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玥你个扫把星！克死了你妈就算了，还要把你爸克死！”
张秀兰的声音尖锐刺耳，在周家大门口大喊大叫，仿佛要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
周建生从屋里大步走出，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你骂什么！”
“你们姓周的是不是见不得人好，我男人只不过卖了点猪肉，怎么会是投机倒把。”张秀兰一见有人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叫。
张秀兰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很快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大家伙拿着手电筒，灯光在黑暗中交错闪烁，照在张秀兰脸上，显得她整个人扭曲又不堪。
大伙围观了半天，有人出声安慰：“别哭了秀兰，这事说不定有误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张秀兰的哭嚎声打断，“你们懂什么，就是林秋玥的错肯定是林秋玥想报复我男人，偷偷跟大队长举报，不然我男人卖猪肉怎么会被大队长抓。”
被张秀兰打断，那人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他好心好意，人家根本不领情。
“什么投机倒把？”人群中窸窸窣窣讨论起来，他们还没到什么消息。
有消息灵通的人说：“听说林大丰在跟着梁中卖猪肉，今天被大队长带人抓了个正着。”
“什么？！”
场面一下热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没想到大丰是这种人，以前都没发现。”
“是啊，是啊。那可是违法，要被戳脊梁骨的！”
1974年正值特殊时期，投机倒把是重罪。
“你们乱说什么？我男人他没有违法！”张秀兰冲众人怒斥一声，林大丰有什么错，他只是为了让孩子们过的好一点。
周建生听了个全，脸色难看的怒斥一声：“林大丰违法被抓跟玥丫头有什么关系，那是他自作自受，还不赶紧滚！”
林秋玥站在周建生身后，平静地看着张秀兰，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听了半天张秀兰的骂声，林秋玥听明白了，原来是梁中和林大丰倒卖猪肉被大队长当场抓获，两人昨天被抓进了派出所。
两人都想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在派出所大打出手。
林秋玥听说梁中和林大丰被抓进派出所的消息，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在她看来这两人狗咬狗，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张秀兰见林秋玥出来了，声音反而更大：“扫把星啊！我男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扫把星，要把我们全家都给克死啊！”
周建生的脸色愈发阴沉，冷冷地看着张秀兰，语气中带着警告：“张秀兰，你要是再闹，我就叫派出所的人来处理。”
张秀兰哭声顿时小了一点，但依旧不依不饶。
林秋玥从周建生背后缓步走出来，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讥讽：“你有这功夫在这哭，不如去派出所看看林大丰，说不准以后没机会了。
“毕竟投机倒把的刑期三年起步，要是情节严重的话，那是会被判死刑的。”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张秀兰的哭闹声。张秀兰愣住，脸上的泪水还没干，眼中闪过慌乱与无措。
张秀兰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恐惧涌上心头，万一林大丰被判死刑了，她和孩子怎么办。
周建生见状上前一步，伸手推了推张秀兰，语气不耐烦地催促：“还不赶紧走，在这闹有什么用。”
