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门不能锁,轻松推拉就可以直接打开。于是应知槿很快顺利地将紧合着的门扉推开。
是以,也刚刚好看到发球线后,江以杭再次凌空起跳击球的身影。
霎时之间他的第一反应是——感到自己深深被震撼。
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理智到这时才逐渐回笼。
如果像应知槿一样仔细看过江以杭曾经所有的比赛视频,就会发现这个曾经在赛场上风驰电掣的金牌接应,最喜欢、最擅长的发球方式是上手飘球。
尽管是联赛中极其普通的一种发球方式,大部分球员也都能驾驭,但是江以杭依然能胜过其他人,用这样的方式发出威胁,屡屡靠发球得分。
而更因为长得好看、且骨相偏清瘦,即便是做接应的时候频频有暴扣得分,江以杭的个人风格也一直被贴着“斯文”的标签。
应知槿回想起那视频里的一帧帧画面——即便是最凶猛的进攻,江以杭周身也会散发着一股清冷收敛的气质,气场虽然给人一种“并没有完全释放出来”的感觉,但是依然气势逼人。
这是应知槿第一次、也是现场亲眼目睹江以杭几乎释放出自己周身全部的气场。
隐隐带着一股要发泄的戾气。
是江以杭鲜少使用的,大力跳发。
这是应知槿驾驭地最游刃有余的一种强力发球方式,但是此时此刻,应知槿必须要说,他在江以杭的大力跳发面前甘拜下风。
江以杭凌空跃起的时候身体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抛起的排球下落到最合适位置的那一瞬间,挥出的手重重一击!
如果有摄像头录下来进行慢放,一定能拍得到,那只排球在霎时之间被手拍扁成一个扭曲而可怜的样子。
随后,弹回原状的排球直直射出去,重重砸在对面场地的地面上。
若是对面站了六个队员,恐怕也没有人能接到这个球——即便是碰到球,也会把控不好,直接一传飞到外星球。
这种发泄式的打法度球员驾驭能力要求极高,水平不过关就极有可能动作手型完全走样,发出去的球也放飞自我——有的网前有的网后,最终根本没有任何技术性和攻击性可言。
而对于另外一种队员来说,就是球球封神的经典。
江以杭就是后一种。
应知槿眼中映着江以杭奋力击球的身姿,瞳孔被一种流光溢彩的夺目完全笼住。
随即心口升起一股不合时宜、但完全没办法不油然而生的骄傲。
发出去这个球,江以杭落地后动作凝滞了一下,随后很快扭过身来,看向应知槿推门的方向。
眼神里在一瞬间带了一点迷惘,随后终于从成堆的排球中脱开,定定看向应知槿。
跑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人,应知槿却忽得感觉自己喉头像是被哽住一样,一时间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第一句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来了?”
“我……我去咖啡馆找你,你提前走了,我猜到你到这里来,就过来找你。”
这么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应知槿找到了重点,脚步不停地往江以杭身边靠,关心则乱地急切道,“你是不是看见那个帖子里新发的东西了?”
可是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江以杭脸色很白。方才打球的手有多沉稳,现在垂落身边的手指颤抖就有多厉害。
像是一把利剑直接穿入心脏,应知槿不顾一切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人抱住。
“是不是看到那个,心里不舒服了?”
江以杭不说话,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你也看到了。”良久,直到应知槿身上因为跑了一路而过热的体温都已经传到了江以杭的身上,他才开口。
然而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其他人应该也看见了吧。”语气有点不易察觉的自嘲,随后就不再吐露一个字。
应知槿不管不顾正面抱着他,所以江以杭自然地下巴贴在应知槿颈窝,身上的重量几乎全数靠在应知槿身上,像是透露着极端疲惫。
因此,应知槿也没能看见江以杭眼中划过的落寞,和一丝若隐若现、因为长时间以来习惯自己消化伤痛而隐藏地格外好的畏惧——
他有点不敢继续说下去。
其他人也看见了吧?那别人会怎么想呢?
这样敏感的话题、如此难以解释的照片,几乎就能用一连串的模模糊糊把脏水泼到他身上,且永远洗不干净。
毕竟所有S大队员都知道他以前是Z大的队员,而他晚上和Z大队长庄斯年私下里见面的照片一旦传出来被这样有心利用,不知内情的人就会自然地联想起之前一直造势说“江以杭当教练的时候S大成绩一落千丈”的话。
最初不信的人也会开始怀疑。
而怀疑是个种子,只要能够播种下去,就总有茁壮成长的时候。
所以如果不能让当事人双方都解释清楚当时究竟说了什么,给出合理的回答,今后江以杭待在S大排球队,终究是会被怀疑、无法真心交付信任的那一个。
江以杭反应很快,早已在脑中预演好了这些结局,然后忍不住透心凉。
“你发球真的很漂亮,这样的大力跳发,在咱们队里就是第一,谁都比不上你。”应知槿耐心哄人,话题拐了弯,禁不住先说起方才看到江以杭打球的那一幕。
“是吗?”江以杭从他怀里脱出来,神色已经凭自己的心理素质恢复了平静,语调波澜不惊,“但是应队,我打算退出S大排球队了。”
“你说什么?”应知槿剑眉一凛,周身瞬间蓬发出一种不经由大脑思考就四散开来的压迫感,昭示着他的震惊。
“我说,今天来这里打一会儿球,是全了我最后一个念想——想要重新上场打比赛的念想。”
到了最后关头,江以杭反而不再踯躅:“当初我不是刚来的时候就说过吗?我不会再上场打球了,或许那样才是对的。”
应知槿气血上涌,方才的柔情瞬时化为替江以杭不甘的心痛:“你都说了这是你的念想,我也知道这是你最在乎的事情,就因为这样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你要放弃?”
