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组抽签还是很重要的。
宁市大学生联赛一共有十二支队伍参赛，虽然只是一个一年一度娱乐性大于所有其他的比赛，但实际上参赛队伍数量毫不含糊——和奥运会的数量一样。
十二支队伍会在小组赛中被分为两个小组，每个小组的六支队伍进行单循环赛制。所以每支球队会和小组内其他五支队伍全部交手一次。每场比赛都会计算积分，以积分来确定队伍在组内的排名。
确定小组排名后，每组的二三名直接进入再进行交叉淘汰赛，争取进入四强的名额。
江以杭说看分组，简单来说，对于S大的意思就是要看和Z大是不是会分在同一个小组。
以前年度的联赛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这就苦了同组的其他球队，和两支公认每年角逐冠亚军的队伍在同一小组，出线机会就变得少之又少。
江以杭的意思就是——小组赛碰上了就上场，小组赛碰不上就等第一次碰上Z大的时候上场。
“不过学长，万一我们之前实力不够输球了呢？”文涛肩上迎来重担，突然紧张起来。
“别担心，你们能行。”江以杭笑得很轻松，“上次练习赛不是3:0扫了Z大么？还担心什么，咱们实力很强。”
于是这事就暂且这么定下来。
会议结束后大家逐渐兀自散去，江以杭慢悠悠自己走在场馆里，让应知槿留下来陪他一起再练会球。
排球在垫起来之后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转瞬经过江以杭灵活的手指，熟练地传给了应知槿。
一记强厉的扣球，排球过网落地。
“啪啪”两声干脆的鼓掌声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他们惊讶回头，才发现安游站在身后，原来还没走。
“还练球呢？”安游笑着走近，“这么刻苦。”
他目光描过江以杭腿侧一块已经淡去的淤青——这几乎是每个队员的标配，“不要过度，以你的水平，平时跟队训练的量就已经足够了。”
他回眸微笑着看了应知槿一眼，极有眼色的应队很快转身，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排球，“我去收拾收拾球。”
应知槿离开几米距离后，见江以杭没说什么，安游笑着叹了一声：“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说说看，决心要联赛碰上Z大再上场，是为什么？”
“为了稳妥。”江以杭答。
为了不提前暴露S大从未示人的必杀技，为了把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留到最后。
“你不想从一开始就上场吗？”安游轻轻问，“你现在不是S大的首发二传吗？”
这话立时戳中了人心肝，江以杭沉默半晌，才听到声音艰涩地从自己喉咙中流出。
“我当然……想上场。”
尽管声音很轻，但是场馆内静谧，除了应知槿默默收拾排球的声音并没有其他杂音，流动的空气里都灌注着一直回响的声波。
说出来的确没有多困难，而且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流淌到浑身每一个细胞，突然让人有种手脚都跟着一起战栗的兴奋。
他有多想上场，堂堂正正地和从前一样作为首发队员上场，谁都没有江以杭自己清楚。
可是一次又一次隐忍，最初是因为不可逾越的心理创伤，后来时自己一次又一次劝服自己“要为全队的战术着想”，故而一次又一次推迟。
江以杭突然有点颓然地看着安游：“安老师，我——”
“当然我知道，大家的考虑是对的，目前根据参赛队伍的状况，在遇到Z大之前，在你不上场的状况下都能拿下比赛。”
安游适时打断了江以杭，不让他煎熬踌躇，“所以我不会干涉已经做好的决定，但是跟你说是为了让你明白，你刚开始不上场，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需要。”
看似结局一样，实则天壤之别。
“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安游后退半步，又扭头跟应知槿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迈步离开了场馆。
剩下的，给他自己消化就好。
热流混着激情在手心反复翻滚，江以杭攥着手里的最后一只没被应知槿收起来的排球若有所思。
当任劳任怨当后勤服务人员把地上散落大片的排球都捡起来收拾好之后，应知槿凑过来要拿江以杭手里的球，却猝不及防被人抱住，而没人管的一只排球也从江以杭手中直截了当地滑落在地。
“怎么、怎么了？安教练跟你说什么了？”
应知槿完全在状况外，刚才安游暗示他暂时离开，他知道是教练有话要单独跟江以杭说，于是就听话地自己走开，却没有想到会让人有这么大的心理波动。
“没什么，没什么。”江以杭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此时把头埋在应知槿肩窝，已经开始有点难为情，故意不愿意露出来自己的脸，“你——你让我抱一下。”
应知槿嘴角忍不住溢出一抹微笑：“抱，给抱，随便抱，抱多久都行。”
应知槿身材很好，背肌和前胸的手感都非常好。
江以杭原本只是一时激动凑上去拥抱，此时搭在应知槿腰后的手却不安分地开始作乱，上上下下地摸来摸去。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什么不干不净的想法，只是一上手之后猛地发现手感不错，所以就下意识地蹭动了几下，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开始应知槿不一样，他喘气声开始变得明显，然后嗓音变得低沉：“江以杭，你……你想干什么？摸来摸去，我身上这么好摸？”
这可让挂在自己身上的人立刻闹了个大红脸，江以杭倏地收回一直在动的手，头埋得更深，想来想去为了逃避话题直接回到了原本的主题，声音闷闷地问：“你觉得我第一次上场打球就是和Z大，会不会状态不好，会不会……打不过他们？”
“不会。”笃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应知槿语调慵懒，而且根本就没有打算解释。
他知道，昔日的金牌接应在场上和赛前的自我心理调适比自己、比S大全队很多年轻球员都要胜过百倍，现在能这样问自己，不过只是……和男朋友找个理由撒撒娇。
他只需要狠狠给予一个拥抱，这就够了。
.
