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霜走后不久,张寒露三人正吃完包子,准备回房商讨捉妖对策。一群喜娘抱着箱子鱼贯而入,院子里被堆得满满当当,连那桃树下的石桌都放满了小匣子。
为首的两个喜娘,丰腴肥臀,一红一绿,指挥其他人将东西放好后,仿佛才刚看见三人一般。
“柳小姐叫我们来为你试妆,修改嫁衣。”
“你就是替柳小姐嫁给妖怪的姑娘吧,模样真不错。”
“就是可惜……”
两人一唱一和地对张寒露表达惋惜之情,随后用手将嘴遮住,小声嘀咕了几句。
张寒露正要澄清,那绿衣喜娘笑靥如花的对她说:“小姑娘,死之前要不要快活一下?”
“这些都是那妖怪的聘礼,真不少呢。”红衣喜娘伸手将院子里的箱子扫了一圈,“那暖月阁有许多貌美男子,可以陪你吃饭喝酒,解忧排难呢。”
“???”
张寒露一脸震惊的与许知临对视了一眼。
许知临将昨晚特制的易容符贴在陈一星身上。
没过几秒,陈一星的身形就变化得与柳无霜别无二致,面貌也与柳无霜慢慢相似起来,直至一模一样。
两位喜娘见了这神奇的一幕,双双闭了嘴。
张寒露见状,拍了拍她们:“你们是梳妆还是做嫁衣都找他就好了。”
说完,张寒露拉起许知临出了院子。
陈一星伸出尔康手,用柳无霜的声音,发出尖锐爆鸣:
“不是说好我什么都不用管,等着躺赢的吗?”
两位喜娘有眼力见的紧,霎时间就知道这个院子里,谁说的算。
她们没有去追张寒露二人,而是将变成柳无霜的陈一星围了起来。
“小姑……小公子不要慌,我们很快就好了。”
“你刚刚是想叫小姑娘吗?我失去性别了吗?”
一脸黑线的陈一星就这样被拖走,试穿嫁衣,学了一下午当地婚礼习俗。
*
张寒露拉着许知临的手,一路走出柳府,到了街上。
因着柳无霜办婚礼,许多柳家产业做优惠,连景点都由柳无霜买单,免费开放。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二人包裹,张寒露只好紧紧抓着许知临的手,向人少的地方走。
许知临盯着被紧握的手,任由张寒露牵着他在人群里穿梭。
走了许久,张寒露领着许知临走到一家茶肆前。这年头茶肆生意不好做,正中央的戏台子上正演着戏曲。一个花旦抱着一只猫唱着不知什么曲目,台下的观众三三两两,只有几个老头和两三个老妇人认真听着。
张寒露从街道上的人群里挤出,走进目之所极,唯一清冷的茶肆,随即放开牵着许知临的手,整了整凌乱的道袍。
许知临看了眼被放开的手,将道袍袖口捏紧了些。
见有人进来,店里的服务小哥赶紧迎上前。
“我们要二楼的包厢,再来一壶西湖龙井,对了,茶点就要白玉糕。”
张寒露说完,从月白色道袍里翻出一个精致的粉色荷包,里面有几张百元大钞,取出两张递给那服务员。“剩下的钱……”
服务小哥赶紧抢先道:“谢谢姑娘打赏!”
“剩下的钱,一会上茶点的时候给我就好。”
张寒露摸了摸鼻尖,学着许知临目空一切的冰冷语调。
仿佛这样,她就不是穷,
只是单纯的拽。
服务小哥见张寒露一脸吊炸天,趁取茶的功夫,默默转身翻了个白眼。取好一包茶,又堆着笑迎过来:
“二位请上座。”
张寒露跟在服务小哥身后,踩的木梯吱呀作响,正欲回头与许知临说什么,就见许知临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戏台之上。
张寒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戏台子上,女花旦正绞着手帕蹲在一截台阶上,银簪映着窗外的光,将小鱼干倾入瓷碟,忽闻檐角轻响,她喜盈盈抬身,裙裾旋过阶前青苔。
“哎呀呀,我的咪儿乖!今日怎不蹭门把我叫?”
唱罢,伸手便要抚猫毛,指尖刚触软绒梢,白猫忽的炸起毛,青雾“腾”地绕身飘,她惊得踉跄往后倒,绣帕脱手掉落,慌忙抓住廊柱,声音发颤:
“你……你怎生烟似火烧?”
青雾卷着风声环绕,白猫渐渐化身青衫少年,折扇“唰”展开半张脸,只露出星眸带着笑意,上前两步,脚下靴子碾住那少女掉落的手帕,语带轻佻地挑起话头:
“姑娘且莫心发跳,”那少年,折扇一收想要扶那少女的腰:“五载投喂恩难消,我修得人形把你找。以千年修为作聘礼,娶你共赴仙乡道,不比绣阁缝针巧,强百倍,快活逍遥?”
