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杭很快洗漱完毕，回到床前，开始好好打量应知槿出去一趟买来的早餐。
塑料袋里装着叉烧包和一盒肠粉，还有一瓶牛奶一瓶豆浆。
“出去了怕你醒来没人，所以没走远，就在附近随便买的，没有以前丰富。你挑挑看喜欢什么，剩下的我吃。”
一句“以前”，倒是当真的让人回想起去年暑假刚开始在S大场馆训练的时候，两个人日日在一起吃早饭的时节了。
江以杭忍不住脸上阳光明媚：“那段时间真给我养胖一斤肉……这也挺好的，我吃叉烧包，牛奶给你。”
宁市的叉烧包味道偏甜，江以杭是真的喜欢。
“喜欢甜的以后天天吃。”应知槿从塑料袋里捞出肠粉和牛奶，把剩下的一份推给江以杭，两人于是就着床头柜当早餐桌，吃起了饭。
手机铃声响起，应知槿接了电话。
是秦远。
“应队，你丢下个视频就不管了？”虽然似乎是责怪，但声音还是兴奋的，“你一大早发过来，然后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你都一直不接！说，你在干什么？”
应知槿语气波澜不惊：“你别没见过世面一样瞎嚷嚷，没接你电话是因为你学长还在睡觉，不能吵着他。现在我们在吃早饭了，所以接你电话了。”
语气里分明写着：“吃早饭的时候都抽出空来接你电话，不感觉特别荣幸吗？”
秦远倒吸一口气，瞎嚷嚷的声音更大：“我去应队，应队真有你的！刚睡醒！应队你这是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啊？还睡觉，你俩一起——我的天呐应队！”
虽然很荣幸地成为了全队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应知槿和江以杭底细的人，秦远自以为已经给自己做过很强的心理建设了，但没想到应知槿给的冲击一次比一次强。
而且进展过于迅速，当真让人猝不及防。
遥想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应知槿要动手给江以杭戴生日帽，江以杭还害羞不愿意要自己戴，而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就……
“应知槿，你是不是录完视频趁着人家学长心里脆弱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趁虚而入了？！”
秦远想到这里，对江以杭立刻心生同情，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严厉的谴责便脱口而出。
“闭嘴。”应知槿听得脑袋痛，而且他知道，江以杭百分之一万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以杭在这方面对玩笑的承受度应该不高，所以连应知槿眼角余光看到的耳朵尖都红了。
“秦远，你满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这样的话队伍交在你手里我怎么能放心？”应知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昨天录完视频我们聊了会天，一下就过了我宿舍的门禁时间了，所以就在外面宾馆开了个标准间。”
“标准间，听清楚了？”应知槿咬字强调。
“哎——”秦远这会子也反应过来，暂且相信了两个人是在两张床上分开来十分纯洁地睡了一个晚上。
但是另一股恶劣心思袭来，他放低了声音，保证在应知槿不开免提的情况下只有耳朵贴着话筒的应知槿能听见。
“应队你不行。”
应知槿大吃一惊，当着江以杭的面又不好直接发作，于是咳了一声，心里暗暗给秦远记上一笔，然后正色问：“一大早打电话，你最好是找我有正事。”
秦远隔着电话翻了个白眼：“正事有啊，当然有。应队，网上说咱们的那条帖子在社会上大概是件小事，但是在我们S大的论坛里呢，还算是件大事，得尽快以最好的方式公关。”
绕回主题。
“视频你已经发给秦远了？”江以杭小声问应知槿。
应知槿点点头。
“秦远，视频里面音质怎么样？”江以杭直接对着电话问。
“音质一般，但还算能听清楚吧。”秦远已经对着视频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对细节了解清楚。
在他看来基本上能听清两个人的所有对话，而且不会引起歧义。
“我这里还有一份同步的录音，是我放在身上录的，应该会更清晰，马上我发给你，你对比一下，可以两个都在公布的时候用上，这样更好一点。”
“哎，还有录音呢？那好，多一份证据多一份保障，你发给我，我抓紧时间处理一下。”
应知槿接回电话：“你打算怎么办？”
证据虽然都到手了，但是如何处理能发挥最大的效用，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如果处理得好，起到的效果很有可能胜过想象百倍。
“现在有两个齐头并进的思路。”不愧是专业人士，碰到这种专业问题，秦远立刻开始解答，分条缕析地说起来。
“第一，也是我们针对论坛里帖子所造的谣言必须要做的，澄清解释，证明帖子里的都是虚言。”秦远说起这个来，语气瞬间变得专业起来，“也不难做，只要我们把视频和音频公布，那就成了。”
“第二，那就是反制。”
应知槿和江以杭相视一眼，同时没吭声，默契地等着秦远继续说。
“从去年开始，Z大一而再再而三从打球专业能力水平之外的方式针对我们S大，我觉得大家其实都够了。”秦远冷静道，“所以我们还可以利用这些，不单单完成我们必须要做的澄清，还可以反制，把这盆本来就属于庄斯年和Z大排球队的脏水扣回他们头上去。”
