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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只有与自己年龄段相符的人待在一起,才能印证自己并没有和社会脱轨,只有把自己藏匿在泛泛青年大队伍中,走被预设好的生命脚本才能获取片刻的心安理得。
坐标系上的四个象限分别标注着童年、青年、中年、老年,她要把自己放置在第二象限,走该走的路,做应该做的事情。
夏珍珠爱吃西瓜,但不是什么馊臭烂西瓜都往嘴里塞,交朋友亦是如此,她自认为自己还没缺朋友缺到去开烂人收容所,找张俊哲这样的人当玩伴完全是下下策,但夏珍珠觉得自己目前确实处在一个这样的处境,她尽量地抓住机会,让自己靠拢正轨。
她需要张俊哲,张俊哲的出现给了她希望,她现在很开心。
至于品性什么的,她又不是真拿他当朋友,不需要核验过关,更何况,这目前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最主要的还是缓解自己的焦虑心理。
痛苦地进食过后,她按照张俊哲给的病房号穿梭过医院冰凉的走廊,终于——
夏珍珠在一间病房门口站定。
门关着,她透过玻璃向里张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病床上靠着墙的张俊哲。
这是一间日均3000的单人病房,但现在里面貌似不止他一个人。
隔着玻璃,她看到了背对着她的那个人清瘦的背影,那人双腿交叠坐着,直挺脊背,但不显得僵硬刻意,这更像是他日积月累且习以为常的习惯,以至于即使只看背影和大致的身形都能感受到他的气质不凡,她看到张俊哲的嘴一张一合,两人似乎还在交谈。
这小子怎么认识的这样的人物?
总不会是朋友吧。,但他显然不像是会有这样的朋友的人,或许是哥哥什么的也说不定。
在病房门口鬼鬼祟祟待着总有诸多嫌疑,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推开门迈步进去。
她的到访让里面的对话很快终止,病床上坐着的伤患和凳子上坐着的那位一同看向夏珍珠。
“哎?!”张俊哲前倾身体,兴奋看着她,“你真来了啊,你没骗我!”
“那当然了,”夏珍珠站在门口笑着说,实际视线几近牢牢焊在优雅坐着的那位身上,对方对她的突然到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注意到她不加遮掩望向自己的目光,也并没有觉得冒昧,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浅笑着不疾不徐地起身。
“既然有其她朋友到访的话,我就不多做逗留了,给你们一些空间。”
好漂亮清秀的长相——
糅合了男性的刚健和少年的清逸。
夏珍珠这时才看到这位男青年的整体全貌,或者说,她现在才有正当的理由认真地端详他。
他头发乌黑,一头蓬松卷曲的中长发衬得他不羁地精致,额前鬓边的卷发随意散着,将清隽的眉眼衬得愈发澄澈,个子很高,衣物干净,一身炭灰色人字纹单排扣大衣熨烫平整,多半条穿着深棕色羊毛西裤的腿藏在大衣下,在脚蹬一双深棕色乐福鞋,浑身上下唯一的一抹鲜亮就是随手绕在修长脖颈间的深酒红色羊绒围巾。
“行,你走吧。”张俊哲大爷似的懒散态度,半点没做挽留,“下次来的话可以多给我带点补品和好吃的,什么贵给我带什么,对了——”
“……”男青年站定,等他说完。
“还有1TB的Valve Steam Deck OLED和礼品卡。”他想了想,又说,“除此之外,最新出的那些电子产品,什么香奈儿劳力士手表啊什么的也都可以。当然,你买得起的话。”
张俊哲当然不是不切实际地许愿,这个男生的整体气质和他的穿着无处不彰显着他是个肥美的羔羊,就是个活生生的阿拉丁神灯灯神。普通人的一生能有几次这样撞大运的机会呢,当然要牢牢把握。
“好。”
他轻笑,转身离开,从夏珍珠面前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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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远了,她迟缓地嗅到他留在她鼻息间的香水味,是烟熏苦涩的香草跟和甜腻的劳丹脂混合的味道,两者的比例控制地很恰当,夏珍珠心底莫名激荡了下,她在他身上嗅到一种野性而深邃的生命力。
“谁啊这人。”夏珍珠走过去坐在他坐过的位子上,好奇地问道。
两个人的谈话听上去怎么感觉他对张俊哲有求必应的。
“我之前不是给你提过吗,就是他送我来医院的。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张俊哲说。
“哦——”夏珍珠险些忘了,张俊哲说的话她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没放在心上过。
“我本来听心存感激的,哎?结果谁能想到,这家伙是那个给我打残的那女的她哥,今天过来给我坦白了,我说呢,又是整得这大单间又是一大堆礼品送着,我就说哪来的菩萨,原来是撒旦他哥,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就是怕我伺机报复把事情闹大,想息事宁人。”张俊哲义愤填膺地说道。
