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轿车自街尾疾驰而来,刚停稳当,下来一个男人,大约三十岁出头,皮肤白皙,身着条纹衬衫黑色西裤,戴黑框眼镜,气质斯文。
李曦和猜想可能是谢家的客人,往旁边走了走,为他让路。
而这人在她面前站定,瞥了眼她手里的牛皮纸袋,语气温和地说:“小姐,已为您安排好住处,请随我来。”
“您是?”
“柳云度。”
柳云度接过旅行包,走到车边,拉开车门。
“多谢。”
司机打开音响,柔和的钢琴曲缓缓流淌,车内散着淡淡的冷茶香。
李曦和在后排坐下,扶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和越来越强烈的偏头痛,舟车劳顿使她脸色泛白。
“试试这个。”
她接过柳云度从副座驾递来的香膏,放在鼻下嗅,清凉的薄荷香让她轻松不少。
半小时后,轿车驶入一处别墅区。
这片别墅区以高植被覆盖率为卖点,占地面积广,尤以人工溪流两岸的粉色郁金香丛出名。小区边边角角也簇拥着一丛丛其他颜色的郁金香,据说是按照文王后天八卦定方位,结合五行属性定的颜色,总之讲究得紧。要说缺点,就是道路设计得比较曲折,不熟悉的鬼来了都得迷路。
柳云度让司机在小溪左岸停下,下车后他边引路,边介绍沿路的标志性植物,以作认路的参考。要不是他腕间的劳力士手表透着逼人的富贵,就他这专业架势,妥妥的房产中介。
李曦和觉得奇怪,“您知道我方向感不好?”
柳云度摇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在确认被托之人记住路线后,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希望您能喜欢。”
李曦和推开花园铁门,回过头,“麻烦您送我过来,以后叫我曦和吧,再见啦。”
柳云度笑着点头,“再见。”
花园里靠近铁门的一侧种着棵槐树,年岁比不上谢宅那棵,但也有一层楼高了。成串的白色小花缀满枝头,亭亭如盖,为树底的小草遮风挡雨。小径的左侧是光秃秃的土壤,等待来人填上新妆。
李曦和打开门,阳光房内生机盎然,绿植点缀得恰到好处。再往里,书架一尘不染,书籍分类摆放,推理小说、哲学名作、艺术画册,还有她喜爱的绘本。茶几、吊床、窗帘、书房等等,这里的一切都分外迎合着她的喜好。
李曦和眼里闪着泪花,拍了拍脸颊后,又露出可爱的笑。她仰躺在地板上,闭上眼睛,轻声说:“他是念着我的。”
接着,她一遍遍用更大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完全喊出来。
尽兴之后,刚才还又是哭又是笑的人戴着耳机哼着歌,归置旅行包里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忙完躺在沙发上,又觉得有些饿。
冰箱里放着两大盒鲜牛奶、一些能存得住的蔬菜和一抽屉鸡蛋,日期都是最新的。
李曦和没开火,简单切了蔬菜,拌了个沙拉当晚餐。
在吃这件事上,她一向糊弄得很,什么香味、口感、火候是全然不顾的,只图个能吃饱。不过,土豆和香肠锻造出的胃,也没什么资格去讲究。
李曦和边吃边打开笔记本,查看邮箱。
她的求职意向是实习助理,偏向诉讼实务,打算边工作边准备考试。
没有那一纸资格证书,法律行业基本无缘。要说这考试,过了的人直言也就那么回事儿,甚至吹嘘天赋异禀裸考神话。没过的人一面愤恨地看着得意的嘴脸,一面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殊不知这考试有个至理名言:“挺住,等待别人倒下。”凡是上岸的,都是在脱胎换骨的黄沙中使劲拽住仙人掌的人。
李曦和连续阅读了三封邮件,都是询问是否有涉外非诉实务经验的。涉外非诉实务经验,这八个字,她只占个涉外,只能谢绝了邀请。
随后,她点开发件人为WXN的邮件,内容简洁,邀请她周五上午十点面试,落款是煜林律师事务所。
煜林律所是一家中等规模的精品所,合伙人不多,但都是行业内的精英,准入门槛很高。诉讼和非诉业务都涉足,尤以民商事诉讼实务见长,每年创收名列前茅。
李曦和放下筷子,搓了搓手,立刻发送了肯定的答复。
除此之外,还要做些准备。
凡事态度最重要,得有身靠谱的行头。
翌日一早,她出门置办了几身衣服,正看地图导航时,耳边响起口哨声。抬头一看,一个黄头发的男人倚着辆骚紫色超跑,又朝她吹了声口哨。
李曦和白了他两眼,绕道往前。
“美女,别走啊。”
“你小子又祸害美女,真够现眼的。”
李曦和回头,看到说话的男人留着寸头,朋克链子花衬衫牛仔裤,叼着半支烟。
“我当是谁,哪儿能有你玩得花啊?”
