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鸿却不是这一两句话就能哄骗回来的。
她心中的苏提一向温柔体贴有礼貌，性格绵软还会替他人着想，尤其这种时候，必然不会说出来“对啊就是许阿姨让我来的”这种让人伤心的话。
她是对苏提有好感，但也不至于靠着卖惨博取对方的注意，这样发展出的感情，无论后来变化成什么样，她心里都不会太舒服。
许鸿没滋没味地回了苏提几句，就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
任雪瑞说王波给行政提了申请，要再给商务部招几个人，预备着下半年增设分部，另外又多接了四五个项目——全是去年商讨过，公司觉得做不了的内容，另外还有改变商务和初级画师绩效算法的建议，王波也给高层提上去了，不知道上面会不会同意。
王波带来的冲击一波接一波，商务部其他人忙着接招疲于奔命，已经没什么心力再去想他和许鸿的争端了。
任雪瑞隔着网线对许鸿哀嚎：
【许总，求你快回来吧，我感觉快顶不住了啊……】
孙靖妍的忠心也是每天都在表：
【许总，今天王波请我们喝奶茶，我根本不搭茬，没喝他一口东西！你放心，我给你盯着，谁要敢背叛，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许鸿揉了揉眉心：一个月几千万把块钱，还不至于搞这种通敌叛国的阵仗出来。
但让她真正做出结束休假决策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还是来自蒋岚。
又是深夜，蒋老板又把车停到了她家小区外，在保安那里做了登记，随后敲响了她家门。
蒋老板身上带着点酒气，但看得出她没有一点醉意。
“你病好了吧？”蒋岚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伸出手去摸凑过来嗅闻的奶糖。
“嗯。”许鸿也不想找借口，她就是要明着告诉蒋岚——我故意的。
“你生我的气，我知道，我有苦衷，你也有你生气的道理。”蒋岚继续说道。
“哦。”许鸿抱着胳膊坐在蒋岚对面——她现在是光脚，不怕蒋岚这种穿鞋的人。
“生气归生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蒋岚眼底有些血丝，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狠辣的笑容。
许鸿还没见过她这副表情，抱着的双手缓缓放下：“不一定，你先说。”
“哈哈哈。”蒋岚笑了几声，伸手在空中点了几下许鸿，随后划开手机，递了过去。
许鸿扫了一眼，是一张表格的截图，表格上的内容很简单，一排人员名单而已。
蒋岚收回手机，对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蒋总。”许鸿看向地面，地板被打扫得很干净，不过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掉着一颗被奶糖带出来的猫砂。
“不会兔死狗烹吧？”许鸿抬起头，嘴角的笑容有些嘲讽的意味。
“有可能。”蒋岚直勾勾看着许鸿：“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给够你钱。”
许鸿倒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蒋岚对他们这些初创老人一向大方，现在老人走得七七八八，她的收入就被格外照顾。
见许鸿不答话，蒋岚继续加码：“还有合适的去处。”
“蒋总。”许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再说下去就有点谄媚了啊。”
蒋岚也笑了：“那你帮不帮嘛！”
“你猜？”许鸿笑出了声，伸手从蒋岚手下捞过奶糖：“今天才做的赛洗，别给我们糖糖弄出一身酒味啊。”
“一言为定，你可以休完这次的假，但要再请，我可不批了啊。”蒋岚说道。
许鸿点点头，对着入户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就这么对你老板！”蒋岚的肉拳头在许鸿大臂上砸一下，随后拎着包快步走了出去。
许鸿抱着猫在门口目送她上电梯，到底还是没从心中的乱麻里理出个头绪来。
不过……蒋岚要她帮的忙挺对她胃口，另外，蒋岚也不可能只找她一个人帮忙。
翻云覆雨的本事她自认没有，推波助澜倒是可以。
想穿了这一点，许鸿觉得身上都轻松了些。
对苏提的别扭感也没刚才那么强烈了，她主动搭上对方的话茬，跟她讲自己休完假就准备去上班的事。
苏提秒回了两条消息：
【可还是好气哦！总感觉这个王波有种小人得志的意思。】
【就那种“你闹完脾气还不是要乖乖来上班”的感觉。】
许鸿不由得拍了两下身边的沙发——知我者苏提也！
