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宋檀玉带走江泠,已经过了很久。
久到原先的大基地如今经过数次丧尸的基地和人员的流失,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站在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基地里传来的哀嚎声,负责治疗的医生和有治愈异能的人员急匆匆地行走在基地各个地方救治伤员,忙得焦头烂额。
而另一边,一间私密隐蔽的手术室外亮着红灯,曾经在祁音尘的带领下研究疫苗的实验人员如今却焦急的围在病床前,低声商讨着各种可行方案。
病床之上的人正是祁音尘,他的腹部高高耸起,漂亮的眼睛失去色彩,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仿佛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他身下的血迹慢慢晕染开,身上不少地方还有着伤口。
那些人都拿不定注意,不敢贸然动手。江泠离开已经五个月了,这五个月来,博士根本无心养伤,更没有精力指导实验室研发药剂和疫苗,身体越发虚弱,甚至对腹中的孩子都没那么关注了,每天就将自己关在江泠住过的房间里。
小吴还曾亲眼看见过祁博士用力击打自己的腹部,就因为知道了江泠输血是为了救他和孩子。最后好不容易人冷静下来了,总算开始将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可是那几个基地领导人居然并未跟他们同步丧尸来袭的消息,等他们知道,那几个领导早就带着人跑了。
跟丧尸缠斗了好几日,大家才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丧尸杀尽。
或许大家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只是惦记着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所以才赌上性命也要守护好这里。
小吴脱险后立马去找祁博士,跟他想的差不多,祁博士一定会待在那里。
那条长长的走廊上堆积着无数丧尸的尸体,祁音尘艰难的扶着高耸的腹部,透支着异能将身后一个个丧尸绞杀殆尽,乌黑的血溅到他侧脸上,却没丝毫察觉。
小吴连忙冲过去帮忙,很快将剩下几个丧尸处理干净,祁音尘筋疲力尽地靠在门上,在他脚下就是成堆的丧尸,面目扭曲,腐肉残躯。
只是站了几秒,祁音尘身子便察觉到不对劲了,虽然手有些颤抖,却依旧淡定的说:
“准备病房,我要生了。”
这场意外让祁音尘被迫透支着身体,腹中的孩子也像是受到了惊吓,着急想要出来,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将祁音尘席卷,他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小吴急忙将人送到手术台上,但这个时候却发现更大的难题了——
谁都没有给男人接生的经验,到底谁能拿定主意来主刀呢?看眼下这个情况恐怕只能剖腹产……
一众人热火朝天的谈论着,病床上还有着意识的祁音尘却苍白着脸一言不发,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是不是就这样死了也好呢……
祁音尘慢慢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
突然——
门被猛地打开,安瓷穿着防护服,进来先是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然后毫不犹豫戳穿祁音尘的妄想——
“江泠就是为了救你和孩子才会死的,你欠了这条命,你凭什么不负责?!你是想江泠的孩子最后也活不下来吗!”
