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这人此时瞧不见,她连忙向他仔细描述了这东西的形貌。
不过又担心自己说得太过笼统,元星伽将药碗递给站在身侧的女使。
然后抓住容潋的手后就将玉石塞到了他的手中。
温热的物什落入了容潋的手中,或许是被来人好好的保管,玉石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容潋垂着眼将手中的玉石攥得更紧了几分。
元星伽并未注意到他的情状,只是坐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容潋在她提到那玉是青紫交织的时候,半掩在白绫下的乌眉突然蹙起,好似是想到了什么。
许久面前人都迟迟未言,元星伽以为他也没有思绪,一时间很是苦恼。
她瞥了一眼那玉很是可惜道:“你说瑾王殿下究竟为什么要赏这么一块玉呢?”
这毕竟也不是真玉。
难道瑾王殿下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吗?
容潋忽然出声:“你说这块玉是瑾王赏赐的?”
他提起瑾王时的模样太过平静,就连语气也冷淡的很。
元星伽狐疑地扫过他,最后还是说了这块玉石的来龙去脉。
“这玉不是上一次我去围猎时,瑾王殿下为大家添的彩头。”
容潋静默了片刻,吩咐道:“你去将那日天璇传回来的书信拿过来。”
被点到的大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去将东西拿了过来。
元星伽这几日不在,天璇又传了不少的信回来,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叫人帮他做题。
她不由得生出几分庆幸,幸亏自己那几日不在,不然这活肯定又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视线扫过那密密麻麻的题目,元星伽不由得怀疑这国公爷招幕僚究竟是为了做什么,这么在意幕僚的学问。
啪嗒一声。
元星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大伴打开了一只盒子。
她走过去,发现是几日前那枚被天璇同信件一起送回来的玉佩静静地躺在里面。
容潋道:“伽伽,你没有发现什么吗?”
元星伽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她睁大眼看向对方,故意问道:“三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
说完还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而容潋被她这么问也是寂然不动,只是在她伸出手的一瞬间却精准地将她的手腕抓住。
快得让人不可思议。
还没等元星伽说什么,只见容潋朝着自己凑近了些。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并没有做出其他举动,反而是任由对方靠近。
目睹着对方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不知怎么竟然急促了起来。
忽的,耳畔落下一声轻笑。
元星伽心绪纷乱尚且无法组织语言之际,只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掠过自己的脸颊处后又迅速收了回去。
长睫微颤,随后只听见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间的人缓缓地牵起一个笑。
“伽伽,你的心跳得这样的快,我如何能不知道呢?”
容潋语气温和,脸上的清浅笑意弱化了身上的冷意,看得元星伽一怔。
羞赧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她的脸颊,一瞬间元星伽的脸颊烧了起来。
她慌忙抬起手贴到自己的脸上,脸颊处的热意居然比掌心的温度都还要高。
她的心跳的很快吗?
元星伽低下头不想要屋内的人看到自己窘状,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三哥是习武之人,能察觉出自己的气息变化实属正常。
竭力忽视这种莫名其妙又让她慌乱的感觉。
等到脸上的热意稍退,元星伽这才微微仰起头,依稀捡起之前这人问自己的话。
“发现什么?”
容潋深知凡是点到为止即可,他主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果然听到对方变得松缓的呼吸声。
他勾了勾唇。
元星伽被他看得丈二摸不准头脑,最后半信半疑地又将目光移到了两块玉佩上。
看的看的,她整个人的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她伸出手将放在桌上的两块玉佩拿了起来。
几乎浑然一体的玉色让元星伽生出了一个令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想法。
她将两块玉放到了一起,宛若一体的模样几乎让人猜不出来这两块玉是拼接起来的,完完全全验证了元星伽的猜想。
这个发现令她久久不能回神,攥着玉石那只手轻颤。
随后,她看向容潋,“三哥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容潋摇头,“并非,我是在你描述这玉的外貌时突然想到的。”
元星伽低下头仔细去看这两块玉。
一块是天璇从那人身上拿到的,而那个人是英国公府的幕僚。
但是另一块却是瑾王殿下的赏赐。
英国公和瑾王殿下……
这二人是有什么关系吗?
元星伽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稍有不慎甚至能连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
她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只是下意识看向容潋去寻求对方的帮助。
容潋面上神情平静,似乎并未被这两块玉所牵扯出来的复杂关系影响到。
不过他感觉到了身侧人的不安,他伸手握住了对方微凉的指尖,带着剑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元星伽的指节。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渐渐抚平元星伽内心深处掩藏的不安。
元星伽甚至都有心情开起了玩笑,“三哥,你说我会不会发现一个大秘密?”
