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的简从生收起假笑,连同一以贯之的锋芒也藏起来,总算是让时景焕放心些。
他直奔主题:“这次我们可能没办法同时进栈了。”
简从生品尝了一口白开水:“?”
没咂摸出特别的意味,倒是被生生呛了一口。他半靠在沙发上,时景焕这才发现简从生微长的头发被拢起来,凭空生出一些少年感。
简从生缓缓放下杯子,双腿交叠背靠沙发,骨节分明的左手搭在膝盖上面,眉宇之间透着讶异。他问:“详细说说。”
时景焕:“最近一段时间栈界出现从未见过的异常,主要是源于时间管理局的老朋友‘烛龙镜’,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对付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我合理怀疑管理局内部已经被它渗透了一部分。”
“烛龙镜?”
“在遇到你之前,其实我是被困在你的物质世界的。”时景焕也坐在沙发上,顺势倒一杯茶,“后来跟着你进两个栈后时轮镜才恢复正常,我有尝试调查过原因,但最终小六的线索都断在烛龙镜这同一个地方,很难认为全都是巧合。”
空气陷入沉默,两人一鸦都在盘算各自的想法。
忽地,时景焕话锋一转,望着身旁的人:“先问一下,你来这里的时候有什么感想吗?”
简从生转过头,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向外眺望。这里阳光灿烂,光线热得刺眼,不过一会儿就扎得眼睛生疼。他视线不移,语气也平淡:“我应当有什么感想?”
两个人分别占据沙发一角,黑羽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沉重,只见时景焕兀自摇摇头,抿了口热气腾腾的茶。
“没什么。”时景焕干脆利索地放弃试探这位第一任时序司的想法,话锋一转,“烛龙镜跟我们作对几百年,大多数时间都是处于平衡状态的,现在的它已经发展到直接对栈界动手动脚的程度,再不管管就会变得更加棘手。而且不出所料的话,我们最近的两个栈大概率就是出自它的手笔,所以下次进栈的时候我可能要先去其他地方,阻止烛龙镜继续胡作非为。”
时景焕交代过后,热腾腾的水平静下来,正安安稳稳地放置在桌面上。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完,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简从生收回视线,“嗯”一声再没说话。长时间看着窗外让他眼前白茫茫一片,他片刻才缓过来。
外面的世界又恢复车水马龙的模样,管理者们各司其职,比先前更加案牍劳形。而这短短的两小时之内,简从生由原本的物质世界转移到看起来更加“高维”的空间,却只是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时景焕特地让人接他来到管理局,想必不只是为了这么简单,他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问:“你让我来这里有什么要事吗?”
除却烛龙镜与他稍微有些关系,似乎并没有必要的理由特地叫他跑一趟。既不是参观,也没有急事要讲,简从生不明白这闷葫芦的用意。
“其实没有。”
时景焕沉默须臾,又扶起早已冷掉的茶杯,抿了一口。
不过片刻,杯中的茶水见底,他端着继续说:“不可以见见你吗?”
简从生愣了片刻,讶然地挑挑眉,难得露出惊异的神色。他背靠在沙发上的动作稍有些不自然,好在交叠在双腿上的手一丝不紊。
沉默好似蚂蚁,趁着不安分的空气在耳中捣乱,密密麻麻地爬上每一处角落。
窝在绿植头顶上的黑羽见气氛不对劲,伸着脖子在不远处沙发两头的人之间察言观色,绕是迟钝如笨鸟的黑羽也看出些端倪。
最重要的是,他家主人似乎看起来有些紧张。
时景焕没有得到回答也不觉得尴尬,他在两盏茶杯之间来回看了看,状似无意地撑着沙发边缘起身,这时小六救场似的敲响门板。
简从生随之起身想要说什么,却发现犹豫太久早已过了话口,再提起也不合适了。
“带你转一转吧,”时景焕说,“不过管理局有不服管教的人在捣乱,希望你别介意。”
言外之意,不要嫌弃。
不是我的审美我不背锅。
简从生不自在地摸摸耳垂,心中还在思索刚才的问题,直到黑羽故意造出大动静落在他的肩膀上时才反应过来,他有些尴尬地提起微笑:“我的荣幸。”
黑羽觉察到这细微的情绪流动,也不知所措起来,它歪歪头,小脑袋瓜试图猜出两个当事人的心事,却只能猜个大概。
