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一盒未开封的安眠药,一股脑全部倒出来,就着矿泉水,茉黎全部吞了进去。
手里拽着早就写好的遗书,平静地躺在床上等待药效发作,像是走马灯,茉黎开始回顾自己无聊又悲惨的前二十年。
越想越觉得难受,越想越觉得委屈。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还这么年轻,就这么白白死去,好像有点太浪费了。
迅速翻身拿过手机,查看余额,卡里还有整整十万,都是茉黎从小到大攒的奖学金和打工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
“要是就这样死了,这些钱岂不是全部便宜了我那狠心的父母和那个废物耀祖弟弟?”
一想到这,茉黎飞奔跑向卫生间,死命扣着嗓子眼,将还未被消化的药片全部吐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把我这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花光!”吐到虚脱时,茉黎内心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翻箱倒柜地找出世界地图,用布条蒙住眼睛,使劲全身力气,茉黎扔出了手中的飞镖。
像是有某种未知的指引,飞镖直直落在北海道上,茉黎也没犹豫,立即就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出发前一天,茉黎照常下楼买菜,刚走到小巷口,就发现不对劲。
这片区的房子全是老破小,稍微有点条件的都搬走了,根本没有外人会来这。
习惯性贴着墙边,伸手拽了拽帽檐,茉黎警惕地观察着男人。
一身黑色风衣,戴着半框眼镜,手里还拿着份地图.......
大概是迷路了。
尽管看出了男人的困境,茉黎却没有停留。走到熟悉的菜市场,熟悉的摊位,甚至不用开口,装着新鲜蔬菜的袋子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道过谢,经过便利店,买了酒藏在衣袖里。回到巷口的时候,男人还在那里。
茉黎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久,手心开始出汗,心跳也开始不正常地跳动。
明明很简单的问题,但对于茉黎来说,就是很难。
大学因为抑郁加重,不得不退学。
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轻微的交流障碍,这些标签从此就像鬼一样缠上了茉黎,她甩不掉,她没有了朋友,从小在亲戚口中的优秀孩子,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一夜之间,成为了一个——疯子?神经病?还是废物?
茉黎不知道,但也猜得大差不大。
短暂地出神过后,茉黎还是走上前,低声问道:“你好,需要帮助吗?”
男人欣喜地回过头,“抱歉,我来这里旅游,但是迷路了。”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发音滑稽的不像是中国人,茉黎一时间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当作没看到了。
男人见茉黎愣神,以为是没听懂,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写了好长一段话:“我是日本人,我喜欢中国文化,我来这里玩,我想去这里,但是迷路了。”
人机的翻译让茉黎一时笑出了声,摆摆手,茉黎用流利的日语告诉了他正确的方向。
也是巧,偏偏茉黎退学前学的就是日语专业,偏偏今天遇见了一个迷路的日本人。
发现茉黎会日语后,男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介绍起了自己。
他说他叫秋山凛,是一名职业旅行家,今年25岁,已经去过了七个国家。
茉黎很羡慕,她连省都还没出过呢,下意识摸摸口袋里的护照,茉黎有些庆幸,幸好当初没死成,不然如今已经做了鬼的她得多后悔啊。
夜里下起雨,雨水落下的声音让小区里不再安静。
催债的人再次找上门,“开门!别装死,知道你在家!”
暴力的敲门声响个不停,老小区隔音不好,邻居被吵的睡不着,开门对骂了起来。
“半夜敲门你要干嘛啊你!我报警了!”
“你丫的别没事找事!滚进去!”
“.......”
茉黎静静坐在没开灯的房间,她那狠心的父母两年前就已经躲起来了,只留了她一个人在这里—— 其实就是变相的人质罢了。
麻木地旁观完门外的闹剧,一个月三次,两年来风雨无阻。
不知道过了多久,要债的放完狠话走了,茉黎掏了掏耳朵,感觉听完了自己出生的全过程。
起身检查放在一旁的行李箱,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东西,银行卡,护照,身份证,小小的箱子里装着她全部的家当。
秋山凛的插曲很快被她忘在脑后,茉黎就这样坐在地上抱着箱子,静静待在黑夜里,睁眼等待着天明。
早上六点,困意终于来袭,茉黎决定下楼买点咖啡。
正低头赶路,被突然出现的冰淇淋挡住了视线。抬头,秋山凛有些羞涩地笑着,“我要离开中国了,谢谢你昨天帮我,这个,请你吃!”
茉黎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剧本里还能再一次出现这个人物。
也没客气,反正二月的冰淇淋和咖啡一样提神,茉黎和秋山凛两人就这样坐在台阶上,滑稽地一边哈气一边大口大口啃着,毫无形象可言。
茉黎专注地吃着,秋山凛突然碰了碰她右眼下的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满脸写着:你好没边界感...