祁音尘麻木的眼珠微微转动,总算是有了反应。他抿着发白的薄唇,对小吴说:
“动手吧,就剖腹产。”
“不用麻醉。”
他要牢牢记住今天的痛,好让自己的心时刻清醒。
安瓷见祁音尘总算是配合了,走到小吴身边示意他让开,消毒后带上手套站在手术台前,其他人自觉地站在旁边当了助手。
手术室的灯光亮如白昼,祁音尘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痛极了也是死死的咬着牙关,最后连下唇都咬破了。
怎么会那么疼呢?心口的疼怎么比身体上的伤还要疼呢?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祁音尘绷紧的全身才慢慢放松下来,他甚至没有力气抬起眼皮看一看那个孩子,就疲惫的垂下手,陷入了沉睡之中。
安瓷将皱巴巴的婴儿裹进了柔软的布里,本想抱着给祁音尘看一眼,但是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安瓷只得小心翼翼的换着姿势,望着怀里的孩子,从五官上依稀辨认。
“还跟他挺像的。”
﹡
“可真是命大。”
宋檀玉听着手下的汇报发出了一声嗤笑,似乎没想到他们这都能活下来。他挥了挥手,示意人先下去,然后转过身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黑色青年说:
“陪我去看看他吧。”
穿着一身黑色的青年点点头,站了起来,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后,合身的制服衬得他长腿窄腰,身型十分优越。他眉眼弯弯,朝着宋檀玉微微一笑:“好。”
烧毁的江家大宅已经看不出从前的模样了,宋檀玉熟练的穿过各种障碍,来到了江家曾经的小花园。那时候,小花园地上还铺着白色鹅卵石,一院子的蔷薇随风摇曳,每一朵蔷薇花都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只是现在,满园蔷薇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墓碑。
江家人都整整齐齐的挨在一块儿,最崭新的一块碑刻着江泠的名字。
宋檀玉俯身将一束蔷薇花放在冰冷的墓前,低着头看着刻在石碑上江泠的名字,浓浓悲伤弥漫在眉间,英俊的脸上出现少有的沉郁,他伸出触摸这冰凉墓碑上的名字,仿佛在做着无声的告别。
尽管祁音尘多次来打探江泠究竟被埋在哪儿了,但是他一个字都没告诉祁音尘。他明白的,江泠应该是不愿意再和祁音尘有任何的纠缠了。
要是从前多听听他的话就好了,怎么之前就那么不听劝呢?他早就提醒过,祁音尘看着就生性薄情,跟这种人讲真心是没有用的。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喉咙中飘出来。
﹡
实验室的走廊站着许多身穿白大褂的人,他们站成一排,个个屏气凝神,垂头丧气的听着祁博士毫不留情的批评。
白色的墙面早已从一片血色中恢复,地上也干净能反光,就连昔日墙壁上残缺的部分都已经被补得整整齐齐。
几年的时间够干很多事了。
祁音尘鼻翼上架着银丝边框眼镜,锋锐的镜片将所有柔软全部掩盖,只留下锋利。衣领的扣子被扣到最上面,遮得严严实实。宽大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不显丝毫臃肿,反而将人衬得更加身姿挺拔,一双长腿被修饰得笔直。
人是好看的,但偏偏最无情的话也是从那桃花般颜色的薄唇的里吐出来的:
“研究多久了?连最简单的成分都研究不出来,还不如把你们的脑子送给丧尸吃了算了,说不定他们还会变得再笨一点……”
凭啥啊!他们现在都没有机会吃脑花,凭什么让丧尸享这个福啊!
再说了只给两天时间,除了您和安助,谁有那个本事弄得出来吗?除非他们不睡。
只是这话,众人并不敢讲出来。当初基地摇摇欲坠之时,有些有能力的见着基地前景不行,纷纷投了其他基地,只有一小部分愿意追随祁音尘的人留下,加上那些受了伤不得不养伤的,基地里剩下的人简直少得可怜。
当初庞大的基地就像是一场梦。
但是,当初祁博士才生了孩子不久,只休息了几日之后,就开始接手基地这个烂摊子了。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他们的基地不仅在基建上胜过其他的基地,就连在医药研究、资源利用和开发上都是那些基地赶不上的。
事到如今,还有谁敢质疑博士呢?
反正他们不敢。
祁博士慢慢从众人脸上扫过,无声审视了众人一遍,才放他们离开。
“哎!走就走!踩我干嘛!急着送脑子?”
“不是,谁叫你刚好把脚放在我鞋底啊……”
……
看来他们很着急离开。
但祁音尘却不急,而是慢悠悠的走向走廊尽头、光线都被吞没的地方。
哒,哒,哒
祁音尘慢条斯理的走下楼梯,脚步一下一下的踩在楼梯上发出声音,这个走廊尽头藏着的一个地下室,以及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在狭小窗户射进的光线里,灰尘在难得可见的光里起舞。
祁音尘双手带着透明的手套,五指修长,骨节极其好看,他熟练地将墙上的开关打开,昏暗的地下室瞬间亮如白昼。
地下室空空荡荡的,没有摆很多东西。只有一张简陋的铁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占据了比较大的空间。那人浑身插着管子,旁边的各种仪器显示屏上闪烁着各种数据。
祁音尘慢慢的走到床边,微笑的问:
“只能躺在床上的感觉怎么样?”