张秀兰被周建生一推，干脆顺势躺在地上：“哎哟，打人啦！周建生打人啦！”
但邻居的人见着林秋玥，脸上纷纷不由自主地露出同情的神色，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数落张秀兰。
“什么人啊！自己男人管不住，还怪到孩子身上，玥丫头多老实本分一孩子。”
“听说林大丰还想把玥丫头卖给梁中，多半是张秀兰撺掇的。”
“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亲爹都不拿自己女儿当回事。”
张秀兰被骂得脸色涨红，张嘴想反驳，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陈玉梅挥着扫把出来了：“你个瘟神，来我们家发什么疯，赶紧滚，不然我叫派出所的人来了。”
张秀兰被陈玉梅挥着扫把打了几下，害怕她真的叫警察来，只能灰溜溜地跑了。
见她离开，周建生冷哼一声，随即招呼起来：“散了吧，各位老乡，让大家伙看笑话了。”
林秋玥没再理会这边闹剧，转身回了房间，她明天一早还得进城。
……
五点的天还是暗的，林秋玥早早起床，收拾完东西摸黑走到到村口，寻找拖拉机。
突突作响的拖拉机冒着白烟，驾驶室上抽着旱烟的老汉看见林秋玥冲她扬了扬下巴。
“郭叔，我舅舅让我来找你。”林秋玥礼貌道。
“上来吧，你舅舅跟我说过了，给你留了个位置。”老锅头道。
林秋玥爬上拖拉机：“谢谢郭叔。”
老锅头满不在意地挥挥手：“谢啥，都是一个村的。”
路上老锅头没有提起林大丰，但眼中仍满是同情，有的没得跟林秋玥聊了起来。
老锅头的这个手扶拖拉机是村里买来耕地的，每到赶集就会挂拖斗载人去镇里，一人五角，有的人会带着东西去集市里卖。
生意好时候要来回拖几趟，大家都挤在拖拉机的拖斗下。
与老锅头的聊天让林秋玥对七十年代的物价和购买力有了点初步的了解。
下了拖拉机，林秋玥告别老锅头后，直奔班车，花了一块钱买了车票上车。
七十年代城外的路基本都是土路，虽然繁川镇是个镇，但其实也不算繁荣。
开了将近四个多小时，到了县里附近，路况才好起来。
林秋玥随着汽车的颠簸摇晃，鼻端弥漫着车里难闻的闷臭味，胃里一阵翻腾。
飞船星际跳跃都没这么晕。
汽车慢悠悠地进了城。
林秋玥将额头轻轻抵在微凉的车窗玻璃上，透过车窗，阳光给鳞次栉比的平房镀上一层金色，林秋玥看到了属于这个时代的平房小院。
十二点左右，车停在了车站。
林秋玥下了车，七十年代正午的太阳虽然说不上毒，但也晒得林秋玥睁不开眼。
她找路人打听了医院在哪，便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林秋玥到医院后，观察了病人如何就诊，先了解下就诊流程。
随后林秋玥也到前台就挂了号，在医院给她的腿拍了个片，得到医生恢复得很好回答就放心了。
她这几天自己处理过自己的腿，也用了药，但没有仪器检查，终究是不放心。
检查完，林秋玥在医生诊室外停留了半响，她叫住护士：“你好，请问应聘医院的医生需要什么条件？”
林秋玥想知道应聘医生的条件，但那本书中并没有提到过有关医生的内容。
护士突然被叫住，口罩下的神情有些疑惑，见林秋玥年轻，神情对医生的职业很是向往，便热情为她解惑。
“你想当医生啊？我们医院是基层医院，要求比较低，卫生学校毕业就成。如果你想当大医院的医生，至少需要医学院毕业。”
“不过现在大学了不好读，每年被推荐的人数很少。”
1974年大学招生还是推荐制，从工农兵中选拔。
林秋玥心缓缓下沉，原主小学都没读完，这个大学她根本就上不了。
骤然间她突然想起那本书中提起过1977年会恢复高考。
这个念头瞬间划破她心中的阴霾，林秋玥的心情一下明朗起来。她在帝国时曾以全帝国第一考进帝国第一军校，没道理她在这个世界考不上。
林秋玥嘴角轻轻翘起，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或许在这个世界她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谢谢。”她向护士郑重道谢。
护士眼角弯了弯：“不客气妹妹，祝你梦想成真。”
说完，护士朝林秋玥眨了眨眼，转身离开了。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走廊的风灌进鼻腔，林秋玥收起诊单准备离开。
