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能令人神志不清,听从指挥的方式只有三种。
其一:冉遗鱼。《山海经》里食之使人不眯的妖怪。也是能潜入人的梦中,制造梦魇,操控人行动的妖。被冉遗鱼操控的人,昼伏夜出,状似梦游。清心符有破除梦魇的功效,却对镇民无效,可以排除是冉遗鱼作乱。
其二:巫蛊之术。丹道宋家出自苗疆,擅养蛊虫。宋家曾有一种蛊,名为‘噬魂蛊’。此蛊可缓慢吞噬人的大脑,初时被寄生之人不会察觉,只当健忘。待渐渐的蛊虫完成吞噬,寄居于其中,被寄生之人便如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一般,痴痴傻傻。直到控制母蛊之人驱动子蛊,此人便会听命行事。只是此蛊极难豢养,需养蛊之人以血滋养。若是操纵整个镇子,怕是那养蛊之人会失血过多而死。
其三:下药。简单粗暴,也最符合这些镇民和新生的状况。操控符水下肚,可在睡眠无意识或身受重伤意识模糊的情况下,短暂操纵他人身体。如若搭配上迷药,效果更佳。
见来人,张寒露心里没有被打断思路的烦躁,只有对摆烂的期待。
她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如若只有一个道士,她必须履行责任。
可是现在……
张寒露抬起头,等那少年的后话。
正常情况下,
此时,应该是身份不凡的少年出场,英雄救美的发言环节。
只要他开口接下任务,结束这一趴。张寒露这种路人甲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但是,
张寒露想多了。
那少年迟迟不开口走剧情。
……
终于,为了镇民的安全,张寒露无奈破冰。
“他们被下药了,我去准备清心符符水。”
她撕下贴在小姑娘额头的符箓,对面前的清瘦少年说。
少年仰了仰头,把手上的符水递到张寒露手里。
“我备好了,除了清心符水,还有操控符水,走吧。”
说完,大步流星顺着队伍往山上去了。
预想中的对话没有发生。
张寒露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接过符水,跟了上去。
她一边运气将一颗颗符水洒在缓慢向前的人群嘴中,一边跟在那人身后。
“不知少东家今日去清溪镇有何贵干?”
张寒露撒着符水,因为没有如愿,她冷着一张脸,冷不丁的出声。
其实今日回房,她就问过师父近日道观有无异常。只是山里的网络时有时无,张逸尘尚未回信息。
‘她认出你了,我就说不要多管闲事吧。’
捉妖袋里传音入密的吼叫吵得少年皱了皱眉。
要是张寒露能听到这声音,就知道她们师门唯二的资产——老驴被偷了。
按了按那捉妖袋,许知临回头:
“师妹只需知道,我不会对师叔和玉清观不利。”
张寒露看着他按捉妖袋的动作,心下了然。
原来是去抓了个小妖,只是这妖怪应该和她这个师兄渊源不浅啊。
至于他们是仇人是情人,张寒露懒得再管,只要确保师门无事,其他的都与她无关,更何况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夜色浓稠,月光洒下,穿透山林间交错的枝丫,在地上投下点点斑驳的光痕,细碎的光斑忽明忽暗。
站在山腰放眼望去,一片排好队倒在山路上的镇民着实震撼。
碗里的符水即将见底,二人终于来到了队伍最前方。
爬到山腰的高度对张寒露这种天天在清溪山上蹿下跳的野猴子来说不算难。
但再怎么轻松也架不住身旁跟了个只看着她干活却无动于衷的大神啊。
一个人运气将符水喂一路上的镇民喝下,直到山腰,她终于懂了师父说的善事难行的道理。
因为对方没有揽下此事,张寒露只得继续参与。
但是,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也要像许知临一样当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冷漠道士。再不然,也一定要找个主动干活的队友。
站在队伍最前方,驱动刚刚下入水中的操控符,将镇民门都送回家。
张寒露还是没忍住,气喘吁吁的抱怨:
“你为什么不帮忙?”
许知临难得收起冷冰冰的表情,面露兴味,语气带着些笑意:“师妹现在问这些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是有些晚了,毕竟勤劳的小蜜蜂张寒露已经把截止到目前要做的事都做完了。
张寒露懊恼捶胸顿足,只觉得有一种被当猴耍了的感觉。
“师伯没教过你,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要尽力而为,施以援手吗?”张寒露想起师父的话,妄图对许知临循循善诱,引他迷途知返,走入正道。
“可是师妹不是力所能及,又尽力而为了吗,何须我出手?”
