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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沈洄昀反复斟酌后还是觉得这样不行,“我得带你去趟医院检查一下。”
“啊……”
裴喆的心正要回温,又听沈洄昀说。
“以后万一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起码能证明不是我造成的,撇清关系。”
沈洄昀仰头,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
裴喆被她这一句话噎得不上不下,哽在喉咙。
浪费感情。
裴喆还想说什么,沈洄昀已经去车头处查看损坏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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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头很凄惨的嵌入栏杆,遭受重创,昂贵的碳纤维前盖狰狞地裂开,布加迪标志性的马蹄形进气格栅扭曲变形,左前方的大灯完全碎裂,右侧也被波及到,整体看上去像是在惨兮兮的wink,嚣张的红色车漆也被长矛似的栏杆挠出数道惊心动魄的苍白的凹陷深痕。
不过耀武扬威了片刻,转眼已经是残缺的战损模样。
一丝若有似无的蒸汽混着防冻液的甜腥味儿从变形的散热器格栅中幽幽地飘出来。
好在这个路段平日里车流量不大,这会儿也没什么车经过,短暂地停在路边也不会造成交通凝滞。
沈洄昀疼惜的“啧”了声,安抚性质的伸手抚摸了下,掏出手机打电话。
“阳阳哥,”沈洄昀蹙眉看着车,“我这边儿出了点小事故,对,在淮海路和南山路交叉口,往东大概……两百米的地方,我旁边是‘老城门洞子火锅’和一家链家房产,嗯,撞了护栏,没法儿动了,左前轮和悬挂估计废了。”
裴喆满脸苦大仇深地叉腰望向她,没开免提,裴喆也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我人没事儿,你联系一下李经理,把情况简单说一下,让他们派拖车和技师过来处理。”
通话的间隙,沈洄昀见缝插针地瞥了裴喆一眼,碰巧和“苦大仇深”脸的裴喆对视。
沈洄昀:“……”
她扭过头:“嗯……你也过来一趟吧,我估计交警很快过来,你替我沟通赔偿,我回头我给你报销,我得送我副驾去趟医院,没那么多时间。”
“……”
电话挂断。
沈洄昀紧紧盯着裴喆,以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我送你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回去别给林疏说。”
“你以为我想让林疏担心啊,”裴喆瞪她一眼,皱着脸,“那也得看我瞒不瞒得住了,以林疏那个脑子,难啊。”
“你什么消息都不透露她不就什么都不知道。”
沈洄昀翻了个白眼。
-
路边一家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临窗的座位正好对着事故点。
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他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或皮草外套,围坐在咕嘟冒泡的红油锅前,几杯白酒下肚,脸上泛着油光与红晕。玻璃窗因为室内外的温差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水雾。
一个戴着貂皮帽、脑袋滚圆的男人用手抹开一片窗上的水汽,眯着眼往外瞧,顿时酒醒了一半:“我操!布加迪凯龙!”
他惊呼,手里的烟都忘了弹灰。
“这一家伙,够买多少辆咱们的车了?”
“真不知道花那么多钱就买这么个车图什么。”
“嗐,老子撅着腚挣钱儿子使劲儿挥霍呗。”
“嚯,这撞得也是不轻。”
另一个穿着臃肿Moncler羽绒服、肚子将桌面距离占去大半的男人探身凑近窗户,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又熏出一小团白雾。
“这冰天雪地的,开这玩意儿不是找死么?司机二把刀吧?”
