个**师的出现,只怕会搅动这京城的风云。
但是,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找到那个残害流浪猫、流浪狗的妖怪。
苏知夏洗好衣裳后,将衣裳晾晒好,听见屋外传来敲门声,她立刻提高了警惕,从屋内将刀拿出。
天色已晚,谁会突然造访?
苏知夏试探地问道:“门外是何人?”
“知夏,是我!宜苏。”
苏知夏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宁宜苏焦急地从包里掏出一根残缺的植物根茎。
苏知盈正收拾好碗筷,擦着手出来:“阿姊,是谁呀?”
“是一位同僚。”
苏知盈热情好客:“阿姊的同僚,那快进来坐坐,天气这么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苏知夏犹疑片刻,放了宁宜苏进门,苏知盈一瞧竟还是个年轻俊朗的少年郎,笑得粲然:我就说阿姊怎么都不在乎迟鹤哥,原来是月老给阿姊另牵了一条红线呀。
“这位阿兄请坐。”
宁宜苏看向这张肖似苏知夏的脸,多了几分稚嫩与柔和:不愧是亲姐妹,长得可真像呐!
“多谢,我叫宁宜苏,是你阿姊的同僚,你可以唤我宜苏哥哥。”
苏知盈打量着宁宜苏:嗯,比迟鹤哥俊朗,而且都是夜巡司的,与阿姊之间肯定有更多话可以聊,当真是极好的良缘!
“好,阿姊,你们先聊。”
苏知夏迷茫地看着苏知盈那鼓励的眼神,接过了宁宜苏手中的植物根茎:“你在哪里发现的?”
“在我家附近,我在整理今日的卷宗时,听见屋外有猫叫,出去一瞧,是只幼猫,一旁是已经死去的母猫,我发现那土吸纳的速度很快,拿起铁锹就对着土挖了下去,然后在土里找到了这根茎。”
苏知夏将热茶递到他那边:“你为何出门会随身带着铁锹?”
宁宜苏尴尬地一笑,脑袋低着:“我,我害怕遇到妖怪,就拿个铁锹来防身,你不会笑我吧?”
“为什么要笑你?”
苏知夏轻轻吹着热茶,热气氤氲着,让她的脸都瞧着柔和了许多。
宁宜苏瞧着那张被烛火映照的侧脸有些出了神:“我武功很差,不像你这么厉害。”
“夜巡司内,各司其职,你是书史擅文笔,我是缉妖使能擒拿。难道你会因为我认的字比你少而嘲笑我吗?”
“不会!当然不会!”
宁宜苏焦急地摆手否认。
“那我自然也不会笑你,不过这根茎到底是什么植物?仅凭一根根茎,我们只能知晓,确乎是有能操纵植物的妖怪在作乱。”
苏知夏盯着那被铁锹截断、毫无生机的根茎。
“要不我们明早去问问池医使吧?”
苏知夏站起身来,准备去换上夜巡司的衣服,道:“现在就去。”
“现在太晚了,会不会叨扰到池医使。”
“事不宜迟,我心中不安,总觉得这妖怪的企图不止是吸食流浪猫、流浪狗的血,”苏知夏一下子就换好了衣裳,挂好令牌,拿好刀,“走吧。”
宁宜苏也即刻进入了办案状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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