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彻斯特的失败已经证明，他并非寻常的蝼蚁。】希尔莱斯似乎是笑了起来，嗓音里含着一丝极淡的，却令人心悸的兴味。
【摧毁一件有趣的玩具，自然要让他先攀上希望的顶点，再亲手碾碎，才更能品尝到那份甜美的绝望。】
【更何况，我需要确认，他是否真的触摸到了‘那个’的边缘。】
在副本里也有副本的规则，诚然希尔莱斯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之神，也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
利用副本的规则，在世界线的轨迹下将他诛杀，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属下明白。】
罗莎琳不再多问。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执行希尔莱斯的意志，自也无需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看好他，也看好‘她’。】
这是希尔莱斯最后的命令。
窗外，奥维尔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正走向那艘在月光下的小船。
“……”
她的嘴角极其轻微的向上扯动了一下。
“舞台已经搭好。”
少女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愿你的表演，能取悦我的神明。”
……
另一边，奥维尔已经来到了海边。
夜晚的海风本该带着咸腥和凉意，但此刻，奥维尔却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
太静了。
海面平滑得像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的玻璃，与地面镶嵌的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涟漪，更不见半点风浪。
就连平日那不绝于耳的海潮声也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然而这种极致的平静非但没有让人安心，反而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
奥维尔停下了脚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的情况，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危险。
他的直觉在疯狂的预警。
但奥维尔只是嗤笑了一声，眼中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燃起更盛的挑战欲。
“有意思。”
“看来，有‘主人’迫不及待的想招待我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他奥维尔的风格。
他没有再犹豫，走向了那艘在平滑水面悠悠晃动的小船，利落的解开了缆绳。
木船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便悄无声息的滑入了那片寂静得可怕的海域。
……
起初，他还能凭借记忆和远处模糊的海岸线轮廓辨别方向，但很快，周遭的景象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无声无息的吞噬了海面，天空，乃至一切的参照物。月光也被彻底的隔绝在外——虽然原先也并不明朗，只有一种幽冷的，仿佛来自水底深处的微光幽幽的从深水中弥漫开来，照亮了船周几尺的范围。
方向感彻底失灵。
前后左右，皆是无尽的的灰白色雾墙和死寂的黑水。
见到这境况，奥维尔索性停下了划桨的动作，任由小船静静的漂浮在这片迷失之域。他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慌乱，神色反而跟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
他早就料到不会那么顺利。
不过要是就这点把戏的话，他还会看不上这个副本。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挑衅，就在奥维尔心底想法出现的那一刻，原本死寂的海面终于有了变化。
咕噜……咕噜……
先是细微的气泡声从船底传来，接着，数条滑腻而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毫无征兆地的开水面，缠向小木船。
那些触手显然并非活物，力量大得惊人，瞬间就将小船勒得吱嘎作响，几乎要散架。
同时，船身周围的光似乎也亮了一点，轻而易举的就能窥见，更多扭曲舞动的阴影在水下若隐若现，显然，这些出现在他身边的触手数量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而这一次，那些之前只是模糊低语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清晰，如同无数的人贴在他的耳边，嘶吼着，呻吟着，诱惑着——
“无尽的宝藏就在深渊……下来吧……”
“摆脱凡躯的束缚……与我们同在……”
“啊——！！救命！好痛苦！拉我上去！！”
“奉献你的灵魂……即可获得无上的力量……”
“杀了他……杀了他们……报复所有伤害过你的人……”
“沉睡吧……放弃挣扎……深海即是永恒的安宁……”
奥维尔的心一沉。
眼前的场景，这直接作用于精神的诱惑与冲击，与他在教堂壁画前所经历的何其相似。只是此刻的感受更加的强烈，也更加的疯狂。
壁画是死的，而这些东西是活的。
但它们到底是什么？
人鱼？壁画上的人鱼可没有这些令人作呕的，布满吸盘的触手。
