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开枪的是你。”
迟湛神情凉薄，黑洞洞的眸倒映他的模样，直视他时眼珠都没动一下，说出的不是疑问，而是正中眉心的确认。
一旁的阿诺悄然张开虫爪，眼中杀意明显，阿萨尔茨拉起了脸，微微呲牙，拳头咔咔冒响。
维斯坦微微睁大了眼，立即反应过来，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什么开枪？我一只雄虫我怎么会——”
迟湛放大那只雌虫的虫脑，划出一张来自他比划自信手势扛着狙击枪的照片，时间是半个小时前，地点在飞行器上端，背景是一角圆弧的虚空。
这只雄虫和那个星盗关系非同一般，淫·秽语言夹杂互相分享战场前后的耍帅照片。
他们似乎特别喜欢记录星盗生活。
“不是我！”维斯坦脸白了白，唇瓣颤颤两下，色厉内荏地扬起下巴，“我是雄虫！我才不会伤害同类！”
迟湛不语，静静地看着他，情绪没有波澜。
维斯坦气场眼神顿虚，他苍白地给自己打气，道：“他们囚禁我、强迫我发扛着狙击枪的照片，我为了活下去我也没有办法，不是我开的枪，我根本不会开枪。”
谎言脱口而出，即刻成立。
“是他炸毁了梦神刺，追杀虫老大的兄弟，”迟湛一眼看穿他的虚张声势，星盗老大的虫脑塞给奥林，“交给你们了。”
目光交汇时挪开眼神，看向别处。
“我去找点东西。”说着，他绕过他们往外走，消失在走廊尽头。
奥林翻动里面内容，阿萨尔茨和阿诺也凑过去看，没多久脸色一个比一个黑。
维斯坦最后的侥幸荡然无存，提着畏惧后退一步，失重感刷到卡在候口，“嗬！呃——！”
虫爪强掐着维斯坦脖颈撞上墙壁，咚的一下，雄虫白眼微翻，喉口发出嘶哑的气声，全身贴着墙乱颤，窒息地喊着，“救……救……”
*
直到从血腥味浓郁到逼仄的空间里走出，迟湛恍惚松了口气，循着路停在一间房门口，推开面前的一双大门。
房间很大，装潢华丽，雕纹神秘不失奢华，昂贵摆设横陈，一面墙都挂着枪械武器，空气也弥漫着很不好闻的味道。
迟湛启动手边墙壁的空气净化器，在外站了好一会才进去。
巡视两遍，冲淡陌生感，开始翻箱倒柜，四处翻找。
床底空荡，沙发底部无隔板，按照虫族藏东西的私密心思，观察房间墙壁布局，床头靠着的那面墙是部分突出且和一排酒柜摆件相连。
目光停留在这排酒柜上，他举着虫脑电筒，在光下仔细对比瓶身的指纹叠加度。
从上至下，从左至右。
半蹲在地上，虫脑仔细比对，最终定位在左数第三个过于干净的酒瓶上，保险起见，抽了把短剑试探性戳戳戳，酒柜上戳出几个口子，确认没有机关铡刀等潜藏性的危机。
单手握着酒瓶底座，左右扭动几下，往最松方向转动九十度，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雄虫眉头蹙起，各个方向探头去看，地板光鲜亮丽，没有暗盒开启的预兆。
拍手站起，头一抬就对上床头墙上凹陷的方正空间，顿时无语。
“有病。”
一点声音都没有。
两个金属箱堆放着藏在里面，迟湛拎下来放地上，短刀戳了几下。
密码锁。
本就低的气压更低，泄愤一脚踹出门外，哐啷卡在门边，被一只大虫脚爪拦住，伸手将它提了进来。
“老式密码箱，在哪找到的？”
迟湛短刀指着墙上，隔空点了几下，“呐。”
“藏得还挺严实，”奥林歪头侧目，提着箱子放在桌上，回头问他一声，“要打开吗？”
“要！”
迟湛立即提起另一个箱子放在桌上，低头看他五只尖锐的虫爪轻松在搭扣上滑动，密码锁形如虚设，上盖松动。
雌虫将它移了过来，转而去开下一个。
迟湛揣测暗箭的可能性，戳戳戳戳几下上盖，哐当撂开。
入目是三支黑色药剂管加一个空位，妥当地安放其中。
没有药剂名称和简介，迟湛没碰，把它推开，继续启动开盖前的仪式，哐当一下蹭开。
里面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盒，凹在银色垫物上，打开时很顺利。
一小块黑色翼片，光一刺上去放射出金光。
迟湛静默许久，缓缓合上盖子。
奥林放下黑色药剂，打开看了几眼，愣怔在原地，反应过来时不信邪地仔细地看。
