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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毕业照

五一假期将至,卷子也铺天盖地往下发。

高三和初三放一天,其他年级三天。

不知道杜宁从哪买到盼盼薯片,包装和十几年前她拍照抱的一模一样。

“你在哪买的,我以为这种绝迹了呢。”

“超市扶梯旁特价,我还拿了袋虾条没带来。你吃不吃,不吃我就不拆了。”

“我吃我吃。”

江今澄规矩举手。

这薯片一吃就上瘾,杜宁分给几个人尝就有几双手往袋子里伸。

“卷子谁传一下。”

“我传我传,正好有点噎了。”

江今澄抽出一片湿巾擦擦指头指缝团起来待会儿扔。

卷子标题没什么新意。物理一、物理二、物理三……

页眉倒是还有行小字:【全体物理组祝所有同学劳动节快乐】

一点都不快乐。

边兰假期比江今澄还长,闲来无事就打开她房门。看了一圈又关上,只嘱咐她认真学习。

她不想学习也得学习,二十多张试卷,两眼一睁就开始写,三天下来像考了一次期中。

阳台朝南,楼前秋千架和单杠挂满花花绿绿的被子,被子旁有树洋槐树,白花细细密密缀在绿叶间。

以前姥姥家院里也有洋槐树,边兰最喜欢吃洋槐炒鸡蛋,还强迫不喜欢的江今澄也要吃。

但后来拆迁,树也砍了卖钱。江今澄再没见过洋槐炒鸡蛋这盘菜,连味道都淡忘许多。

这种花香很奇怪,离得愈近愈不浓,走远反而浓得像是要缠上你。

节后七点半到校,阳光很刺眼,到了班内反而暗得要开灯,后黑板写着各科收作业截止时间。

江今澄默默记下往座位走,她桌上多了几颗圆滚滚的果子。黄中泛青,比鸡蛋稍大点。

“这什么?”

“杏子,楼下摘的,你尝尝熟没熟?”

“你怎么不尝尝呢?”

“好东西当然要留给你。”

江今澄无力反驳,拿起摸了摸像是洗过,上下转了一圈看到凹进去的枝梗有水才放心。

“洗过了,吃吧。”

“这能好吃吗?”

说完杏子已经送到了嘴里,硬得像核桃,咬下来都是嘎巴清脆一声。

酸,特别酸,还带着苦。

舌头碰到果肉那一刻就该吐出来,但她偏偏嚼了一下,只能忍着吃下去。

江今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杜宁笑得是花枝乱颤,说话也断断续续。

“怎么样,还,还好吃吗?我专门给你摘的,都吃了,别客气啊。”

“酸到可以当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了。”

中午她兴致冲冲带到食堂要骗许松年和边缘。

她憋住笑了,但忘了他们高一也在这栋楼上,杏子早摘过吃。

“你这儿伪装不够好,你得找那种看起来熟了摸着也有点软,但下面透青的,更容易骗人。”

江今澄默默把杏子装回口袋,兴致全无哦了一声。

“能给我一个吗?”

“挺酸的。”

都被看破了也没必要坑许松年。

“试试,以后也吃不到了。”

“那行。”

省得她揣回去,还挺重。

“高一还没吃够啊。”

边缘不懂这么酸的杏子有什么好试试的,想了又想,觉得许松年是被高中压迫惯了,马上毕业还舍不得上了。

“还没毕业就怀念母校,平时没见你这么感性。”

“你管人吃不吃,你不吃还不许别人吃。”

江今澄怀疑许松年那么在乎同不同情的,有边缘口不择言话不过脑的原因。应该是无意间刺痛许松年自尊心了。

“吃吃吃,酸死你俩。”

许松年酸没酸死不知道,江今澄是被酸死了。杜宁摘了有七八个杏子,连哄带骗只有周期拿走两个。

她一个下午连吃四个,喝过水舌头舔过牙齿还是涩涩的。

天气渐热,有体育课的那天大部分男生都会备一件校服短袖,打完球回来去卫生间换好再进班。女生倒好一点,可以去每层楼的老师更衣室换。

江今澄体育课不是在树荫下坐就是去小卖部吹空调,带个渔夫帽擦擦防晒霜,回来用薄的小册子扇扇风。

学校给了空调遥控器,但空调是独立电箱还上了锁,学校不愿意就开不了。

班会课拉完月考考场,班主任让个子高的男生踩桌子上去擦风扇叶。

一开始不知道有多脏,路寻用抹布扔下来厚厚一层已经固成块的黑色灰尘,恶心得在扇叶下的人纷纷借垃圾袋罩住自己桌子。

班内一起大扫除动作倒也快,还有几分钟下课班主任让晚饭时候打开风扇转转以防还有灰尘。

象牙白的挂式空调在白日显不出荧光,但同时滴的两声独立于屋内所有声线,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嚷嚷道:“靠,学校送电了。”