他看着床上的赵祁——
浑身都溃烂,神志不清,他将人从废墟下挖出来经过简单的医治,但也仅仅只是让他活着而已。如今赵祁四肢都废了,脸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要是祁音尘不叫出他的名字,恐怕很难辨认出来这究竟是谁。
赵祁眼珠在眼眶里转动着,扭曲的脸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
“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他说出口的话嘶哑模糊,因为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是在被灼烧。
但是赵祁扭曲的脸没能维持多久,他的目光又开始慢慢溃散,瞳孔也渐渐散开,身体有些抽搐,双目失神,思绪将他拉回当年——
那时他是住在破旧小巷子的辍学不良少年,破破旧旧的筒子楼下,浑身是伤的他狼狈的蜷缩在墙角,但这个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朦胧又温和的声音——
“你没事吧?打架了?”
他将脸埋在腿上,不敢抬头。他好像不太适应这种旁人的好意,即便面前这个人并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但他始终不敢看那个人一眼,也不敢回应一个字。
他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就是那人将一件带着淡淡花香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真的很香,赵祁从没有闻过那种味道。
但他或许不知道,不知道那个人在给他披上了衣服上,就匆匆追上了在前面走得很快的祁音尘。祁音尘穿着校服,背永远是挺的直直的,他听见江泠的呼喊,放慢脚步,不耐烦的对着那张笑的极其灿烂的脸说:
“打架受伤的人这么多,你是不是个个都要去问一问?你这外套是不是人手都要批发一件?”
江泠笑眯眯的摇了摇头:“那可不是!我给你这件是我穿过的,给他那件阿姨才洗过,我都还没来得及穿呢!”
祁音尘不自在的转过头,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你要不要脸!”
但身上的外套仿佛沾染上了江泠的体温,热乎乎,热得祁音尘后背都出了汗。
赵祁难受的在床上抽搐,目光涣散,想到当初的场景,口中喃喃道:“我早该、早该把……衣服……还给你的。”
祁音尘正欣赏着赵祁的痛苦,措不及防听到这么断断续续的一句话,皱了皱眉,冷声问:“什么衣服?”
赵祁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记了这么多年,可是祁音尘似乎早就忘了。
他算什么,笑话吗?但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努力的抬了抬头,盯着祁音尘,一字一句说:
“你、你之前……给过我一件外套……”
“就在回你家的……巷子里,我……”
祁音尘试图从记忆里找到与这话相关的一星半点,他可从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好心给过旁人衣服,只有江泠爱做这些事……是江泠?
祁音尘目光像淬了毒,看向赵祁,嘲笑着他的可怜,也并不介意告诉他真相:
“啊,那件外套是江泠给你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真可笑,口上说喜欢了他多久多久,但是却不知道一开始就是错的。
江泠就不该怜悯他们身处黑暗里的人,他以为能给黑夜一抹光,实际所有人都想拉他下来。
祁音尘很仔细的欣赏着赵祁眼中的难以置信和错愕,满意的转身离开,如同来的时候那样,一脚一脚慢慢踏上楼梯,走得十分缓慢。他刚刚眼中出现的笑意仿佛是错觉,此时阴沉着抬头看向前方。
江泠,你真的不该那么好心。
身后传来赵祁痛苦的嘶吼:
“不是你?!那个人不是你?”
“为什么!为什么!”
……
祁音尘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将声音彻底隔绝在身后。
[好运莲莲]修文也好快乐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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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高岭之花医学博士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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