“这、这是你的？”
“不是，”迟湛摇头，“不知道是谁的。”
凝在皮肤的一滴冷汗自肩胛骨滑下，骤然引起翅孔周边皮肉暴起炙烤的痛感，呼吸中压抑着情绪，若无其事地将两个箱子移到奥林面前，“那只虫大概是用过这种药剂，翅翼才会变成那个样子，这种药剂能让法米司重新长出翅翼吗？”
奥林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怔怔地看着箱子许久，干涩的喉口说不出话。
这会是一项很致命的研究，一旦泄漏会引起整个星际的暴乱，翅翼受伤的雌虫数不胜数，上至将级军衔的雌虫，下至普通虫民，它能催化雌虫长出翅翼，就能将过分破碎的翅翼补充完整。
他听到自己说，“我试着将药剂改良，褪掉里面的色状。”
那倒也行。
迟湛点头同意，“好。”
“我回去看看飞行器什么情况。”
踢掉这个皮球，迟湛转身就走，突然被虫抓住手臂转了回来，背后那一瞬间腾起的痛感直接冒起冷汗。
腰带一松，卡在里面的机械试管转移到奥林手上。
雌虫看清后，透绿的眼珠一下敛上稀碎水光，眼眶倏地就红了，唇角在压扁，眼泪在蓄积，“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你？”
迟湛转过头去，不和他对视，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应，“不知道，忘记了。”
雄虫明显的回避态度，雌虫手爪停留在空中，不敢去碰他脆弱的发丝，下意识想擦掉眼泪，在手背上凸起的甲骨质扎到眼睛前放了下去，使劲地平复哽在鼻腔的痛感。
迟湛抿了抿唇，拂开虫爪抽回机械试管，顺手擦掉额头的冷汗，尽量不显狼狈，“我回去了。”
快到门前，雌虫突然叫住了他，并向他许诺，“我会查清楚，让那些虫付出代价。”
迟湛顿了顿，好像听到自己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抬脚便往底舱入口方向走去。
哪怕是将翅翼完全放出来，周边的翼骨仍然一阵阵刺脑的痛，降落在营地时差点迎面摔下去。
这时长安刚将最后一只死掉的杀手虫拖出来，让系统重新清洁内部，擦着汗就看到迟湛挺立在不远处，手一撒顿时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殿下！殿下！殿下！”
小雌虫蹦跶绕着圈圈看他哪里受了伤，发觉他的状态不对，脸上的笑慢慢收了回去，鼻子一吸眼眶红的眼熟。
“我没事，”迟湛真的对大力猛雌的发达泪腺产生阴影，“我只是有点累，想回去睡会，里面的房间没事吧。”
“嗯，”长安闷闷地点头，“我把坏虫都拖出去了，还让系统清理内舱，房间很干净，他们没进来。”
“好，”迟湛宽慰式的摸摸小雌虫的头，勾着唇角夸奖，“你做的很好，下次换我们来。”
“嗯嗯！！”
长安眼馋了几位哥哥的猛雌气概许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在殿下面前展示，殿下果然看到了他的无限潜力！！
小雌虫自信暴涨，兴高采烈地表示，“我下次会做得更好！！”
雄虫微微被他的自信闪到眼睛，再摸摸他的头，“嗯，长安很厉害。”
不知道打开了什么开关，小雌虫喜滋滋，说话脆生生的，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欢欣若狂地跑向椭圆飞行器……
迟湛不太能反应过来，拖着沉重的身躯爬进飞行器。
门一关，迟湛呼吸顿弱，嘶了一声嘴巴紧闭，挪到床边，卡在书桌和床的中间贴墙坐在地上，冰冷的温度无法让那骨缝里的痛楚消失，很快被体温焐热，细汗凝成水珠，顺着皮肤滑下。
迟湛蜷起双腿，用脸去蹭衣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一阵又一阵难耐的疼，翅孔皮下连接的翼骨泛着热胀，整个肩膀都是痛麻，蔓延到脊椎，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他紧抿着唇，低低的呼气，幻想它消停后的无感。
