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梦.......
昶初凡在梦境中沉浮,熟悉的走廊被寒冰覆盖。这一次,记忆的碎片格外清晰,仿佛有人用冰锥凿开了他尘封的过往-----
“你这个贱货,天生就是挨男人草的命!”满嘴胡茬的男人举起手中的椅子狠狠砸在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被砸得捂着头哭喊着四处逃窜。
男人将椅子往前一扔,尖锐的椅角猛地抡向女人的小腿,女人脚上一吃痛立刻摔在地板上,锋利的碎玻璃划破她的肌肤,此时她却顾不得这些,只能奋力往前面爬着。
男人走上去抓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拖了回来。
“啊!”女人惊恐地尖叫,双脚在地上徒劳地蹬踹,地板上被拖出一道血痕,房间里全是凄惨的哭喊声
“你他妈还跑!”男人对着她的脸奋力抽了几个耳光,似乎觉得不尽兴又在她身上补了几脚。
“跑,你倒是继续给老子跑啊。”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救命啊!救命!”女人不断哭喊着,整个小区都能听到这道凄惨的声音,但是没人愿意多管闲事,这样的争吵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他们已经麻木了。
在混乱中女人举起旁边的酒瓶砸在男人脸上。
“妈的,竟然还敢还手?!”男人仿佛有点不可置信,随即走出房间,再次进来时手里多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从那以后小区里就再也没有听过这对夫妻的争吵了。
一个女人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那个男人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这女人这么不禁打,居然会被自己打死,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双手,在经过一番思想上的角逐后,他最终走进厨房,拿着平时剁肉用的菜刀,将女人的尸体慢慢肢解,划破肌肤,那些多余的脂肪和碎肉飞溅在周围,男人红着眼,像砍猪肉似的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
一个男孩此时正躲在衣柜里,透过那道缝隙,他目睹了整个过程,那时他只有六岁。
“那个杀人犯被抓了。”
“听说他把尸体剁碎了冲到下水道里,警察找了三天才找到。”
“你别说了!我家就住那个小区......”
一双手牵着昶初凡在一栋楼面前停下。
“你是昶永强的弟弟吧?”
“我是,怎么了?”
一个警察掏出自己的证件开始与他交谈,这个男人低头看了昶初凡好几眼,最后迫于压力才勉为其难的把他留下。
“你以后就住这。”男人随手指了一个角落,那是靠近卫生间的楼道口。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房间里女人的声音很是不满。
“你以为我愿意,警察都找上门来了,那个扫把星死的真他妈不是时候,房产证老子都还没搞到手就进去了。”男人啐了一口,谈起那人表情也是一阵嫌弃。
“我早说让你盯紧点,现在好了,白瞎了之前借的那么多钱,放款的人可说了,这个月要是再还不上钱就把我们的房子拿去抵债!”女人的声音有些崩溃。
“瞎嚷嚷什么,大不了把这小兔崽子卖了,看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应该值不少钱。”男人点了一根烟,嘴里有些含糊。
女人赶紧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噤声。“你小声点,那小孩还在外面。”
男人一脸不在意。“你紧张什么,那小兔崽子才多大,听得懂什么。”
半个月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男人手里拿着五千块红钞和另一个憨厚的男人低声交谈着,好像是在讨价还价,不多时便达成了共识。
此时那个憨厚的男人已经领着昶初凡爬到牛背上。
“叫声爹来听听。”男人走在前面,心情似乎很不错。
昶初凡呆呆的看着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男人得不到期盼的答案,回头用力拽着他的耳朵愤愤的喊道。“我让你叫我一声爹来听听你是没长耳朵吗?”
