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冰冷坚硬，映出林薇疲惫而紧绷的脸。玻璃的另一侧，吴哲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铐住，脚踝戴着沉重的脚镣。他穿着拘留所的蓝色马甲，脸上带着几处新鲜的擦伤和淤青，是昨夜坠崖时的痕迹，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漠然。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地方，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向某个遥远的、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深渊。
林薇站在玻璃前，没有立刻进去。她需要一点时间，让昨夜那场冰冷雨夜中的生死时速、苏凉那惨白的脸和扭曲的手臂、以及此刻吴哲这副认命般的平静，在她混乱的思绪中沉淀下来。追捕的亢奋过后，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对即将揭开的真相的沉重预感。
副队长张猛站在她身边，低声道：“林组，都安排好了。按程序，审讯全程录音录像，外面有两个人守着。医生刚给他做了简单处理，除了些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大碍。这家伙…真沉得住气。”
林薇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在吴哲身上。就是这个人，用一连串精心设计的模仿谋杀，将整个城市拖入恐慌，将专案组玩弄于股掌之间，差点害死苏凉…也间接地，逼得她与陈国华彻底撕破了脸。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审讯室厚重的门。
金属门合拢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吴哲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林薇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仇恨，没有挑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疲惫。
“吴哲。”林薇拉开椅子坐下，将一叠厚厚的卷宗放在桌上，声音平静无波，“‘倒影杀手’连环杀人案，六条人命。现在，说说吧。”
吴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嘲讽的弧度。“林组长，我以为你会先问，为什么是周正明？或者，我为什么选择从那个通风口进去？”
“那些细节，我们有的是时间梳理。”林薇直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刀，“我现在更想知道，为什么是‘倒影’？为什么执着于模仿二十年前的‘暗影案’？你布下这么大的局，把苏凉和我，甚至陈国华都卷进来，你真正的目标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报复他当年把你踢出警队？”
提到“陈国华”三个字，吴哲平静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波动，是刻骨的恨意，但转瞬又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悲凉的讥诮取代。
“报复？”他轻轻重复，声音沙哑低沉，“太轻了，林组长。那太便宜他了。”他微微前倾身体，尽管带着镣铐，气势却陡然变得压迫，“我是在‘修正’历史！是在用最刺眼的光，照出那个披着‘警界传奇’外衣的恶魔，骨子里到底有多腐烂！‘暗影案’的真相是什么？是陈国华为了保住他那顶乌纱帽，为了维护他那完美无瑕的‘老鹰’形象，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苏凉父亲的影子瞬间划过脑海。她面上不动声色：“什么罪孽？具体指什么？”
“指什么？”吴哲冷笑一声，眼中燃烧着压抑多年的怒火，“指他为了掩盖自己指挥失误导致关键物证链污染失效的严重渎职，将所有的黑锅都扣在了一个兢兢业业、只是发现了疑点的小警员头上！指他利用职权，威逼利诱，构陷栽赃，活活把一个无辜的人逼上了绝路！那个人，就是苏凉的父亲，苏明远！”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吴哲这个关键当事人嘴里听到如此直接的指控，林薇的呼吸还是为之一窒。她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
“证据呢？”林薇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微微加快，“空口无凭。陈国华的地位和声望，不是几句指控就能撼动的。”
“证据？”吴哲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又悲凉的光芒，“证据早就被他销毁得差不多了！当年的案卷，关键证人的口供，物证的原始记录…多少被他动了手脚，多少被他‘意外’遗失？他就像一只最精明的秃鹫，能把腐肉上的痕迹都啄食干净！但林组长，”他死死盯着林薇，“痕迹可以被抹掉，人心里的记忆和仇恨，抹不掉！那个‘暗影案’的幸存者，她当年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她混乱的记忆里，就没有一点关于陈国华逼迫苏明远认罪的片段吗？还有那个因为看不下去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陈国华找借口提前‘退休’，最后‘意外’车祸身亡的老王头，他临死前，就没留下点什么？”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王振海！那个她刚找到线索就“意外身亡”的退休老警员！吴哲怎么会知道她去找过王振海？除非…陈国华一直在严密监控她的一举一动！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王振海的死，不是意外？”林薇的声音沉了下去。