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当然可以将之前的尴尬抛开，许鸿回她：
【是啊，有点烦这个人。】
苏提又一次秒回：
【那想个办法把他赶走！】
许鸿看着手机笑了——苏提好可爱。
这笑也很快变成了苦笑，谁不想让王波滚蛋啊？可人家是赵总挖来的青年才俊，让他现在滚蛋谈何容易？
于是她老气横秋地跟苏提喟叹：
【唉，没那么容易啊……人家是赵总插进来的。】
苏提发了两个猫猫坏笑的表情包，又道：
【要不明天再聊聊？】
许鸿赶紧解释：
【啊，我情绪很好的，真的不用帮我排解什么的，我也做好了面对工作的一切准备啦！】
苏提知道她是误会了：
【哎呀，谁要给你排解情绪，聊聊天也不行咩？】
【我发誓哈，这次没任何人找我帮你，甚至许阿姨的聊天记录我都可以发给你看！】
许鸿想看，但又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不用看不用看，明天见面再说，我请你吃饭~】
【好，晚安啦。】
苏提回完最后一条消息，打开免打扰，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她倒也没急着睡觉，而是缓缓踱步到窗边，顺着落地窗往楼下看。
楼下少见行人，对面楼零星亮着几盏灯。
许鸿是个边界感清晰的人，对待感情似乎也鲜少有灰色地带，如果她知道一切，会不会恨她？
恨也没事，反正最后或许都会变成不相干的人。
苏提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向卧室。
毛裤陪在她身边，颠着四条小毛腿跳上床。
“要是能少恨一点就好了。”苏提伸手去摸毛裤的头。
*
这天苏提没课，许鸿便选了个苏提家附近的商圈作为见面地点，她计划先跟苏提喝会儿茶，之后再去吃晚饭，吃完了说不定还能再逛一阵，增进一点点感情也算数。
苏提谢过许鸿的体贴，并表示如果时间早的话，许鸿可以来自己家玩毛裤。
许鸿笑着说好，随后在心中感慨苏提的敏锐——她总能特别及时地发现别人对她的照顾，然后明确表达自己的喜欢和感谢。
这对于付出的人来说简直是巨大的情绪价值。
以后说不定也可以这么对客户。
许鸿边开车边想。
算了，他们不配。
不过苏提可以。
许鸿将车停进地下车库，走进了商圈的一家中古饰品店。
她想给苏提带点什么，她喜欢看苏提收到礼物时惊喜的表情，也喜欢苏提认真拆包装，认真拿着礼物在自己身上比划的感觉。
她对这种小付出简直有瘾。
饰品店是她昨天就查过做过功课的，找到之后她直奔发饰区——她早就想好了，苏提乌发雪肤，很适合用珍珠发饰，她要送她一对珍珠发卡。
珍珠发卡被打包好递进许鸿手里时，她正好看到苏提从店铺窗边走过。
风掀起她的长发，露出流畅柔和的下颌骨和修长雪白的脖颈。苏提的表情与平常的似乎不大一样，她双唇紧抿，整张脸漠然又冷峻，像一座高冷不容侵犯的雪山。
玻璃窗上用来装饰的木格好像画框，将路过的雪山女士装饰成一幅美丽的画。
只可惜她走得很快，许鸿惊鸿一瞥，画面转瞬即逝。
许鸿想追出去，却又停住了去拉门把的手——她想多在脑子里品一下刚才的画面。
“女士，还需要什么帮助吗？”收银小姐姐温柔的声音从柜台后响起。
“哦……”许鸿转过身：“如果有新的珍珠发饰可以告诉我一声，这种风格的就行。”她指了指自己的包装袋。
“可以的，这是我们的店铺账号，您可以加一个来看我们的新品。”小姐姐将一个二维码举到了许鸿面前。
许鸿心不在焉地用手机扫过，再出门时，苏提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也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苏提的：
【我到啦~】
许鸿狠狠回味了一下刚才的画面，快步走向她和苏提约定的茶馆。
“哇！”苏提打开首饰盒，眼中的惊喜不似作假：“你怎么知道我好这口！”
许鸿努力让自己的喜悦不那么明显：“嗯……就是觉得很适合你。”
“真的很适合！我其实一直想买这种类型的珍珠饰品，总碰不着合适的，就差自己买珍珠动手做了！”苏提将发卡一左一右别在自己鬓角处，对着许鸿晃了晃脑袋：“真是令在下的脑壳蓬荜生辉啊！”
许鸿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苏提好像是真喜欢这对发卡，别上去就没有再摘下来的意思，跟许鸿一起点了茶和茶点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跟许鸿八卦：“你们老板这么看重你，不会是……”
“不会不会！”许鸿连连摆手：“人家娃都生了两个了！”
哼，不会就好。
苏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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