思绪电转间，奥维尔的动作却没有丝的毫停顿。他侧身避开一条横扫而来的粗壮触手，脚下的小船刹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他的动作也带起更多的触手从漆黑的海水中蜂拥而出，从四面八方缠向船体和他本人。
“滚开！”
奥维尔低吼一声，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刃。
他挥刀斩向一条试图缠绕他脚踝的触手。刀刃准确的切入那滑腻的□□，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闷响，一种暗蓝色的，散发着浓烈腥臭味的粘稠血液从伤口喷溅而出。
那触手顿时吃痛般的剧烈抽搐，猛的缩回水中。
还算好消息，好歹这些东西有痛觉，奥维尔心想。
但更多的触手立刻补上了空缺。奥维尔动作敏捷，在极其有限的空间内闪转腾挪，居然也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少袭来的触手。
暗蓝色的血液很快就染黑了他周围的船板和海面。
这些怪物的再生速度极快，被斩断的触手落入水中，片刻后断口处便开始蠕动起来，再次生长出新的□□。
而且它们的攻击也并非毫无章法，更像是在执行车轮战，一**的涌上来，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压缩着他的活动空间。
必须找到本体。
奥维尔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仅他的体力支持不住，小船也迟早会散架。
他冒险格开了两条正面朝他袭来的触手，身体顺势向前一倾。就在那触手没入水下的瞬间，借着水中那幽暗诡异的微光，他看到了一幕极其诡异的景象。
那触手并非独立存在，它的下面，连接着，一个扭曲的，难以名状的躯干！
那躯干大致保持着人类的轮廓，有着苍白的，仿佛被水泡胀的皮肤，但皮肤表面却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大小不一的暗色鳞片，以及无数个不断开合吸盘的肉瘤状凸起。
更多的触手正是从它的背部，肋下，甚至取代了双腿的位置，密密麻麻的不断出现。
就在奥维尔因为这发现而心神巨震的刹那，一条他一直未曾留意到的，潜藏在水下的触手破水而出，瞬间缠住了他的右脚踝。
一股巨力传来，直接将他拖离了即将解体的木船。
“唔！”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男人吞没。
世界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与死寂。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的身体，无数滑腻的触手如同闻到血腥味般蜂拥而至，死死的缠绕上他的四肢和腰腹，将他拼命地拖向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希望？你的希望在哪里？
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永恒的安宁……就在下方……
那低语再次缠绕上了他的灵魂。趁着他心神震荡的瞬间，猛地钻入他的意识深处。
“……”
奥维尔的瞳孔有着片刻的失焦，连带着挣扎的动作也随之停滞了一瞬
然而就是这一瞬的迟滞，却足以让那些力量惊人的触手将他彻底的拖离了光线微弱的表层水域，拽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冰冷和压力急剧增加。
“放弃吧……”
“回归我们的怀抱……”
“这里，才是我们的归宿……”
诱惑与绝望的絮语交织着，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但奥维尔毕竟是奥维尔，短暂的恍惚后，理智立刻就占据了上风。他如法炮制狠着咬了一下舌尖，刹那的刺痛瞬间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虽然在下沉，但呼吸并未受到阻碍，多半是因为这个副本的规则允许他在水下活动。
奥维停止了所有主动的挣扎，放松了自己的肌肉，让自己像一具失去了意识的躯体一般，任由那些滑腻的触手缠绕着，飞速的拖向未知的目的地。
他眯起眼睛，只留下一条细缝——他并不敢保证这些怪物没有视力，捕捉着周围模糊的景象。
这是一场赌博。奥维尔赌的就是这些怪物是要将他带回巢穴，而非当场分食。
……
下沉的过程无比的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光线早已彻底的消失，只有那些怪物身上散发出的的幽暗磷光还偶尔会照亮四周凹凸不平的岩壁。
他似乎已经被这些怪物带回了老巢，周围不再是大面积，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域，而是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岩道，在视野里奇形怪状的扭曲着蠕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有几个小时，在绝对黑暗和死寂的水下，时间已经不再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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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与梦人：他的城，祂的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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