少女猛地挥开手,后退一步,撞得窗棂猛地摇晃,抓起窗台旁的竹扫帚,横在身前似执矛,指节攥得泛起青白,颤声道:
“你这妖物休胡搅!我待你是疼惜意,岂容人妖乱纲常道?”少女将扫帚向前递高半寸,扫尖直指少年青袍。“再逼我便高声叫,唤来街坊与老道,拆你妖骨烧你毛,看你还敢把我扰!”
少年闻言眉毛一挑,折扇“啪”地拍了掌梢一下,周身青雾更浓,步步往前把路堵住,避开扫来的扫帚,语气带威胁:
“劝你莫要太执拗,应了我便岁岁好;若还执意把我恼,”唱着,指尖划过廊柱角,青痕深深印木梢,“这绣阁梁木经不起,我轻轻一口仙气飘!”
少女气得眼眶通红,将扫帚握得更紧,猛地往前扫过去,扫尖擦过少年衣袍,字字铿锵:
“纵然拆阁屋塌了,我也绝不从你妖!忘恩负义的孽障羔,快滚出我绣阁巢!”
“二位,到了。”服务小哥脚步顿住,转过身笑盈盈的对张寒露道。
张寒露回神:“台下这出戏出自何处?”
那小哥笑道:“这出戏是前几日我们茶肆老板找人新写的,茶肆生意不好,老戏曲留不住人喽。”
张寒露没再言语,打开暖阁门,与许知临走到一扇屏风前的茶几旁,相对而坐。
服务小哥上前,将茶水泡好,就关闭房门,退了下去。
待屋里只剩两人,张寒露开口:“所以,你也觉得那柳姑娘与那妖怪是旧相识?”
许知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淡淡开口:“师妹心中不是已然下了定论。”
张寒露默然,她确实觉得不对劲,为什么那妖怪指名道姓的要娶柳无霜,还送那么多聘礼。为什么柳无霜对那妖怪离谱的要求全无惊讶,且通信自由。唯一的解释,便是二者早就相识。
结合今日听到的戏曲,张寒露并不觉得是巧合,仿佛是有人刻意安排。既然柳无霜没有直接坦白,那她也不可能找人唱这出戏。那安排这出戏的,难道是那妖怪?
张寒露手指一下下蹭着茶杯,想得入神。
许知临则悠哉游哉地品着茶。
“咚咚咚”
张寒露思绪被敲门声打断,冷声开口:“进。”
正欲继续思索,张寒露微微抬眸,杏眼微睁,来人不是方才的小哥,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貌美男子,那人像极了陈一星,只是眉眼之间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戾气,如果不是张寒露知道此刻的陈一星正被喜娘压着学规矩,她都要怀疑陈一星也跟着来了。
“二位的茶点,请慢用。”那男子将一个青玉高碟放在茶几中间,碟中通体雪白、印着玉兔的方形小团子正是张寒露点的白玉糕,放好那高碟,又将托盘上的现金放在高碟一旁。“这是找您的零钱。”
待那人退下,将门合好,张寒露才收回视线。
“哇,世界上竟然有人长得这么相像!”张寒露伸手拿起一块白玉糕,扔进嘴里,咀嚼起来,腮帮子鼓鼓的,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说完,似是噎到了。
“咳咳…水……”
许知临没回话,放下茶杯,给张寒露也斟了一杯茶。
张寒露接过茶,牛饮似的喝下,又拍了拍胸口,终于顺好气,又分析起来:
“你说,会是那妖怪排的这出戏吗?”
“目的呢?”许知临将袖口理了理,眼皮都没抬,说了进入茶肆的第一句话。
三个字就让张寒露陷入沉默,冥思苦想了一会,她苦大仇深的抬起头:“或许,是为了让我们了解它?”
“然后更好抓它吗?”许知临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开口。
“……”
这下张寒露彻底沉默了。
又吃了几块白玉糕,张寒露狡黠的声音响起:“师兄聪明绝顶,小女子自愧不如,不知师兄有何高见?”
许知临放下茶杯,神色淡然,耳尖却微微泛起红:“既然想不通,那就找到那写戏之人。”
张寒露眼睛亮了亮:“师兄果然聪慧!”
许知临的耳朵红了个透。
将最后一块白玉糕一口吞下,张寒露将桌子上的钱收起来,起身向外走。许知临跟在张寒露身后,两人下了楼。
刚下楼,就见那服务小哥坐在收银台后昏昏欲睡。
张寒露上前将人叫醒。
他身形猛地一颤,惊醒后,一脸愤怒,看见面前张寒露,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二位吃好了?”
张寒露见自己扰他清梦,这小哥还笑的出来,对他的职业素养肃然起敬。
“你们老板呢?”
小哥思索了一下道:“不知道啊,方才给你们上完茶点就走了。”
“你可知他去了哪?”张寒露想起那方才与陈一星及其相似的人,询问道。
“不知道啊。”小哥一脸无奈。
张寒露思索片刻:“你可知他住哪?”
“这个,透露老板**,不好吧?”那小哥故作为难道。
张寒露含泪掏出方才的零钱递出去:“我们不会打扰他,只是询问一些事情罢了。”
小哥喜滋滋的从张寒露手里抽出钱,看着张寒露的表情变得扭曲,笑容更深了些。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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