突然，耳边传来孩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吸引了林秋玥的注意。
门诊外的候诊椅上蜷缩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脸色通红浑身发抖，手上打着吊瓶。
林秋玥的脚步一顿，快步朝着他走去。
林秋玥抬起男孩的下巴观察他的脸色，询问男孩的母亲：“他发烧多久了？”
小孩妈妈被林秋玥的举措迷惑，下意识道：“两三天了。”
林秋玥扯下男孩的衣服，仔细观察他的锁骨，又看他的胸膛和肋骨。
锁骨上窝，胸骨上窝，肋间吸气时凹陷。
林秋玥叫小孩张嘴，观察他的喉咙，拿过小孩妈妈给他擦干的布捂住他的嘴道：“咳口痰出来。”
小孩妈妈猛地反应过来，着急道：“你是谁啊？你要干什么？”
林秋玥没理会她，盯着小孩咳出的痰，痰中带有暗红色的物质和细小的灰色絮状物。
铁锈色痰。
初步判定是细菌性肺炎。
女人抓着林秋玥高声道：“你要干嘛？我喊人了。”
林秋玥道：“叫医生。”
女人愣住：“啊？”这话不该她说吗？
林秋玥耐心道：“你孩子不是发烧，是细菌性肺炎，得赶紧治疗。”
女人一听肺炎，吓了一大跳，松开林秋玥的手急冲冲大喊：“医生！医生！我孩子出事了。”
她家里老人就是得肺炎去世的，她担心她孩子跟老人一样。
医生闻声赶来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医生救救我孩子，求求你，他才五岁。”女人脑子一片空白，她的手指攥紧医生的衣袖哀求道。
医生疑惑地摸不着头脑，眉头一蹙：“什么情况，说清楚。”
林秋玥把小孩咳出的痰递给医生：“他不是发烧，是细菌性肺炎，你看他的痰。”
她听见小孩的咳嗽声就觉得不对，她之前在学校的病例档案中见过不少这种案例。
医生扶着眼镜观察着手里的布，除了血丝他没看出来什么，但见林秋玥笃定的神情，害怕耽误小孩的救治时间，便道：“我先带他去拍个x胸片。”
林秋玥见医生重视了便准备离开，细菌性肺炎七十年代就可以治愈，不过容易与发烧混淆错过救治时间。
女人突然攥住林秋玥的小臂，指甲在皮肤上压出浅红印记，林秋玥被攥得踉跄两步。
“你别走。”
消毒水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医院的走廊。
女人声音带着鼻腔的震颤，抓着林秋玥的手发抖，说话语无伦次：“我孩子不是发烧吗？怎么会是肺炎，他会不会出事？”
“细菌性肺炎跟发烧症状相似。”林秋玥试图扯开她的手，没扯开便放弃了，耐心解释，“但他不会出事，医生已经在给他重新检查了，你可以松开我吗？”
女人还没说什么，余光看见医生出来了，一把松开林秋玥又抓住医生。
女人焦急道：“医生，我孩子怎么样啊，会不会有事啊？”
医生满脸庆幸：“确实是细菌性肺炎，还好有这个小姑娘提醒了，不然时间长了就麻烦了。”
女人不在乎这个，她满脑子的肺炎会死人，连忙追问：“我的孩子会不会有事？”
“不会。”
得到医生肯定的回答，女人悬着的心终于放心，双手合十感谢老天。
医生回答完女人的问题之后，好奇地看向林秋玥：“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是细菌性肺炎的？”
林秋玥给他解释了细菌性肺炎和发烧的区别，怎么辨别，七十年代目前还只能凭借x光才能确诊。
医生惊讶道：“你是学过医吗？你对这些见解挺深的。”
林秋玥沉默片刻，轻声道：“嗯，算是吧。”
原主没学过，但她学过。
医生闻言了然一笑：“看你这么年轻，应该是家里有人学医吧。”
林秋玥嘴角微微扬了扬，眼底却不带笑意，轻声“嗯”了一声。
“果然没猜错。”医生得意一笑，他拍了拍林秋玥的肩，“你家里人医术应该挺厉害的，跟大人好好学。
“学不了了。”林秋玥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丝沙哑。
医生一愣：“为什么？”
“她不在了。”
“抱歉。”医生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我不知道。”
林秋玥微微摇头：“没事，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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