昶初凡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变化,只是被男人拧住的耳朵开始往下淌出血水。
男人一脸嫌弃的松开手,心想该不会是买到了个傻的吧?那可真是浪费了他攒的好几千块钱,这可是他攒了一年多的积蓄嘞,不过既然买回来了那可万万没有丢掉的道理,再不济还能帮他干点活不是,他可还指望着这小子给自己养老送终呢。
男人是个光棍汉,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子里,这样的人不止他一个,那些长得水灵的姑娘都去城里打工了,看惯了繁华的都市再回到这里更看不上这里的人了。
男人家里很穷,只有一间破旧的土瓦房,里面除了一床盖的发黑的破棉被外就只剩一口缺了边的铝锅,那是煮菜饭用的,男人喜欢喝酒,每次喝醉都跟变了个人似的,对着昶初凡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一些他多年来隐忍的不快。
瓦房后面的位置挨着猪圈,一到夏天就有蚊子绕着门梁到处乱飞,即使是这样男人还是送昶初凡去了学校,听村里的老人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才可以赚到大钱,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显然是做了个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昶初凡的成绩出乎意外的优秀,几乎所有的测验都是满分,男人每次心里都乐开了花,只有村里和他同龄的那些小孩不喜欢,他们觉得昶初凡是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他每次考试都能拿到第一,等他们回到家就是自己父母的一阵奚落,所以没人愿意跟他玩,昶初凡每次都只能坐在树边隔着老远看他们丢沙包,捉迷藏。
“你们快看,那个小光棍在那边看我们呢。”
“别管他,我妈说他是买来的,让我们不要跟他玩,说不定哪天我们就被村头的老光棍抓去卖了。”
场上的小孩听他说完都很害怕,看到昶初凡也只能朝他做个鬼脸,然后纷纷跑开。
一直到他上了初中,男人死了。
听说是放牛的时候掉下山沟里摔死的,没有葬礼,只是用他生前躺过的草席一卷,挖个坑随便就埋了,很潦草,就好像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一条狗,一个牲畜。
他最终没能等到昶初凡能赚到大钱的那一刻,但昶初凡确实给他送终了。
昶初凡在土堆旁坐了很久,到了晚上他才回到那个瓦房里,他睁着眼睛,虽然男人经常打骂他,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的。
生活还是要继续,好在有九年义务教育,学费并不昂贵,平时卖卖菜,他还可以继续做自己唯一感兴趣的事情。
到了高中,学校从镇上转到了市里,他开始到市里打工,没人愿意要他,他还没满十八岁,雇佣童工是犯法的,最后还是一家餐馆的老板看他可怜便破例让他留在店里,后面的小仓库让他得以临时落脚。
平时让他传传菜,洗洗碗,打扫一下卫生之类的,最主要的是他模样长得好,有不少女生会借着吃饭的名义偷偷过来打量他,那个胖老板每个月给他开三百块的工资,虽然比起其他人三千多的工资来说是少了点,但放月假的时候他还能去旁边的工地上做些粗活,也能挣上一些,对于他来说已经够用了。
随着课程不断开展,各种资料校服疫苗都需要用到钱,他做起的兼职也越来越多,很多时候他都会半夜爬起来去街上贴小广告,这时候人少,那些拿着警棍的人不会出来赶跑他。
因为太过劳累,在学校的时候他经常忍不住打起瞌睡,三天两头的请假,老师们都不喜欢他。
因为不合群,瘦弱的他很容易就成为学校里被欺负的对象,那些人往他的座椅上放图钉,会在他上厕所的时候拿烟头烫他,甚至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对他大打出手,他每次都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们,他不会生气,他只会疑惑,他不知道这些人这么做的理由。
在很多事情上,他的情感是缺失的。
一直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接连几天的高强度工作他已经坚持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没眯多久就感觉身边站了个人,会是谁呢?厉声呵斥他的老师?还是又想拿他发泄取乐的同学?
他费力的睁开眼,看到的只是一张神情慌乱的脸,那人有些手忙脚乱,慌乱的从身上摸出一颗被彩纸包着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疑惑的看着他,那人却朝他笑了笑。
“给你。”他的声音很好听。
昶初凡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心中有什么东西被猛的震了一下。
真好。
第一次有人冲着他笑,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接了过去,那东西捏在手中有些刺耳的声响,他看着上面的包装纸,上面写着潘石榴三个大字,后面还有一堆成分表,靠着上面的信息他推断出这应该是糖。
等回到那个小仓库他才把手中攥着的糖果展开,上面沾满了他的汗水,他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诱导他将它放进嘴里。
这味道很奇怪,但却让他的感官感到满足。
甜的。
后来他才在图书馆查到这条讯息。
原来——糖是甜的。
原来——甜的味道是这样的。
他对甜这个词并不陌生,只是第一次尝到罢了。
他伸手将嘴里还没有融化的糖果拿了出来,上面冒着一些水光,那是他的唾液。
他低下头,又小心翼翼的把它重新放进那张包装纸里,一下又一下,慢慢将上面的褶皱捋平,他舍不得一下就将这种美好的东西吃掉。
他可以放着,每天舔一点,或许可以舔到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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