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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称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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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特维尔的气味，永远带着硝烟、尘土和**混合的底色。它钻进鼻腔，像一根生锈的钉子，狠狠凿穿了我在回国前构筑的脆弱屏障。
这里不是故乡，从来不是。
它只是我父母逃亡的起点，胞弟死亡的终点，如今，却也成了我这条丧家之犬最终的归巢。
池越杉。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脸，轮廓比“暮禹”更深邃几分，颧骨被垫高了一点，下颌线削得更冷硬，微调之后有着属于内务部长的“儿子”应有的沉静与锐利。
医生手艺很好，完美贴合了池先生提供的他的独子池越杉的照片特征。
不知道再见面时，温白会不会认不出我。
镜中人扯动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符合“池越杉”身份的得体而略带疏离的微笑。
失败了。
镜面上只映出一个扭曲而疲惫的鬼影。
皮肤下还残留着细微的肿胀感，提醒着这具皮囊的虚假。为了彻底埋葬过去，连这张脸都成了献祭的一部分。
半年前，池先生找到了我。
我几乎认不出这位是年幼时照片里站在父亲身边的意气风发的青年。岁月和权力在他脸上刻下深重的沟壑，他同我的父亲是学生时代的死党，一起在贝特维尔国高啃着黑面包，畅想着改变这个国家。只是后来分道扬镳，父亲只是想活下去，而池先生选择了另一条布满荆棘的登天梯。
我们一家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之余，并没有空闲去关注他的动向……光生存已耗尽了所有力气。
甚至于后来，听闻他跟着当今的贝特维尔总统平步青云，坐上了内务部长的宝座，我们也只是将其当作遥远世界里一个同名同姓的陌生人，一个与我们泥泞人生毫不相干的符号。
“你们父子俩的性格真是如出一辙。”池先生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缓。他坐在我那公寓里仅剩的一张沙发上，与这寒酸的环境格格不入，目光却锐利地刺穿我竭力维持的平静，落在我脸上，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有价值的物品。
“小眠的事，我知道了。”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实的悲悯，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酷。“警署的报告，狗屁不通。帮派仇杀？呵，那群废物连编个像样的理由都懒。”
暮眠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灵魂上，直让人喉咙发紧，我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盯着他。
“压在证物室最底下的东西突然翻出来”，池先生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吐信，“也不知道是谁在激你去送死。简直是赶尽杀绝，你们一家子的无妄之灾，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跟碾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
我知道他在故意激怒我，但心里的怨恨依然被勾了出来，巨大的悲恸几乎将我冲垮。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池先生将我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双爬虫般冰冷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神色。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
“暮禹，好孩子，或者，我该叫你——池越杉？”他念出那个陌生的名字，“‘暮禹’会死在贝尔维特的交战区。而‘池越杉’，我的‘儿子’，该回家了。”
他抛出了诱饵。
“内务部，是我经营了二十年的地盘。但皇后岛的手伸得太长，那群两头下注的渣滓，连总统身边都是他们的人。20年前迫使你们背井离乡的乌拉查，包括现在达干的反叛军用的都是他们的钱，他们的枪。你恨他们，恨到骨子里了，是不是？”
他不需要我的回答。
“成为‘池越杉’，成为内务部长的继承人。我的资源，我的情报网，我所有关于皇后岛的档案……都向你敞开。你想怎么复仇，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皇后岛必须被重创，那群渣滓的势力必须从贝特维尔的核心被连根拔起！”池先生列举着他的政治遗产，枯瘦的手指敲击着沙发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丧钟的倒计时。
“贝特维尔不能再为了他们的生意打下去了。”
＊
情报是通过内务部最高级别的加密信道呈现在我面前的。
不是来自怀特副部长，也不是来自‘父亲’苦心编织的暗网。
池先生坐在那张宽大、象征着内务部权柄的办公桌后。窗外，贝特维尔灰暗的天空正酝酿着下一场暴雨，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中央空调发出单调的嘶嘶声，像垂死者的喘息。
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他……杀了斐牧。
杀了原缘。
然后……消失了？
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是狂暴的、几乎要冲破胸腔的鼓噪！血液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极其复杂、猛烈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洪流，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堤坝。
狂喜！是的，狂喜！
像最炽烈的圣火，瞬间焚尽了所有的阴霾！
他们不是两情相悦的！
紧接着，是灭顶的恐慌和巨大的被遗弃的空洞。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不，就算早点发现我又能做什么……
“呵……哈哈……” 压抑不住的低笑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我猛地将头埋进双手，指缝间传来冰凉的湿意。是泪？还是冷汗？我不知道。狂喜与绝望像两条毒蛇，在我体内疯狂地撕咬、绞缠。
他杀了他们。为了什么？为了逃离？为了复仇？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虎口处一道早已淡去的旧疤。在X国那间公寓的门口，我失控地抱住他，混乱中，不知被什么划破了。当时只觉一片混乱的暖，如今回想，这细微的刺痛却成了烙在灵魂上的圣痕。他的名字本身就像一句禁忌的祷文，一旦默念，便会唤醒蛰伏的痛楚与更深的、被理智死死压抑的妄念。
他是我初雪般的神明，是在我无边黑暗里闯进来的唯一洁净的光亮。哪怕那拥抱和亲吻是源于怜悯，于我而言，都如同神启。
无论原因是什么，他的行动本身，就带着一种超越凡俗、近乎神性的决绝与残酷。他并非柔弱无力的祭品，而是亲手降下雷霆的裁决者！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的那尊旧像。
一个新的、更危险、更致命、也更令人着迷的形象，在硝烟与湮灭的辉光中冉冉升起——一个手染鲜血、踏着敌人尸骸、最终在神罚的烈焰中升华的殉道者？复仇天使？
这巨大的冲击，几乎将我重塑。
办公桌上，那份标着“皇后岛关联资产审查”的卷宗静静躺着。斐牧的名字，被我用红笔画上了一个冰冷的十字。如今，这个名字的主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计划……似乎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目标。
不。
不。
一种更加宏大的狂热，取代了之前的恨意与隐秘的救赎渴望。我的复仇已然升华了，变成了一场对“圣迹”的追随与模仿，那将是一场试图理解神明的朝圣。
内务部的权柄，B国混乱的棋盘，这些工具依然重要。但目标变了。
皇后岛还在，那庞大的帝国、那滋生罪恶的土壤还在。那些依附于岛屿的鬣狗、那些曾参与迫害无数像我们这样的丧家之犬的爪牙还在。
他点燃了焚毁囚笼的第一把火，却未能将整个罪恶的巢穴彻底化为灰烬。
我的复仇，不再仅仅是清算血债。它成了一场献祭，一场向虚无之神发起的绝望的亵渎性朝圣。
那么，就由我来完成。
＊
我始终扎根在我诞生的土地。
贝特维尔人的尸山尸海，父母的苦难，我这条丧家之犬的宿命……一切罪责的根源，都指向那座神光的岛屿。
我曾祈求安宁，祂给了我颠沛流离。我曾祈求弟弟平安，祂给了我一个四公斤的盒子。我曾祈求那道短暂照亮我的光能停留片刻，祂却将他投入了最深的囚笼。
我闭上眼。
母亲，我不再祈求，也不再寻找。
我手中握着的，是权柄的钥匙。
我将用这钥匙，去叩响地狱的大门。
番外果然是第一人称有感觉[红心][红心][红心]
下一章是郁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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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番外：暮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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