房间温度比较低，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吸着体温一片冰冷。
不知道挨了多久，但好像没有很久，房门被打开关上，很快，胳膊碰到阻力，带着温度。
头发被摸了一下，陌生的手指钻进胳膊缝，找到下巴助力抬头，奥林的脸滑进视野，迟湛愣怔几秒，撇开下巴想把脸继续埋进胳膊里。
不想肩头被按着往后压，雌虫强势地掰开他蜷缩的身体，膝盖怼至腿间半跪在地上，迟湛没有推开他的力气，被动贴上了墙，差点磕到脑门。
“你干什么？”迟湛一时间烦躁的很，没心思搭理他，“你出去！”
“疼多久了？刚才怎么不和我说？”奥林充耳不闻，指尖轻易把衣服划开一小片，手掌平贴在泛红的胛骨中间，没触碰到翅孔。
热烫的暖意稍微缓解一度，迟湛擦掉额头的汗水，不争气的大脑涌起莫名的情绪，刚想把他推开，耳边响起铁盒落地的脆声。
看清奥林手里拿着的针剂，头皮发麻，手推不动墙又去推他，“你走开！出去！！”
“强效止痛剂，欸真的不疼的。”
“你走开！！”说着，就去咬按着他肩膀上的手。
“不疼、不疼、不疼、不疼、不疼……”
雌虫嘴边说着不疼，单手就拥着雄虫的肩给他推了回去，还想将反按在墙上。
迟湛被按在墙上手臂撑不开躯干，热血上涌，怒气暴涨，脖颈青筋腾起。
“你要是敢扎你以后都别想看到我！！！”
威胁大概有了效用，压制他的力量收回，迟湛歘的一下后背紧紧贴着墙壁，那管冒着寒光的针剂对着柔软的雄虫虎视眈眈。
迟湛转而瞪着还一脸紧张又无辜的虫，抬脚就想把这家伙给踹出去。
奥林单手握住他小腿，轻松按到一边，过大的力量差距让迟湛突然沉默了。
本就不多的气力顿时泄气，整张脸都很疲惫，“你出去，我疼不疼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我会出去的，给你打完药我就出去，不然你一晚上都睡不好。”雌虫缓缓压背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看。
迟湛莫名很不耐烦，他晕针也不是一年两年，这家伙怎——
下一秒雄虫大脑一片空白。
那只单手就能擒拿他的手捞过尾钩顺着捋下来。
他们在靠近。
迟湛下意识屏住呼吸，视线跟随他的动作，尾钩绕过脖颈时呼吸不自觉放粗，喘息声越来越大，喉口干涩，瞳孔震颤，“你为什么不出去……”
奥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来了句别的：“你今天的消耗很大，回来也没喝营养液。”
一时没了怼他的气场，迟湛强制压下不由而来的情绪，呼吸急促，一滴汗从突起的眉骨落下时被雌虫指尖接住，滑湿了他的指节和手背。
“强效止痛剂只有这种，没有胶囊了。”
迟湛没有再抗拒，眼神从他眉眼滑下，定在脖颈的尾钩上，目视它拉长变粗，贴着皮肉缠绕一圈，过分靠近的距离极易捕捉到那枚刺出来的细针，喉口咽了咽。
黑瞳逐渐迷离，散去以往的理智，往前一伏便抵上雌虫肩头，抬手贴了上来，胳膊环着臂膀，脸也埋进了颈窝。
奥林万分庆幸五分钟洗完战斗澡，身上不臭。
他当然没放过这个好极了的机会，就地盘坐，小臂卡在腰侧夹着虫把他拔起来，一整只放在腿上，忍着那个地方从脖颈往脊椎蔓延的酸麻和爽意，试探性按松他胛骨中间的肌肉。
直到那片肌肉微微发红，才摸出针剂拔掉封口，稳住他的背轻轻刺进去。
随着液体的推入，雄虫原本沉迷的意识开始轻微的挣扎，伸手想把他推开，却无法推开一指空隙。
“疼……”
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声挤了出来，然后头就被拍了拍，耳边呢喃着没有用处的话。
“没事，没事，不疼，不疼不疼，不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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