送电有先后,欢呼不分先后。江今澄耳边声音纷杂,辨不清是来自玻璃窗外的其他楼层还是他们楼层。

班长用遥控器调好温度,放到后黑板空桌子上,谁不满意就自己调。

前门班主任等他们兴奋劲过去,简单转达学校通知。

大概意思是,学校电路老旧,要优先供高三年级开空调。但体谅大家学习辛苦,积极检修电路,毕竟往年都要六月才能开。

潜在意思,天不热就别开,电费很贵,跳闸了还得修。

管它什么潜在表面意思,又不要交电费。动不动栽花拔草种树的,学校还能差这个钱。

晚饭后江今澄从楼梯口上来,一楼每个教室都紧闭门窗。还是二楼好啊,还没感觉累就到了。

江今澄上完最后几个台阶,视野也从正对楼梯口的方块地斜移到走廊。从楼上下来的人比她先到二楼,几乎背对着她,却如感应到什么般转头。

温天南。

她在食堂吃了面回来,临近晚读又开了空调,走廊和楼梯都没什么人。

“嗨,你找人啊?”

“嗯。”

温天南点头。

“行,那我先走了。”

“我找路寻。”

他第一次说话那么快,江今澄刚走了两步到瓷砖墙面,正巧停在温天南正对面。

“那你去,他应该在班吧。”

“能帮我送个耳机给他吗?晚读快开始了。”

他从校服口袋掏出蓝牙耳机,江今澄缓而钝地点了下头。

“行,给我吧。”

“谢谢。”

“没事。”

温天南走得比她想象要快,手还没挥两下呢。

路寻实在好找,人长得帅个子也高,江今澄不戴眼镜都能认出他。

“温天南给你的。”

没有上次递五三那么惊诧,道了声谢。

月考只考六科,学校恨不得一天考完,八点就考语文。

江今澄沾到桌子就睡,七点钟出头对面高三楼走廊频繁有人走动。她又眯了会儿意识渐渐清醒决定洗把脸起来看书。

除了高三其他年级都在月考,升旗广场传来一阵阵小声的喧哗。江今澄趴在小阳台向下看,图书馆前站了一溜老师,黑西装白衬衫,在金黄的阳光下走来走去。

正对老师背对江今澄的是个专门拍合照的大梯子。摄像师已经架好了相机,和老师积极沟通着什么。

离梯子最近的班级女生多,人手一个镜子梳子反复整理仪容仪表。

一中拍毕业照穿的还是秋季红白校服。地点也常年固定,能把半个升旗广场和教学楼拍进去。

天蓝楼白树绿阳光好,确实是适合拍毕业照。

高三楼还在陆陆续续往外出人,靠近梯子的班级先整队,暂时轮不上拍的班级三三两两笑着打闹。

江今澄看了一会儿要走,忽然听到有快门声。声音不大但清晰,像离她不远。

“这儿。”

她左右看了遍,出声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边缘拿着一台黑色相机,用力向她挥手,确认和江今澄对上眼又转头对许松年吐槽:“跟瞎了一样,看不见人。”

“下来,下来。”

他们这栋楼不少人刚趴在桌子上睡,边缘不敢大声喊,拼命招手让她下来。

“干嘛?”

江今澄身子往外探,小声问道。

“你先下来。”

不说什么事,只一个劲让她下去。许松年见他们僵持不下,也向她招招手。

她甚少这样居高临下地看许松年。或是因为和边缘对比,许松年总显得内敛很多。讲话和和气气,笑起来也和和气气。

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江今澄想起前几天看过的名人名言。

离开考还早,她半信半疑下楼,不知道边缘搞什么名堂。

刚出大厅,就收获n张连拍待遇。

她遮住脸仅留出缝看路,边缘放下相机打趣她:“年纪轻轻留点照片多好,怎么还挡脸。”

“你拍得丑。”

“你都没看过我拍的就说丑,我运动会给咱班多少女生拍,人家都说我拍的好看。你说是不是?”

