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府的宴席只持续两日,比想象中结束得快,宾主尽欢后欣然散去。
白席人散工时,各司局的司长和局长已经交代好了下次上工的时间和地点:两日,城北郭家。
城北兴国寺南边的郭员外家办六十大寿,早已预约好了四司六局前去筹办。
梁琪是傍晚时到的家,梁莹和梁元也都刚回来,一见到阿姐,双双迎上来,梁家祖传的大眼睛中透着欣喜。
梁琪和弟弟妹妹分别拥抱一下,环视家中,并无太大变化,连墙角堆放的柴火和草垛子都没减少。
她笑说:“合着我不在家这两日,你们连火都没生啊。”
梁元连忙解释说:“阿姐你说巧不巧,我才到开封府六七日,就到了发饷的日子,主薄说也有我的份,我便领了工钱和布帛。”
梁莹无奈地接着说:“阿兄说左右他有钱,便不用自己做吃食,这几日的晚饭都是在蔡河市上的摊贩上买来的。”
梁琪哭笑不得,这臭小子刚发了工钱就不知天高地厚,非花完不可。
不过往日原身不在家时,两个小的也不常自己做饭,盖因厨艺太臭,都是原身出门前留家里几张胡饼,让他们泡着热水蘸油盐吃。
若是吃完原身还没回来,就拿铜板去河市上买饼子和包子。
现在好歹梁元能赚钱了,她不在家,两兄妹的伙食也能改善改善。
钱赚来不就是花的吗?河市上那么多吃食,多尝尝也挺好。
现在的吃食都是真材实料,可没有后世那些地沟油、滑石粉、三聚氰胺等科技和狠活,买外边的吃食不用担心食品安全问题。
梁元怕梁琪生气他乱花钱,忙殷勤地说:“阿姐在四司六局辛苦了一日,必然不能叫阿姐再做晚饭,这不巧了,我买了嗦饼和水饭,阿姐尽管吃。”
臭小子挺会找补。
“就只吃主食啊?”梁琪扬了扬手里的油纸袋,“我买了炸鳝鱼、卤肚肺,还有姜辣脚子,洗手准备吃饭。”
梁元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狠狠抹了把口水说:“还是阿姐有钱啊!”
梁莹也抿嘴一笑,即便爹娘都不在了,只要阿姐一回来,这家就有了家的温度。
梁家小院平平淡淡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阳光照得小院里暖烘烘的。
三姐弟一起出门,梁元和梁莹去上工,梁琪则打算去街上逛逛。
她记挂着今日是梁莹的生辰,打算给小丫头买件首饰,姑娘家没有不爱美的,怎么能没有首饰戴?
汴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叫珍楼,足足有三层,就坐落在宜德门斜对面,离皇城一步之遥,可见金贵。
梁琪一路来到这珍楼。
掌柜娘子迎上来热情地介绍,一楼是寻常金银玉饰,二楼的首饰弥足珍贵些,三楼则是珍品,要价也不俗。
梁琪最近虽赚了一些钱,可在偌大的东京城仍算底层,这里又是首饰楼,随便一样首饰都要好几百钱,便也只能勉强在一楼转悠。
好在一楼的首饰已经足够多了,赤金、足金、和田、翡翠,真真是把人眼都看花了。
她转悠好几圈,选中两样喜欢的款式,一支深蓝色珐琅彩的足银钗,一对珊瑚珠耳坠。
银钗是给自己的,耳坠是送给梁莹的生辰礼。
珍楼是个不讲价的地方,两样首饰一共花去两贯零三百钱。
梁琪付清钱,正要离开,突然听楼上有争吵的声音传来,细听是妇人尖锐的骂声。
“怎么啦?”她吃惊地问
掌柜娘子也不知情,但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珍楼的贵客可不少,脾气大的自然不在少数,因此淡定地让梁琪不要在意。
很快,三楼下来一个小娘子,低声说:“娘子,吕夫人预定的一套妆奁被人买走了,现下正在三楼骂人,奴怎么道歉她都不听。”
掌柜娘子对客人客气,对自家的伙计可不客气,低声骂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说了多少遍三楼的贵客一定要好好招待。”
那小娘子被骂得唯唯诺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梁琪瞧着那小娘子和梁莹一样长了张清瘦的瓜子脸,不禁生了些恻隐之心,问道:“不知那位吕夫人先前可交订银了?”