联赛小组赛抽签如约而至。
没有什么高级的直播，每队派出代表去抽，在秦远和应知槿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之后，应知槿领缨前去。
说是代表前往，其实是几乎所有参赛队的所有队员都全员一起等候，选出的代表们预备抽签的时候，其他所有队员都在一边叽叽喳喳讨论。
抽签地点定在了P大。
每年的比赛地址都是雷打不动在S大的豪华场馆，但是抽签地址并不固定，多是所有学校轮流来。
今年恰好轮到了P大。
P大的主场，所有P大队员都在是自不用说，场馆里除了P大的队员、教练和零零散散其他感兴趣的围观人员之外，还有很多包括经理和后勤人员在内的都在围观。
除此之外，其他队伍大多也是全员出动，场面一度十分热烈。
“不知道应队今天能抽个什么签。”孟浩在一边抱臂低声叹。
“你有功夫在这瞎猜，还不如祝应队今天运气好点。”秦远冷不丁从他背后冒出来。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咱们好像也不需要。”余方站在一边，听完了全程，“我们是要祈祷和谁分在一起吗？其实只有别的队祈祷不要遇到我们。”
“好有道理。”秦远默默点了点头。
自家队员好像真的没有考虑过别人常考虑的那种问题，比如小组赛会不会遇到S大、会不会遇到Z大、会不会分到死亡组合两个球队一起遇到——因为他们不怕。
熙熙攘攘的大场馆里，人来人往声音繁杂，江以杭没注意身边什么时候来了P大的一群东道主，已经和余方等几个早就熟识的老队员聊了起来。
他不是第一次参加联赛抽签，以前甚至还做过Z大的抽签代表，所以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但是当听到一连串十分热闹的聊天响在自己耳畔，他还是有点恍如隔世之感。
很久都已经适应了凉下来的血液，骤然被重新灌注了曾经熟悉的动力。
“余方，今天谁抽签？”P大一个队员笑眯眯凑过来，和余方聊了起来。
“应队抽，已经过去集合准备了。”余方笑了笑，“你们呢？”
“张景呗。”小队员笑了笑，眼神却没放在余方身上，绕来绕去看江以杭，最后还是忍不住扯了扯余方的衣袖问，“嗨，江以杭真的在你们队打球啦？”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崇拜，仿佛看到天上的星星落在自己面前。
“对啊。”他们都已经统一好口径，余方眯着眼睛笑，“怎么啦？羡慕了？”
尽管本来就是要打太极，但这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余方不相信他们不羡慕。
连他自己都羡慕自己。
P大小队员低低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跟余方说：“江大神高不高冷呀，我记得以前我见过我们队前辈和Z大打比赛的时候，赛后交流都不在一起做的。”
江以杭背着身子，但嘴唇微微弯了弯。
他并不感到冒犯，却觉得这小学弟挺可爱。
原来他曾经错过过这么多美好的东西。
“哪里高冷了，都是胡说。”余方笑了笑，一语点破，“别跟我玩套路了，哥还不一眼就看出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吧，是不是想说今年比赛要是碰上了，赛后求个指导？”
这小队员现在在P大也是打接应的，对江以杭曾经打接应时的佳绩别提有多艳羡。
只是前辈说以前Z大从来不参与赛后交流，凑过来找余方又看到江以杭没在和人说话，所以心里露怯。
小队员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余方：“多谢多谢。”
听到这里，江以杭回眸对上余方的眼神，大大方方走了过去，“等什么赛后呢，现在认识一下？”
站在余方身边的P大队员个子不矮，但是心理承受能力很显然不行，此刻看到活着的江以杭走到离自己这么近的位置，眼睛瞪得大大的，说话都险些结巴。
“江、江大神。”
磕巴半天搞出这么一个称呼，让人啼笑皆非，但江以杭没有细究，颔首道：“初次见面，以后叫名字就好。”
余方拍了拍他，“争点气啊兄弟，人都到你面前了，还等什么呢？你叫什么名字还要我帮你介绍吗？”
小队员如梦初醒：“我叫潘景，是P大现在的首发接应，以后，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你也多多关照。”江以杭笑得十分得体，然后看着对方一脸“追到星了”的表情，又和余方念叨了好几句之后有自己队员来叫才离开。
他意犹未尽地和对方道了别，心中还在细细品味着如此这般陌生但十分美好的感觉。
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以一个球员的身份，认识不同球队的队员，结交一个又一个朋友了。
突然，场中心的区域爆发出一阵异于之前平均吵闹声的声音。
秦远如梦初醒，对着身边的队员们大声道：“一定是抽签结果出来了！快去找应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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