“女的?是女生?”夏珍珠嘻嘻笑,终于说漏嘴了。
她开心地像个孩子,像是终于探寻到了某种真相,她乐意看到的真相。
“……”张俊哲不悦,脸色一耷拉,“不重要好吗,你这什么注意点啊,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听到了这个。”
“欸,你不懂。”夏珍珠哼笑,这种乐趣或许非常适合和文书翊分享,她会明白的。
“行行行,你最懂了。”张俊哲没好气地说。
“那你的打算呢?”夏珍珠问。
“我?我还不知道,看心情吧。”张俊哲二世祖似的,“这东西就跟追女生一样,你追求人家,要人家同意和你谈恋爱和不得付出点什么吗,那他东西要是给到位了,不一切都好说嘛。”
“这谁说得准呢,一些是,一些并不是。并不是所有人谈恋爱都是奔着钱去的,人家奔着爱去的也是一大把。”
有些话夏珍珠没说出口。
说实话,她倒也不觉得择偶以爱为目的和以金钱为目的哪个比哪个高贵多少,毕竟这种东西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以金钱为目的的自然不会把张俊哲这号人物划入自己的择偶范围,人可没有办法强制从别人身上获取他没有的东西。
但这些话她也没打算说出口,一旦说出口又是一场辩论赛,何况她觉得对方不一定听得懂她的意思。
“嘁——”张俊哲摇头,对夏珍珠的这套理论表示不屑,并虔诚地说出自己信奉的真理,“那只是没给够,诱惑力不够而已 。”
看夏珍珠一副不信的表情,张俊哲急切地要向她印证自己的言论:“别不相信,我给你举个我的切身例子,前段时间我追一个女生,给她买奶茶买各种饮料零食大礼包,结果呢,她并没有接受我的表白。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说明人家不喜欢你呗。”夏珍珠轻嗤。
“什么啊,说明我给的不够。”张俊哲俨然一副初次开智的神态,语气里充满遗憾的味道,“可惜我家境平平,我要是给的足够多,她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而且你知道可恶的是什么吗?”
“你说说看呢。”夏珍珠兴致不高。
“这个女的,她不接受我的表白也就算了,她甚至还恩将仇报。”张俊哲忿忿,“算计我,约我到学校僻静的一个小角落见面,我还以为是什么罗曼蒂克的约会呢,准备了好多心里话,还打了草稿,兴冲冲跑过去给她一通深情表白,结果她跟玩儿变脸似的,给我劈头盖脸一顿人格上的侮辱,我们就吵起来了,结果谁知道在学校那种偏僻的地方还能遇见学生,我们吵得最激烈的时候她从我们两个跟前刚经过,因为那女生言语挑衅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控制不住就抬了抬胳膊,佯装要打她,但是也没真打的意思,她却尖叫上了,刚好被那个女生听到,人都快走远了又掉头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给我猛揣了一脚,我都冤死了。”
“这么drama的吗?”夏珍珠瞪大眼。
即便如此,她对张俊哲的主观叙事依旧保持半信半疑。
人在叙述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习惯避重就轻,避自己的重就别人的轻,还要渲染自己的轻,并添油加醋,这个时候故事里的其他人是很吃亏的,他们完全不被允于表达的机会,甚至很容易成为替罪羊,所以要在一段话里挑选出真正的重点是很难的,轻易很难凭着别人的空口白牙还原真相亦或下定论。
“那可不,要是我主动挑事被打也就自认倒霉了,问题是我啥都没干还被打到半死,我告她都不为过,她哥现在既然愿意给她收拾烂摊子,可不得好好伺候着我。”张俊哲眉梢轻抬,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你说对吧。”
“……”夏珍珠敷衍笑了笑,没表态,只是说,“其实他人也不错,是我的话知道我妹妹做了这样的事,想的可能不是送你来医院想方法求得你的原谅,而是拎起最后一板砖砸在你脑袋上,然后处理好尸体,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哇塞,”张俊哲顿时一股恶寒,“你还挺阴毒。”
“所以我说他人还不错。”夏珍珠笑道,“起码没想着怎么毁尸灭迹,你对人家这种善良的人也不要太过分了。”
“你还怜惜上他了。”张俊哲皱着眉,“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人是视觉动物,不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吗?”夏珍珠反问,“他长得好看不也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喜欢他岂不是很正常。”
“小白脸果然会收到优待。”张俊哲颇不服气,却又开启某种幻想,“我要是有他那张脸去追那个女生,你说她是不是立马就同意了?”
“有可能哎。”夏珍珠故意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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