思路清晰，目的明确。
秦远没听到回复，以为应知槿和江以杭都不想这样做，有点着急：“应队、学长，你们不会都道德底线这么高吧……咱们队是没主动干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不代表别人骑着咱们头的时候咱们都没这个能力反击吧？嗯？”
应知槿看了江以杭一眼。
江以杭会心一颔首，冷静道：“不是不想，是在听你把话说完。你继续说。”
声音平静睿智，一如之前他每一次站在S大的教练席上，冷静地双眸紧盯赛场。
秦远放了心：“那我就说，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后续肯定还需要大家一起考虑。”
“时间到这个时候，其实再经过一波训练就到今年联赛了，前期宣传期更早到，最晚一个月之后就要开始着手做第一批海报和推文。以往那个时候一般咱们都会多注重咱们自己的士气提升，很少去踩别的球队。”
“但是今年就未必了。”秦远微微一笑，永远八面玲珑的声音里夹入了一分冷冽的意味，“技术上或许我们还不能说一定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把Z大踩在脚下，但是他们球品不行。我想在宣传期就要利用好这些手头上实实在在的证据，不需要夸大，只是实事求是，扩大影响，尽可能让参加宁市联赛的所有队伍都知道Z大的‘光荣事迹’。”
这都是江以杭自己从未认真想过的。
他嘴里还咬着半只叉烧包，努力想要叼着吸管喝一口豆浆，瞳孔里映出来的波澜透露出了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应知槿沉声回答道：“我觉得你说的不错——之后我们开会一定会讨论一下，细节上可以到时候敲定，但我认为反击是一定必要的。”
他顿了顿，“今天澄清的事情——我可能得陪着学长休息休息，你多费点心，改天我们俩单独请你吃饭。”
这么一说秦远乐了：“应队，你还单独欠我一顿呢？你欠我那一顿拿什么还？”
应知槿笑了：“我俩一起请你，这面子给得足不足，别惦记了。这两天实在忙，等这个事弄过去之后，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平时的玩笑归玩笑，最近秦远帮的忙真不少，他当然都记得清楚。
江以杭听到应知槿说“我俩一起请你”，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听到电话那头秦远的笑声更觉得不对，心中跟着一动，莫名就感到方才就热起来的耳垂更升了温度。
待说完这几句话，应知槿挂掉电话，江以杭一边喝豆浆一边不太确定地问：“今天秦远要发视频了吗？”
头天晚上庄斯年打来电话，他思路清晰、行事严谨大胆，想到了录视频加录音的好办法把人锤死。如今缓了一晚上，真到了要发视频的时候，江以杭心里又有点不安。
“会把开头结尾多太多的部分剪掉，然后今天就会发出来，还会尽快。”应知槿点头。
想来想去，秦远办事没什么不靠谱的，江以杭让自己放心。
应知槿看出来他的心思，笑道：“你别不放心，这一系列的事情，一来你没做错什么，二来这个视频和录音把最关键的东西都记录下来了，还是你聪明，引他说了这么多，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江以杭也知道，所以点头承认。
过了半晌，他恍惚着眼神抬起头来，缓缓道：“其实我根本就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天。”
想当初他在Z大因为得罪了庄斯年而四面楚歌，身边唯有徐一啸一个朋友，何其艰辛。即便是出国一年之后回来，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再度多次和Z大结下梁子、庄斯年会拿一模一样的手段来胁迫对付他，但这一切在最后会被澄清、被解决。
应知槿听懂了这背后全部的心酸，毫不掩饰地心疼：“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若有所思抬了抬眼，最后缓缓张口。
“我一定要让这种人付出代价。”
.
总归不能一整天都待在宾馆，吃完早餐简单收拾衣服之后退了房，江以杭执意把一半的房费转给应知槿，然后两人一起回了学校。
“今天是不是没班？”应知槿随口问。
“对，不过你怎么知道？”江以杭答完才意识到不对，“你昨天……好像也知道我什么时候上班？”
应知槿得意道：“我有一次不是问你要了来你的排班表看了一下吗？记住了。”
江以杭微微一怔，在猝不及防的瞬间，心口再度涌起一股暖流。
他以为不经意的一眼，应知槿就能记住他的所有排班。这样专属的在意，是他有生以来在亲人之外获得的第一份。
他运气不太好，曾经碰到过太差的人；但是兜兜转转到今天，运气却又没有坏到底，能和应知槿在一起。
“没班。”江以杭笑了笑，“但是有约。”
应知槿有点错愕，当即瞪大了眼睛。
“我的好朋友，之前……就昨天晚上跟你说过的，徐一啸。”
江以杭叹了口气，“我的事情，知道最多的也就是他了，从昨天看到帖子开始他就挺担心我的，发消息说非要要见一面确认我的死活，我们约了今天下午。”
徐一啸在微信里几乎第一时间挤爆了江以杭的聊天记录框，直到看到昨天晚上江以杭为了不让他担心发来的生日聚餐照片才稍稍放心，但依然要见面。
“我跟你一起去，你和你朋友会介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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