她以为容潋会一如往常地鼓励自己,岂料他听到这话后,面上原本和缓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
“不会。”
元星伽身子一僵,睁大眼看向面前人,过了半晌,她嗫喏道:“三哥是不希望我再继续查下去对吗?”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这背后的水太过深了,已然是超出了自己的能力。
谁料容潋听到这话,反倒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与她内心截然相反的话闯入了元星伽的耳畔,她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眼珠随着她的动作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
容潋能感觉到她对前路的恐惧,却也感知到了她对未知的期待。
他望着元星伽眼中的光亮,喉结动了动,握着她腕间的手下意识攥紧又松开。
“你有此志,尽管放心去做。”容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子里的复杂尽数淹没在这白绫之下。
即便如此元星伽也感受到了对方未出口话语的凝重。
那一瞬间她似乎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几乎与元夫人等同无二的关注。
元星伽很难去说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都被泡在了一汪温泉中。
温暖极了。
叫她倏然生出了一股阴暗的渴望,元星伽此刻竟然希望能让对方的关注永远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只一样,无论此事如何,你应当以自己为主。”容潋知道她的秉性,用极重的语气嘱咐她。
指尖抵在掌心中,不知不觉间落下几个月牙印。
喉结滚了滚。
容潋此生未觉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别扭的时候,既希望她得见于广阔天地,又害怕大雨滂沱令她前路坎坷。
元星伽明白他这是同意自己去调查这些事情去了,心中激动却又复杂。
她低下头,汤勺搅过最后一点药汁。
元星伽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来内心的悸动,随后扬起头笑着道:“三哥,这还剩下一口药,我喂你喝了吧。”
容潋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实在是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那见底的药碗。
看着她期待的模样,他张口将最后一勺药汁咽了下去。
元星伽走后,原本终于有了点人气的书院此刻又归于平静。
方才还有些放松的女使感觉到了凝滞的氛围,皆都收了声,在大伴的示意下纷纷退了下去。
大伴正要将放在容潋身侧的药碗收起来的时候,突然听身侧人问道:“你说,我这样做对她来说好吗?”
大伴拿着碗的手一僵,过了片刻才道:“老奴只知道,陛下此刻问心无愧。”
“你说的对。”容潋很快就从那片刻迷茫中走了出来。
他只要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能为对方善后。
“让国子监祭酒在御书房等朕。”
大伴猛地抬起头,语气略有些急切:“陛下,您的眼睛尚未好全,此时召见大臣……”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容潋打断了。
容潋道:“无妨。”
其实眼疾复发的时候他一向很不喜欢做事,因为他不想让那些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无非不过是畏惧,轻视和恶意这些目光。
他看得多了,厌烦得很。
总以为自己被眼疾所累,他们便有可乘之机。
而且既然元星伽都在不知不觉中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为此他也不该拖累她。
国子监祭酒听到宫里传唤的时候,心中也是惊讶非常。
陛下旧疾复发罢朝七日,期间无论是谁都无法面见陛下。
谁料今日陛下主动召见了自己。
祭酒不知为何心中略有些忐忑。
来传唤的宫人还道:“陛下说烦请大人将近几年来国子监考试的卷子都带上吧。”
这个命令突兀极了,祭酒一听下意识地反应就是陛下是不是对自己哪里有所不满,所以要找机会罢了自己的官职。
身旁的楚昭歌听见这话觉得奇怪非常,正要出言询问的时候却被祭酒拦住了。
祭酒行礼道:“微臣遵旨。”
宫人笑眯眯地道:“还请大人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祭酒以为是同自己说的,正要答应却发现对方的目光看向的居然是楚昭歌。
楚昭歌拱手道:“微臣遵旨。”
祭酒缓缓地点了下头,亲自带着宫里的人将历年来国子监的试卷都拿上后,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送到了御书房中。
亲自抱着试卷的祭酒:“……”
谁能救一下自己这把老腰。
兴许是他内心的呐喊太过强烈,侍奉在御书房的宫人连忙从他手中接过厚厚的一摞书卷。
