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饵了？】
三个字，像三根冰锥，瞬间刺穿屏幕，钉入林夏的眼底。
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寒。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甚至不用监控芯片，不用追踪数据流。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祇，冷漠地俯视着棋盘，清楚地看到她这只渺小的棋子如何触碰了对手布下的诱饵。
被彻底看穿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握不住个人终端，手指冰冷僵硬，呼吸窒在喉咙里。
离线终端屏幕角落那条【反向数据流脉冲】的警告，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的侥幸。
怎么办？
否认？狡辩？在靳沉面前，这有任何意义吗？
承认？那是否意味着她失去了“用途”，即将被“沉默”？
几秒钟的极致惊恐过后，一种破罐破摔的冷静反而慢慢渗了出来。
她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无处可逃。
也许唯一的生路，就在这绝对的掌控者手中。
她颤抖着手指，在那条冰冷的信息下方敲下了回复。
【他给了我一份资料，里面有类似“回声”的片段。我用了离线设备，触发了反向脉冲，他可能有所察觉。】
她选择了坦白，几乎是全部的坦白。除了那个她独自发现的关于“ARK - SECTOR 07 - ECHO”的隐藏标记，那是她最后的底牌。
信息发送，显示已读。
没有回复。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林夏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听到心脏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紧紧盯着屏幕，仿佛那是一个审判的窗口。
终于。
终端再次震动，一下。
【位置。】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没有评价她的坦白，没有解答她的恐惧，只是下达了新的指令。
林夏瞬间明白了，他问的是她触发反向脉冲时所在的物理位置。他要确认她是否在公司，是否在她的公寓，是否在任何一个他已知的可控范围内。
她迅速回复了自己的工位区域。
【待着。】
新的指令，同样简短和冰冷。
然后，通讯再次陷入死寂。
待着。等待什么？等待他的审判？等待顾承可能到来的下一步行动？还是……等待他？
林夏瘫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像一個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被遗弃在这短暂的寂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
突然——
她的内部通讯终端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显示出一条简短的系统维护通知：【网络波动，部分线路临时检修，请勿惊慌。】
几乎就在通知出现的同一瞬间——
她感觉身后极近的地方，空气似乎微微流动了一下。
她瞬间寒毛倒竖，猛地回头。
一个如同阴影凝结出的身影站在她工位的隔断旁，穿着与公司夜间安保人员相似的深色制服，脸上覆盖着遮住下半张脸的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冷静和专注。
他不是靳沉。
但林夏瞬间就明白了，这是靳沉派来的人，“清道夫”。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做到的？那条系统通知是掩护？
他来做什么？清理她这个触碰了诱饵的失败棋子？
极致的恐惧让她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坐着，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整个工位，评估完所有环境，最后，落在了她那台还连接着离线终端、芯片已被拔掉的接口上。
他动作极快地戴上一副连接着微型分析仪的特制抗静电手套，然后上前一步，无声接入了离线终端接口。仪器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双眼，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飞速滚过。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
他断开连接，收起仪器，对着衣领处一个隐蔽的通讯器，低声说了一句话。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模糊不清，但林夏听到了一个词：
“干净。”
他在向靳沉汇报，确认她的离线终端没有残留隐患，确认她的坦白属实。
汇报完毕，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动作。
但他站在那里，本身就代表靳沉的意志，代表一种无声而庞大的控制力。他甚至能在这深夜的公司里，以维护之名，如入无人之境。
林夏看着他，心脏在冰冷的恐惧中，竟然慢慢生出一丝扭曲的感知——靳沉，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负责她的安全。他甚至派人来确认她留下的痕迹是否被清理干净。
“清道夫”完成了任务，不再看她。如同来时一样，他身影微微一晃，便悄无声息地退入办公区深处的光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金属气息，证明刚才那短暂的一切并非幻觉。
林夏脱力地坐倒在工位的椅子上，冰冷的皮革透过湿透的后背传来寒意。
个人终端，屏幕再次亮起。
依旧是那个加密ID。
【饵已处理。继续你的工作。】
没有安慰，没有解释，没有下一步指示。
只是告诉她，危机暂时解除，她需要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扮演那个有用的过滤器。
林夏看着那行冰冷的字。
她明白了。
从她拨通靳沉通讯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踏上了一条冰冷的钢丝，一端是靳沉的绝对掌控和利用，另一端是顾承微笑的陷阱和其他未知的危险。
钢丝之下，是无尽的漆黑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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