吴哲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妨碍到‘老鹰’的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当年是苏明远，后来是坚持调查真相的我，被扣上伪造证据、陷害同僚的罪名，身败名裂，踢出警队！现在，轮到你林组长，还有那个不肯放弃追查父亲死因的苏凉了。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跳出来，拼命把脏水往苏凉身上泼，质疑你的能力？因为他怕了！怕你们顺着我这条线，把他那层画皮彻底撕下来！他要把你们也变成‘倒影杀手’案的牺牲品，就像当年牺牲苏明远一样！”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薇的脑海中，无数碎片化的信息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飞速连接、拼凑：
陈国华在“暗影案”关键节点解释的模糊地带。
幸存者记忆中与官方记录矛盾的关键细节。
苏凉父亲蹊跷的自杀。
吴哲因“重大失误”被开除。
副手张猛的异常行为。
关键证人王振海的“意外”身亡。
苏凉住所被栽赃的物证。
陈国华在会议室里对苏凉充满暗示的污蔑，以及对自己判断的质疑…
还有昨夜，吴哲针对陈国华旧案关键人物周正明的“审判”行动！
所有的线索，都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最终全部指向了同一个源头——陈国华！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掩盖！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维护他个人的“传奇”光环！他就像一只盘踞在警队荣誉殿堂阴影里的巨大毒蛛，为了掩盖一个错误，不惜制造更多的错误，牺牲一个又一个的无辜者！苏凉的父亲是牺牲品，吴哲是牺牲品，王振海是牺牲品…现在，轮到她林薇和苏凉了！
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恶心感在林薇胸中翻涌，几乎让她窒息。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追查连环杀手，在捍卫正义，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甚至差点成了被清除的障碍！她对陈国华那仅存的一丝基于前辈身份的尊重，在此刻彻底粉碎，化为冰冷的憎恶。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张猛探进头来，脸色有些古怪：“林组，陈…陈顾问的电话，打到指挥中心了，指名要立刻跟你通话。语气…很急。”
林薇眼神一凛。来得真快！她看了一眼吴哲，吴哲脸上露出了然和嘲讽的神情。
“告诉他，我在审讯关键嫌疑人，暂时没空。”林薇冷冷地说。
“可是…”张猛有些犹豫，“他说是关于…关于苏凉同志在昨夜行动中‘擅自行动、造成重大风险’的初步调查意见，需要立刻和你沟通…还说…”张猛的声音更低了些，“还说吴哲此人极其狡诈危险，擅长心理操控，提醒你不要被他的供词误导，影响了对案件核心的判断…”
陈国华！他这是在施压！在警告！在试图再次将水搅浑！利用所谓的“调查”和“提醒”，干扰她对吴哲的审讯，甚至可能想借机坐实苏凉的“问题”！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林薇的理智。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没有理会张猛，也没有理会单向玻璃外可能投来的目光，径直走到吴哲面前，双手撑在审讯桌上，身体前倾，目光如同燃烧的冰锥，死死钉在吴哲脸上，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淬了毒的寒意：
“吴哲，把你所知道的，关于陈国华在‘暗影案’中掩盖渎职、构陷苏明远、迫害你、以及可能涉及王振海‘意外’的所有事情，把你掌握的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是最微小的、无法直接证明的线索，全部！一字不漏地！给我吐出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雷霆般的决心和不容置疑的意志。“他不是想操控一切吗？不是想把我们当棋子清除吗？”林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好，那这盘棋，我林薇奉陪到底！但这一次，被将军的，一定是他！”
吴哲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彻底点燃的女刑警，看着她眼中那熊熊燃烧的、要将一切黑暗焚尽的怒火，他脸上那嘲讽的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悲悯的神情，但深处，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给我纸和笔。”吴哲沙哑地开口，“有些名字，有些时间点，有些细节，我需要写下来。光说，你记不住。”
林薇立刻示意门外的张猛拿纸笔进来。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和陈国华之间，已是不死不休。她彻底看清了，这个警界传奇光鲜外表下腐烂的根基，以及他为了维护这虚假荣光所能施展的、毫无底线的狠毒手段。所有悲剧的源头，就是陈国华！而她，林薇，将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源头连根拔起！为了那些枉死的无辜者，为了苏凉和她父亲，为了吴哲被毁掉的人生，也为了警徽上那不容玷污的正义之光！
她拿起那张吴哲开始书写的纸，仿佛拿起了一把刺向黑暗心脏的利剑。觉悟，在这一刻，化为钢铁般的意志。陈国华的阴影再庞大，她也决心要将其撕裂在阳光之下。
林队掀桌觉醒时刻！(╯‵□′)╯︵┻━┻ 老陈的马甲终于被撕得稀碎，反派光环摇摇欲坠~ 吴·人形自走举报机·哲疯狂输出，薇姐握着小本本的眼神能点燃警局！下章三方修罗场预警：薇姐磨刀霍霍，老陈垂死挣扎，苏顾问在病床远程吃瓜Σ(°△°|||)︴ 正义群殴即将开始，瓜子饮料准备好！(￣ε(#￣)☆╰╮o(￣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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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林薇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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