“谁知道呢,这一下儿,没个小几百个下不来吧。”
他们的目光像被黏在了那辆残破超跑上,混合着看热闹的兴奋、对天价维修费的欷吁,以及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
鸥翼门高高扬起,他们眼神紧盯着。
直到车主的脚尖点地,整个身子都从超跑里钻出来。
是一个穿着时髦脸臭到爆表的女孩儿,隔着老远也能看到她白得有点儿鬼气森森,紧接着,副驾驶也很快下车,虽然打扮得不怎么用心,举手投足间一股慵懒劲儿,但胜在脸帅,不过同样不怎么好惹的样子。
“哟,一男一女。”
貂皮帽男人咂咂嘴,语气里的兴趣陡然升温。
“我说呢,还得是阔少啊……”
火锅店里的男人们静了一瞬,交换着眼神,忽然大笑起来。
这仿佛是某种男人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眼神里先前对车辆的惋惜和评论,迅速被一种油腻而炽热的好奇所取代。酒精和室内的热气让他们的大脑更加亢奋。
“走走走,出去‘关心关心’。”
羽绒服男人率先起身,臃肿的身体挪开椅子,带着一股火锅味和酒气。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晃动着被厚重衣物包裹更显圆滚的身体,推开门,一股凛冽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但他们似乎毫不在意,径直穿过稀疏的围观人群,朝那辆受伤的超跑围了过去。
他们身上浓烈的火锅味、烟味和酒气,在清冷的空气里划出一片污浊的区域。
超跑本身就足够吸睛,更何况是撞残了的超跑。
街道两旁只要是在视线范围内,盯着的人并不少,但很多都是小范围的议论,要么缄口不言,内心惋惜,要么对这种情形乐见其成,戏谑地盯着,倒没人在车主面前去近距离骚扰讨不痛快。
这几个人倒是大胆。
沈洄昀打了滴滴,两人正衰衰地等着,几个穿着黑袄的中年男人却出现在两人视线内。
看那路径,明显是奔着两个人来的。
偷偷摸摸的谨慎样跟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似的。
裴喆两人神色一变,那股懒散劲儿悄无声息地收敛,顿时警戒起来。
裴喆凑近沈洄昀:“好像是冲你来的。”
沈洄昀轻“嗯”了声,正想着怎么打发这几个人,就见他们直直冲着旁边的裴喆去了。
沈洄昀:“???”
裴喆:“???”
“哎唷……兄弟,人没事吧?”
貂皮帽男人凑得最近,脸上堆满了过分热切谄媚的笑,眼睛在裴喆身上打转。
“这天儿冷的,要不要上我们那桌喝点热的压压惊?”
他指了指身后的火锅店。
裴喆呆愣地看着围着自己又是递烟又是套近乎的几个男人,一脸状况外。
但她很反感陌生人入侵自己周边的空间,下意识地伸手虚掩:“不用了。”
她皱着眉往后退了退。
沈洄昀翻了个白眼,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上前一步掩护在她前面,冷淡着脸:“有事儿?”
她嘴里叼着烟,高仰着头,烟味儿捎着风扑了他们一脸,他们被迫往后退了一步。
“有你一个女的什么事儿啊,我们想跟你后面那位少爷说。”
男人不耐烦道。
“我?”裴喆不敢置信地从后面探头。
“对,嘿嘿。”聊天的人物一变,这几个人顿时换上一副笑脸,羽绒服男手上比划着,“我们能摸一下您的车吗?拍拍照什么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半报废了也还是牛逼的艺术品啊,这要是摸到了拍个照发个朋友圈不得被羡慕死。
“……”
意识到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男的,裴喆觉得有被冒犯到,她不喜欢别人带着恶意的误解她的性别。
她也不习惯躲在别人身后,拍拍沈洄昀的肩膀让她错开点地方。
“可是我是个女的。”
裴喆对上他们的目光,眸光幽幽地解释。
“我是个女的,你们也要跟我说吗?”裴喆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几人愕然,不敢置信道,“女的?”
沈洄昀冷脸睥睨着,不作声。
这几个傻逼是拿自己当鸡了。
他们顿时重新从头到脚审视起裴喆:“两个女的?”
裴喆笑得阴恻恻的,点头。
“……”他们顿时转换了态度,以一种另样的充满色情意味的目光看向裴喆,“嗬——那干爹挺有实力啊。不过小姑娘看着水平不行啊,Hold住这种猛兽吗?”
“变脸真快啊。”
脑残吧。
裴喆眯起眼,笑意全无,控制不住想动手,被沈洄昀一手摁住肩膀,安抚燥火。
嘀嘀嘀——
马路边沈洄昀叫的车到了,摁喇叭示意。
凑巧,沈洄昀看到不远处将近的熟悉车牌号,心下一动,找准时机把燃得正盛的烟头摁灭在说话那人的脑门正中央,趁着对方反应过来动手之前扯着裴喆就上了车,在对方疼得吱哇乱叫的悦耳背景音里,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给你开个智,为你肮脏不堪的逻辑。”
城市的冬景再萧瑟冷清,却盖不住这几团臃肿身躯里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酸腐臭气。
“我草你马的,本来就是个鸡有什么好清高的,就算不是,那还不是靠的你爹,不还是我们男的,拽什么拽。”
被开智的男人愤怒着一张红脸咆哮道。
“我爸早死了,蠢货。”
沈洄昀淡淡丢下一句话,对着司机昂头示意:“走吧师傅。”
“哎——那你的车……?”车子已经启动,一切肮脏龌龊都被抛弃在身后。
裴喆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没事儿,我的人到了,他们会处理。”沈洄昀调整姿势惬意地靠着椅背。
“哦。”
那还是她的担心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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