许松年被肘击两下,连忙点头说:“是是是。”

只是他笑得太明晃晃,一点没有信服力。

“我待会还要考试,叫我下来干嘛。”

“月考而已,不碍事,这不刚七点早着呢。带了相机,给你拍照。”

边缘晃晃手中的黑色相机。

“我啊?”

“咱俩一起,留个念。”

边缘把相机塞到许松年手里,径直向江今澄走来。

上次和边缘合照,还是过年八口人合影。再往前追溯两个人单独合照,那就只有床头柜厚厚一沓相册里,零几年的时候了。

她来时洗了脸,也不知道有没有擦干净,只能胡乱抓抓头发。

“下次跟哥合照照镜子,纸都沾头发上了。”

“呼。”

边缘用力吹了下,卫生纸碎屑卷入浩荡的长风中,难以寻觅。

“哎,你看看光线怎么样,调好了告诉我。”

OK。

许松年比了个手势,脸和相机屏幕凑得很近,手指快速按着什么。

“你哪来的相机?”

她不记得边缘买过相机。

“早就有了,你舅为了世博会专门买的。但没人用,就收起来了。”

“世博会?我去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如果是寒暑假这样的长假期,边缘和江今澄两家常一起旅游,但她对小时候很多事都记不清。

“你那时才几岁啊。”

边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切。”江今澄懒得和他争。

“你没去,我和你舅你舅妈一起去的。我还给你带了个吉祥物记得吗?”

“你说那个蓝娃娃?”

“什么蓝娃娃,那叫海宝海宝。”

“哦,海宝海宝。”

边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确实记不清了。

“本来要一起去的,你没去是因为当时姑姑外出学习,你正好上小学。事都赶一块了。”

“这样啊。”

她还是没什么印象,边缘就比她大两岁,怎么记这么清楚。

“你不后来去海边玩了吗?看你堆沙子堆挺开心的。”

“你怎么知道?”

这她有印象,堪称美梦一样的假期。每天就是跟在边兰和江建明身后吃吃喝喝,晚上回酒店看动画片。

“姑姑发给我妈的,不过你那根本就不是城堡,砌墙还差不多。”

边兰到底把小时候多少事都告诉边缘一家,完全不尊重个人**。

“可以拍了吗?好了吗?”

她拔高嗓音问许松年。

“好了好了,站好看镜头啊。”

江今澄抬手比了个耶。

边缘嚷嚷再拍几张,然后江今澄又比了几个耶。

“好了,你们俩要不要来看看。”

许松年调出刚刚拍的几张,屏幕小太阳大,江今澄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

屏幕反光严重,边缘也看不清,双手环胸让江今澄先看。

照片像套了滤镜,颜色鲜明澄澈,日光明亮却不刺眼。能看出是夏天,却是温和宁静的夏天。

她笑得腼腆,边缘笑得张扬,割裂又意外和谐。

“你拍得还挺好看的。”

“那明明是我相机好。”

边缘驳回她对许松年的称赞。

“也没见你刚才给我拍得多好。”

对面香樟树下老师还在整队,喊还在慢腾腾从楼里出来的人快点回到班级。边缘当即立断,推了下江今澄,抢回自己相机。

“你俩去,我给你俩拍一张,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技术。”

“啊?”

她都准备回去复习了。

“去去去,站好站好。”

边缘大手一挥随后低头认真调参数,像是要把有许松年痕迹的东西全部抹掉。

太阳很大,站在树荫下不能完全睁开眼。气温还没有升起来,风的轨迹不确定,时而高悬时而贴近地面,拂面也是时冷时热。

江今澄抬手想拢下头发,但风没有吹动她耳后碎发。尬在空中的手迅速放下背在身后,她询问许松年意见。

“你想拍吗?”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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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那天帮很多人拍照,自班的外班的老师还有领导。

拍得他两块电池都没电了。

玩得好的直接问他能不能今晚就熬夜导出来,边缘大骂一个个真把他当驴使。

许松年那天没上晚五,导照片任务就到了他手中。

“好好干啊,多少人就指着那照片呢。”

许松年懂言外之意。

毕业照嘛,没说过几句话的人都能有理由合影。

说过很多话的人当然也可以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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