小娘子摇摇头:“并未,吕夫人只是半月前口头说想买那套妆奁,并没有交订银,前几日来了位张夫人也看中了,随身带了足够的银钱,当场买走。”
所以今日这位吕夫人带足了钱来,却发现妆奁已经被人买走了,一时恼怒逮着小娘子怒骂起来。
梁琪说:“掌柜娘子,既然那吕夫人连订银都没交,铺子自然有权利把首饰卖给别人,怪不得这小娘子。”
掌柜娘子平复一下情绪,对三楼的小娘子说:“行了不怪你,就这么跟客人解释去吧。”
梁琪也只能小娘子解围到这儿,冲掌柜娘子微微一欠身,告辞而去。
离开珍楼,梁琪一路往南走,路过州桥桥市,见到有卖樱桃的摊贩,便蹲下捡了两斤,拎着樱桃来到孟记食铺。
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铺子里的客人不多,只有三两桌上了年岁的老相公,吃着汤包、喝着水饭,不耽误悠闲哉哉地聊天。
梁莹正在柜台后面看账本,一张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那个专心的劲儿都没瞧见阿姐来。
还是姜娘子眼尖,不仅瞧见梁琪,还一眼看到那鲜红的樱桃:“呀,瞧瞧梁小娘子给咱们带了什么好果子!”
梁琪把那兜子樱桃放在柜台上:“卖樱桃的娘子说是一早刚摘的,水灵着呢,不管吃鲜的还是做成樱桃煎,你跟二娘自个儿看着办。”
“那就一半一半。”姜娘子转头喊梁莹,“莹娘,瞧你专心的,快看谁来了。”
梁莹抬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原本疏离的眼睛中顿时有了神采:“阿姐?”
梁琪招招手:“过来。”
梁莹便绕出柜台,来到梁琪面前。
梁琪伸手给她带上一对耳坠,轻声说:“生辰快乐。”
梁琪抬手摸了摸耳垂,她还从未收到过首饰当礼物,像所有收到出其不意惊喜的姑娘一样,脸颊红红的,手脚都有些不自然了。
“谢谢阿姐。”
“好看。”梁琪说,“不耽误你的事,快去忙吧。”
梁莹点点头,又绕回柜台。
姜娘子吃着水灵灵的樱桃,虽没听到两姐妹小声说的话,却看到梁莹耳朵上那漂亮的珊瑚珠耳坠,满脸都是羡慕:“有阿姐的人就是幸福,瞧咱们莹娘带上之后,人都更俏丽了。”
恰时,孟二娘回来了,姜娘子喊她来吃樱桃:“梁小娘子送来的,瞧,个儿有大啊。”
孟二娘笑说:“梁小娘子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想找你呢。”
梁琪知道是什么事,她来孟记食铺,一是给梁莹送生辰礼物,二是提醒食铺傍晚去取汤包。
去于府前她给食铺做了一千只汤包,三天的量,如今正好是第三日,食铺冰窖的汤包也该见底儿了。
果然,孟二娘说:“汤包卖得十分好,方才我去冰窖看,一千只就只剩三十来只了,你把分成取走,再做些来。”
梁琪光想着做汤包,竟忘了取分成这回事,乍一被孟二娘提醒才想起,惊喜道:“这么说,我今日又有一笔进益!”
这爱财的小表情,惹得姜娘子和孟二娘抿嘴轻笑,后者说:“是呢,得亏铺子里尚有包袱皮,你就背回去吧。”
几个娘子边吃樱桃边聊天,气氛倒是好得很。
梁琪突然听到旁边那桌的食客在说于府宴席的事,细听竟是在夸赞宴席上那道羊卷暖羹。
“听说那羊羹里的肉卷比樊楼大厨削得还薄,老天爷,别说在汤羹里涮,就是在清水里涮也是美味啊。”
“可惜咱们不够格去于府赴宴,否则真想尝尝那肉卷的滋味。”
恰好有活计拎着茶壶为食客添茶,梁琪走上前,接过活计手中的茶壶亲自倒上,边问:“两位相公,方才听你们说起于府的羊羹肉卷,不过是宴席上的一道菜,怎的传到市井里了。”
其中一相公解释说:“小娘子有所不知,这各大府宅宴席上的菜,向来是市井吃食的风向标,若是有哪道菜极为出名,就会在市井广为流传,刚才说起的肉卷便是近期各大宴席上脱颖而出的菜品,不光咱们知晓,邻里街坊都也都听说了。”
东京城向来有模仿之风,从前皇家有四司六局,达官贵人模仿之,达官贵府的菜品,市井百姓模仿之,从前只有皇家女眷才能穿丝绸、穿紫衣,如今百姓也能随心穿戴。
梁琪懂了,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羊肉卷火了,被于府带货带火了。
没想到这于相公还是个带货达人。
既然是个商机,那就要踩中风口。
梁琪几乎没有犹豫,对两位老相公道了谢,转身就对孟二娘说:“二娘,咱们再来做一笔生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