出于好心,它用翅膀上的羽毛蹭蹭简从生的脖子,惹得人脖子发痒,简从生不得不按住这货的“骚动”,可没想到它变本加厉起来,更加用力地蹭着简从生。
时景焕扶着门,外面的人依旧保持着随时待命的模样,这副场景莫名让人有些许错觉,尤其某个人笑盈盈地看着他。
简从生一边按着黑羽不安分的翅膀,一边快速走向门外。
走廊又宽又长,可以容纳一行人并排走过,头顶上映衬着土豪金的光芒,脚下也是“挥金如土”的典范。简从生不知不觉抛却刚才的乱麻,走着走着就低头笑出声来。
“还是想说,贵府果然是财大气粗,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暴发户豪宅呢。”
时景焕被调侃也不生气,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回答道:“可别了,一回来就发现暴发户差点篡位,我第一眼看到这些的时候差点撅过去。”
某位简·勉强算半个资深艺术家笑得更开了,转头与时景焕笑着对视,猝不及防,旋即又错过视线向身旁的螺旋楼梯看过去。
楼梯倒还算正常,红棕色的地板砖层层错落,未被土豪金荼毒过的地方大都保留着中式色彩,能看出来承袭了时间管理局原来的风格,很有中式复古风的味道。
两种颜色碰撞,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两个人身高腿长的,渐渐就将两个小跟班落在后面——或者说,小六和黑羽十分有眼色地退到后面,也自觉退出二人世界,自发组成“联盟”窃窃私语。
“真是邪门,我们家老大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道了,”见黑羽疑惑,小六将手掌遮住半张脸,小声说道,“他刚才开会可不是这副模样,人果然是有两副面孔的啊……”
“什么?!”
还没等小六感叹完,黑羽就猛烈地扇动翅膀,像是听到惊天秘闻,不自觉就停在靠近螺旋楼梯的栏杆一侧。它健壮的双腿不停在杆子上倒腾,努力跟上人类的步伐。
短短几分钟之内,黑羽可以说是掌握了一手资源。它依靠简从生的灵识而生,就算脑子转得再慢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变化,但让它没想到的是那个不干人事的“冷血动物”居然也跟主人有同样的心跳。
这经过它一只鸦的同意了吗!
“这消息真的保熟吗?”
黑羽还是不死心,又以防万一问了问。
小六抓了抓他的板寸,与黑羽对视三秒钟后又笃定地点点头,成功收获一只心如死灰、脆弱不堪的乌鸦。
前面两人很快就逛完整座大楼——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无非就是管理者的办公室、管理局的会议室,以及时景焕和其他元老的办公室。
时间管理局的管理者办公场地不在此处,他们需要半进入栈的世界进行监管,也不参与守时者的非重大决策。当然,这里指的重大决策是毁灭栈界,死亡并不属于这一范畴,他们也没资格插手管理守时人的死活。
转过一圈下来,唯独新奇好笑的就是连廊电梯了,简从生最后总结戏称这里是懒人福地。
“那下次进栈是在什么时候?”简从生靠在栏杆玻璃旁,双手都搭在上面,显得些微漫不经心。
“还不确定,按照平均数值来看,守时人每次进栈间隔一般在三到五天左右。”时景焕站在他对面,视线却落在身后玻璃上。
趁着说话时,时景焕伸出有力的手臂,将心大的某人捞回安全地带,又很有分寸地松开搭着的肩膀,继续说道:“长辈从小就教育我们要远离高空玻璃,万一碎了怎么办?”
“管理局百年家业还担心这种危险啊,那可就得操心一下质量工程了。”
简从生几乎同时觉察到这人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滋味。躲人扶肩膀,这还是简从生在第一个栈时做过的事,当时他用掉笔这种拙劣的方式挣脱开“束缚”,却没想到被时景焕默默记下这个习惯。
时景焕笑笑:“您随意。”
一旁的员工队伍躲得远远的,津津有味地看这俩人的好戏。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小六给黑羽开导舒畅了,还是黑羽自己想通了,短短半小时之内它接受了事实,并决定全心全力为主人“出谋划策”、“大展拳脚”。
简从生不知道自家孩子已经华丽蜕变为一个“谋略家”,打趣归打趣,他又将话题扯回来:“但现在距离从上一个栈出来,已经过去了四天,也就意味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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