骤然轻松的祭酒瞬间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还不等他松快几分,御书房的宫人衣摆曳地悄无声息地跪了下来。
来人缓步而来,不疾不徐地从宫人身边经过。
祭酒正色下拜:“微臣参见陛下。”
容潋这时并未戴白绫,但是他的目光漆黑,眸光平静无波,让人根本瞧不出来他眼疾发作。
一时间祭酒的心中也生出了疑窦,忍不住怀疑陛下的眼疾难道已经好了吗。
容潋淡道:“平身吧。”
祭酒站了起来,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听到耳畔传来翻纸的哗啦声,他也逐渐没了底。
猜不透陛下此时为何来寻自己。
毕竟就陛下连自己的心腹都是未曾召见过的。
他微微抬起头,眼角的余光见陛下的视线一张张扫过卷子,已是明白陛下的眼疾是大好了。
估计是要让朝中那些兴风作浪的人失望了。
容潋翻过几张后便不再看了,他抬头看向对方,垂落的眼睫在烛火的映照下落下淡淡的阴影。
指尖轻叩摆放在案上的奏疏。
“近来下放了一部分翰林院的庶吉士,朕翻阅了他们的奏报。”容潋声音沉缓,跳动的烛火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却显得整个人愈发沉静疏冷。
“这些官员于事务处理上仍显得生疏。”容潋淡声道。
这并不是什么怪事,国子监便道:“臣想多操练几年也应当可用了。”
容潋嗯了一声,回道:“的确,只不过这也提醒了朕一件事。”
祭酒心里一咯噔,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只听容潋道:“国子监乃朝廷的储才之地,学子的学问需经考校方能扎实。现朕命你将三月一考改为一月一考,以考促学查漏补缺,日后入仕才更快堪当大用。”
祭酒听罢,三月一考改成一月一考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对那些吃喝玩乐好享受的勋贵子弟却是有些难熬。
不过他也乐见其成,于是她拱手道:“臣遵旨。”
等人走后,他让殿内的宫人也退了下去,只留下了秉笔太监和大伴。
容潋捻了捻眉心,脸上染上了些许倦怠。
他吩咐道:“将谢鹤明和元星伽都寻出来吧。”
秉笔太监低眉垂眼,迅速依着容潋的指示将两人的卷子都找了出来。
昏黄的烛火跳得容潋眼睛疼,他的眉心立时挽起个疙瘩。
大伴见状立刻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老奴已经将白绫拿过来了,您……还是戴上吧。”
容潋被眼疾所扰的时候,脾气也不是很好,只不过帝王心术控制他喜怒不形于色。
即使他竭力克制自己,落到其他人眼中也只是觉得陛下近日来阴晴不定,要少犯错误。
容潋一想到自己的眼睛,心中戾气顿生,“不……!”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了元星伽凑到自己身边追着自己喂药的场景,抗拒的心理也逐渐弱了下来。
“拿过来吧。”
原本已经做好陛下不戴白绫的准备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说了句这话。
大伴的密密缝小眼瞬间瞪得溜圆,他下意识看向还侍立在原地的秉笔太监。
只见对方也是满脸惊讶,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看了半天。
等的不远处的容潋都有些怀疑了,最后还是秉笔太监先回过神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赶快去给陛下戴。
反应过来的大伴立刻拿着白绫过去了。
容潋戴上白绫后,烛火的光晕此刻落到他眼中弱了不少,额角那根绷得凸起的青筋也一点点的变浅。
秉笔太监见陛下心情稍缓,立刻道:“回陛下,奴婢已将二位公子的卷子都找了出来。”
“嗯。”容潋道:“念吧。”
他眼睛尚未好全,批阅奏折的时候就需要有人去念。
秉笔太监也是习惯了,闻言就拿起二人的卷子念了起来。
直到念完三张的时候,容潋突然打住了他接下来的举动,“直接念最后一次的。”
秉笔太监寻出最后一张卷子,按照陛下的要求去念。
谁料越念陛下的脸色愈发冰冷,秉笔太监拿着卷子的手都颤了起来。
心道这不就是一张平常的岁末卷子吗?
他左看右看也没瞧出来这上面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难不成是自己道行不够,理解不了现在学子们的话了?
最后一个字念完,容潋的神色丝毫未改,秉笔太监将卷子放了下来,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站在容潋身侧的人。
谁料大伴此刻一心扑在陛下身上,根本没有接受到他发出来的讯号。
给秉笔太监无语了半晌。
容潋开口:“你没听出来吗?”
秉笔太监以为陛下是在问自己,正要回答的时候却听见大伴突然道:“老奴才学浅薄,怎能理解两位公子所写的呢?”
大伴突然停顿了下。
容潋放下一本奏折,“想说什么就说。”
大伴似乎对自己的猜测有些迟疑,可是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奴觉得二位公子的观点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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