情绪极度不平静的时候说话往往会偏激,江以杭淡然道:“应队放心,我会安排好,毕竟我还没有真正跟队训练很长时间,文涛他在上次练习赛中也——”
话没说完,尾音在这里被生生切断。
应知槿上前一步,重新将人搂在怀里,没有丝毫缓冲和预兆,就这么借着自己强势的身高差,俯身吻了下去,用双唇封住了江以杭要说的话。
分明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接吻,江以杭最初是懵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推了一下,但是手霎然变得绵软,丝毫用不了力,最终只能紧紧攀着应知槿身子往自己身上扣。
而且应知槿狠狠搂着他的腰肢不放手,同时右手搭到江以杭后脑上温和地抚弄,要他配合,要他放松。
情势陡转。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居然就这样不带任何**,只有无尽的温柔、和安抚。
应知槿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人做这样亲密的动作,其实生疏到不行,但还是固执地掌握着主动权,逐渐加深、加长。
不知过了过久后,一吻结束,他微微松开右手,二人四目相对。
江以杭嘴唇还有一点泛红,还带着方才用力吮吸亲吻过的痕迹。眼眶也已经控制不住地红了,点点晶莹中带着一丝鲜少外露的委屈。
应知槿抢先开了口:“对不起,刚才我说话冲动了,语气有点重,我跟你道歉,希望你体谅。真的很抱歉,因为你告诉过我,庄斯年曾经也是你的追求者,所以面对和他、和你有关的事情,我总是不太理智、总是忍不住过于关切,怕你在其中受委屈,所以没控制好情绪。”
他语速飞快,眼中情切,仿佛害怕自己一个打磕绊江以杭就会继续说出一些可怕的话来:“我知道你只是现在难过了,担心队友不信任你了,甚至担心S大排球队会因为你继续无休止地被针对。”
江以杭想说的话全都被抢走,一时有点语塞。
他眼睛嘴唇都泛红,看起来竟格外惹人心疼。
“但是我要告诉你。”应知槿双手依然扶着他的腰,一字一句,“你所担心的前一件事绝不会发生,后一件事,我们一定会解决。”
江以杭愣了愣,好像应知槿说得话艰涩难以理解一样,随后疲惫地垂眸:“我知道队友现在可以相信我,但是这件事情我拿不出证据的话,很难不让人怀疑,我也不愿一再消耗大家的信任。”
人与人之间,起初大抵都是信任多过猜忌的,只是很多信任随风飘散,通过一件又一件事情的消磨,再也没有办法成为最开始的模样。
“而且上次和庄斯年见面——”江以杭低下头难过地笑了笑,“其实我不是没有办法去找证据,只是太累了。”
太累了。
这一次顺利化解,下一次面对这样的恶意针对,又能作何解决呢?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透彻心扉。
而应知槿也读得懂他的言外之意。不单单是自己累了,而且担心在一次又一次的消磨中,队友们也累了。即便是这一次自己依然留下来,但是会给队友带来的麻烦可能还是层出不穷的。
“而且出了这种事情,不论真假,学校老师都是要过问一下的了。”江以杭冷静道,“再怎么说也不能这么容我。”
应知槿只感觉有一把刀在自己心口搅动,“江以杭,我告诉你,第一,我们S大的队友永远不可能因为外面莫须有的流言蜚语不信任自己的队友,不单单是对你。第二——”
他深深看了江以杭一眼:“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不要害怕麻烦我,记住我是你什么人。再者,你都说了有办法,我就一定会帮你实现,不是为了给队友看,是为了给别人看。”
江以杭微怔,应知槿扣着他的后脑一把摁入自己胸口,声音格外柔和下来:“你知不知道,我看到网上那些帖子里面,一群蠢货都跟着骂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
即便是自己看到那些言论,江以杭第一反应也是从S大排球队的角度考虑,公关、名声、联赛人气......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从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赤诚热烈、毫不掺假的对自己的关心。
于是鼻子一酸,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差点忍不住要奔涌出来。
“而且江以杭,你不能这么自私,说走就走,对不对?你告诉我你留下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如果是你不喜欢打球了,没有时间来训练了,那你去留随意,但是为了这么个不值当的人,是不是不要就这样走?”
字字锥心。
这话一句又一句,抽丝剥茧,细细密密揭开了江以杭给自己蒙上的那一层保护壳,直击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可是面前的应知槿看起来又这么可靠,让他终于忍不住卸下所有心防。一串不惹眼的水光从眼角泻下。
这是应知槿第一次见他哭。
江以杭有点语无伦次:“我不是真的想走——”声音带了哽咽。
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有点震惊,怔怔看着应知槿。
应知槿揽着他到看台边坐下,从兜里取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来,动作有点笨拙地抬手,帮江以杭擦拭着脸颊上刚刚滑落的泪痕。
然后掏出手机,低下头来发了个消息。
“别哭了。”应知槿笑了笑,眼角眉梢都绽开阳光,“今天本来是个好日子,虽然你可能没想到,但是我还是要有个惊喜给你的。”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计划或许得改变一下,但是这样也不错。”
“什么?”江以杭瞪大了眼睛。
他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生日快乐啊,江以杭。”应知槿湖水一般清澈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彻底拂去一切尘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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