看着张寒露懊恼悔恨的生动小表情,许知临难得有了些兴致。
张寒露咬了咬牙:“看来师兄是不知道行侠仗义,怜香惜玉这八个字怎么写。”
“怜香惜玉?”许知临看了眼穿着宽松体恤衫和街角下棋大爷同款运动短裤,如果不看脸都不确定性别的张寒露,将这四个字喃喃道。
……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张寒露自认为从初中被师姐点拨过后,就再也不会遇到能在嘴上讨到她便宜的人。
可是,许知临来了,那个在别人口中勤奋好学,冷若冰霜的少东家,一张口就怼的她哑口无言,是她败了。
张寒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她休息的差不多了,生硬的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石壁:
“刚刚的镇民是直接穿过这石壁的,想必是有什么机关。”
‘哈哈哈,好生硬的转移话题。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小道士吃瘪。就这样怼他,为我报仇。
我这些年可是一直活在被剁碎做成驴肉火烧的阴影之中,要不是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嘴挑,不吃老肉,我现在还要担心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捉妖袋里再度传来传音入密的笑声。
张寒露要是听到老驴这番言论,只怕会恨不得早早趁着肉嫩,把它剁了做驴肉火烧。可惜张寒露听不见。
“嗯”许知临一个禁言符,给老驴妖强制闭了麦。
见许知临不在提刚刚的事情,张寒露松了口气,认真查看起石壁。
月光如练,淌过山腰的浓荫,落在裸露的青灰色石壁上。几缕枯竭的藤蔓卷须将石壁遮掩大半。
张寒露拨开垂到眼前的藤蔓,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凑近细细察看起来。
石壁上刻着一排排奇异的纹路——不是篆隶,也非金文,笔画扭曲如活物,或勾连如古藤,或尖锐似抓痕,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谲气息。
二人看着这面石壁,异口同声。
“是妖文。”
“是妖文!”
许知临表情没什么变化,张寒露却有些难以置信。
妖文并不是所有妖物通用的文字,寻常妖物混迹人群,通常使用的都是同时代人类的文字。
只有一种妖使用妖文——上古大妖。
上古大妖诞生之时,人类尚未有系统的文字诞生,大妖之间有所往来,渐渐形成了它们自己的文字。
后来有大妖为祸人间,将天破洞,女娲补天之后将一众大妖封印在昆仑山脉之中,而后将身体化为雨露修复大地。自女娲消散之后,封印虽日渐衰落,但除了被囚入锁妖塔的那位,却不曾听闻有其他大妖逃出昆仑山脉。
张寒露定了定神:“若是大妖作乱,必不会如此偷偷摸摸。师父和师伯曾在历练时进入过昆仑山脉,得一妖文卷宗。
这些年师父已经将那卷宗破译的七七八八,传信于师伯,上面记载了妖界诸事,我也认得一些妖文。世间懂妖文之人甚少,你我算一个。这石壁应该是从昆仑山脉流出,而非大妖在此刻画。”
虽然许知临一脸淡定,张寒露还耐着性子安慰,张寒露继续道:“这石壁上写的是‘西金乌兰’,听着像是地名,我未曾去改过昆仑,你有什么线索吗?”
“是一个湖泊。”许知临语气没什么起伏。
“嗯。”张寒露若有所思地点头,“先是用符水下毒,而今又有这涉水石壁,说明符水下在了镇里人的饮水之中。
而你我因未曾在这镇上进食,只喝了瓶装水,没有摄入符水,所以无事。这涉水石壁看来就是用来阻挡你我这种未曾饮下符水之人。”
“看来师妹有方法进去了?”许知临向后退开一步,给张寒露施展的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救人救出打工既视感。
张寒露想到刚刚给镇民们解控用的符水,突然悟了。这家伙早就知道其中关窍了,否则也不会用瓶装水化开符水。
张寒露不想和这个故作高深的家伙继续打哑谜,瞪了一眼他:“赶紧拿出来。”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我们聪明绝顶的师妹呢”
许知临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的正是他化开符水时从旅馆打的自来水。
张寒露懒得搭理他,只觉得聪明绝顶不是个好词。
拿过小瓶子,张寒露打开盖子,运气取出两滴符水,符水悬而不落,停在半空。随着张寒露垂眸凝神,双手结印于胸前,口中法诀清越:
“天地玄通,水脉相融。
三清庇护,万法启宗。
灵枢既转,水门自通。
洪波涌起,润泽无穷。
急急如律令!”
只见那两滴符水瞬间活了起来,朝着那刻着妖文的石壁飞去,张寒露以气牵引,符水注入妖文之中。
甫一接触,两滴符水便像被石壁吸住般,瞬间融入灰黑色石面,没有留下丝毫水渍。
下一秒,石壁上原本死寂的妖文突然亮起,凹槽之处泛起极淡的水光,紧接着,水光如同有了生命,顺着妖纹的纹路缓缓游走——水光沿着所有妖文的脉络走了完整一趟,最后汇聚到石壁正中央的一道圆形凹槽处。
两滴符水化作的水光在此处盘旋三圈,猛地向内收缩,化作一点银芒,彻底沉入石面,消失不见。
就在银芒消散的瞬间,整面石壁突然轻轻震颤,原本攀附其上的藤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自动向两侧褪去,露出下方平整的石面。
紧接着,石面上所有被水光浸润过的妖纹同时亮起,发出柔和却坚定的银蓝色光芒,光芒交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光网中央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逐渐扩大,最终形成一道可容两人并行的石道。
石道狭长幽深,两侧石壁湿滑冰凉,泛着若有似无的水汽,隐约能听到门内传来潺潺的水声。
通道深处漆黑如墨,仅能勉强看清身前数尺之地,唯有两侧石壁上,每隔约莫三丈远,便嵌着一盏“灯”——那并非寻常灯火,而是一簇簇幽蓝色的光团,悬浮在石壁凿出的凹槽里,形似燃烧的火把,却没有火焰的跳动,只有稳定而清冷的蓝光,安静地淌在凹槽边缘,将周围的石纹染成淡淡的青蓝色。
张寒露看着眼前的景象,叹道:“大手笔啊,长明灯引路。”
许知临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感受到鄙视的眼神,张寒露欲言又止,心道算了,跟你们这种有钱人说不清楚。
暗潮涌动之间,许知临开口:“走吧,进去看看是谁这么大手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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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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