察觉到茉黎望过来的目光,秋山凛像是才回过神,脸色爆红,莫名其妙打了一组拳,支支吾吾组织了半天,才说:“那个,你的痣,和我的是对称的!”他指着自己的左眼下方,急切地想要证明,用力过猛戳到了眼睛,疼得大叫。
茉黎被他笨拙的样子逗乐,大笑出声。
被他这么一闹,茉黎算是彻底清醒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回头和他说了声再见,就准备出发去机场。
秋山凛拽住茉黎的衣角,在她手里塞了张纸条。
茉黎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她的名字,一横一竖都写得过于板正。
秋山凛低着头,羞涩的眼神乱瞟,怎么也不敢看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他缓缓开口,“茉黎,你的名字,我练习了好久,但还是写的不好看。”
拿着纸条的手不停发抖,茉黎眼眶逐渐湿润,陌生人的善意简单又纯粹,却是最能感化人心。
仔细将纸条叠好,珍重地放进口袋里。
茉黎抬头看他,一眼就望进了男人深邃的眼眸中,只是那时她还不懂,这代表着什么。
和秋山凛道完别,茉黎动身去了机场,临近出发,父亲打来了电话。
“小黎,最近怎么样?我还了一部分钱,他们没有再上门了吧?”
他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那样,永远疲惫,永远沧桑。
茉黎不知道说什么,她又想起了以前,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带着她一起走,为什么弟弟可以一直待在他们身边。
“我和你妈商量好了,不回来了,给你转了点钱,不多,你弟马上就要上高中了,省着点花。”他语速很快,像是交代任务一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转过来的五百,茉黎突然笑了。
其实她一直明白,自己是被丢掉的那个,只是承认这个事实太痛苦,只是她一直有期待。
两年来她亲爱的父母一共给了两千块,多亏了茉黎争气,靠自己赚钱,才没被活活饿死。
只是她还是没忍住流了泪,明白事实是一回事,彻底释怀又是一回事。
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声音,茉黎拖着箱子前往登机口,狠狠擦干眼泪。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想,早点花完钱,早点解脱。
抱着这样的想法,茉黎上了飞机,一路辗转,到小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在旅店短暂停留了一会儿,茉黎就出了门。
碰巧赶上当地举办活动,运河两边摆满了手工做成的小雪灯,里面放一根蜡烛,温暖的光线照亮了整个街道。
茉黎漫步在童话般的雪景中,四周都是橘色调,一切都太过梦幻。
雪越下越大,行人却越来越多。
茉黎举起相机,拍下了路灯下的飘雪。她一步步向后退去,专注记录着她看到的所有。
直到踩到身后的人,她慌张地转过身低下头道歉,“抱歉抱歉,你有没有事?”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茉黎小姐,我想我们还是太有缘分了。”
熟悉地声音响起,茉黎惊喜地抬起头,“是你!秋山君!你也来这边旅游吗?”
“不不,这里是我的家乡,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可以做你的专属导游。”
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茉黎没有马上同意,只是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两人结伴去了附近的便利店。
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秋山凛好奇地询问:“怎么想到来这儿的?”
拧开瓶盖的手顿了顿,茉黎随便找了个理由,“在家待着无聊,听说大家都来这玩,凑个热闹。”
闻言,秋山凛弯腰凑近,眯着眼睛看了茉黎好一会儿,“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你不像是会凑热闹的性格。”
这话听起来自大又失礼,茉黎将水瓶重重放在桌上,“我要是没记错,秋山先生,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吧?你就对我已经了解到这个程度了?”
秋山凛连连摆手,一脸歉意,“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他懊恼地捶了捶脑袋,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雪已经大到快看不清外面,便利店里也安静到可怕,直到一群学生闹哄哄地闯进来,打破了这有些令人窒息的氛围。
一路沉默,两人走到分叉口,茉黎停下脚步,“我刚刚有些激动,没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刚刚还耷拉着脑袋的人瞬间满血复活,酒窝又重新回到了秋山凛的脸上。
“明天你要去哪里玩吗?我陪着你,我给你当导游好不好?”他眨巴着那双狗狗眼,直勾勾地看着你,眼里还流露出些许的期待和委屈,茉黎没招了,只能点头投降。
“耶!!!”他突然抬头冲着天空大喊一声,瞬间吸引来路人的注意。
茉黎尴尬到埋头疯狂找地洞,匆匆留下一句明天见,头也不回地飞奔回旅店。
躺在榻榻米上,脑子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结果发现无论怎么想,秋山凛的身影都挥之不去。明明比她还要大上五岁,却怎么看也不觉得比自己成熟。
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寂静的黑夜里茉黎长长叹出一口气。
手机屏幕亮起,是秋山凛发过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我在水族馆门口等你!最显眼的地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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