唐伽闻掏了掏耳朵,一记侧踢将人踹到在地。
“话听着不顺耳。”
黄发男人嘟囔了两句跑了。
李曦和道谢,唐伽闻摆了摆手,往商场里走,腿一拐又折回来。
“我要买个包送人,帮忙挑挑?”
唐伽闻这公子哥老毛病又犯了,看见美女走不动道,搭讪送包吃饭睡觉,流水线作业。浪荡两天,腻了就跑。整个儿一纨绔,还是圈子里有名的纨绔。
不过,也有美女为他辩驳,纯纯柏拉图式恋爱,没有睡觉一说。和美女盖被子纯聊天,谁又能信呢,于是唐纨绔又多了个不行的雅号。
李曦和看了眼自己右肩的帆布包。
“这包就挺好,你肯定品味高雅。”
要不说他是纨绔呢,鬼话张嘴就来,那分明是个连花纹都没有的白包。
李曦和再次打量唐伽闻,越看越觉得不像个好人,但碍于他刚刚出手相助,人情上只得点头答应。
唐伽闻嬉笑着大咧咧地揽住李曦和的肩往商场里走,忽然又觉得这样不妥,松了手改为插兜,还颇为绅士地说了句抱歉。
这造作的礼貌和他脖子上的大粗链子属实违和。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奢侈品店,刚进去就有售货员上来问好。
“随便看看,有能入眼的就抬个手。”唐伽闻在沙发上坐下,一胳膊搭在靠背上,翘起二郎腿。
售货员逮着机会使劲瞧他身后的女人,眼神里的意味俗气得很。
钱可以使本来微不足道的事情显得似乎很有尊严。
李曦和冷笑,察觉出了唐伽闻的心思,走了两步,随便一指,立刻听到售货员的恭维。
唐伽闻走上前,“还有喜欢的吗?”
“我喜欢没用,你的心上人喜欢才行。”
唐伽闻嘻嘻一笑,朝售货员抬了抬下巴,“就那个,包起来。”
李曦和向他道别。
“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等售货员包装好,两人走到店外。
“你要和我说什么?”
突然,唐伽闻扔下纸袋,转身狂奔,七绕八拐地跑没了影。
不光当事人愣怔了,旁边的路人都惊呆了,本以为是一出土豪撒钱泡妞的戏码,结果土豪跑了,美女自由了。
李曦和笑了笑,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没头没尾地出现,又没头没尾地消失,大剌剌地把东西往这一丢,怎么着都悉听尊便。
她又回到店里,“他常来对吗?”
“唐先生是老主顾了。”
“那好,他下次来你把这个给他。”
售货员微笑着又把人打量了两眼,想了想说:“您方便留个字条吗?”
李曦和想了想,在卡片上写了几个字。
回去的路上,她仔细浏览了煜林律所的网页,全所共105人,其中10个合伙人,主任是谁倒是没透露。
若是业界知名人士,不说长篇大论,只言片语也是必要的,没道理低调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若是不知名人士,却能统领着一支由精英组成的团队,怎么着都得能力出众,能孚众望吧,那这样的人物还能不出名?
奇了怪了。
还没来得及琢磨,李曦和瞧见白色铁门外,一个身穿黑色夹克衫的男人背对而立。听见动静,他回过头,没什么表情,单手捧着一个淡蓝色的精致纸盒。
“好久不见。”
李曦和向他颔首,“好久不见,俞叔叔。”
俞林远是谢东陵的心腹,退伍特种兵出身,为人低调,沉默寡言。他五十岁不到,皮肤有点黑,肩宽腰细。因常年骑越野摩托,总是戴一双黑皮手套。
“请进。”李曦和打开门,“前两天去老宅,没见着您。”
“嗯。”俞林远一眼扫过院中光景,又望着眼前纤瘦的人儿。
“喝点什么?”李曦和把新买的衣服放在茶几上,“茶还是咖啡?”
俞林远看了眼军靴,摇头,拉开夹克衫,从内袋拿出一封请柬。
“周六先生生日,这是礼服。”说着,他将淡蓝色纸盒放在竹椅上,“看看合不合身。”
“现在?”
“现在。”
李曦和皱眉,看着他沉静的脸,感觉有点怪。
“稍等。”
不一会儿,她身着一袭宝石蓝长裙走来,抹胸长袖的款式,腰间点缀着几朵白色山茶花。
俞林远背手而立,看得专注。
“合身。”他手指轻敲茶几玻璃,“礼物。”
顺着他手指的位置,李曦和看到一个细长的粉色礼盒,扎着蝴蝶结。再抬头,俞林远已经走到花园外。
她打开礼盒,里面躺着条蓝宝石项链。
钱可以使本来微不足道的事情显得似乎很有尊严。——出自弗吉尼亚·伍尔夫《伍尔夫读书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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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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