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转后直走……”
卫凛修低头看着刚才在秦广王那里发的小册子，上面记录着地府的基本概况和注意事项，甚至还有生活指导，相当于迎新手册。
他此刻看的就是手册所说的暂时招待处地图。
暂时招待处是给刚进入地府没钱买房的人一个临时的容身之所，手册上说最多住一个月，并且环境不好，只能维持生活所需。
卫凛修折腾一天身体已经乏累，不管环境好不好，他现在只需要一张床。
他根据地图拐拐绕绕，终于到了其所在地。
还没等他看清房子，一股灰尘扑面而来，他猛地咳嗦几声，挥手将眼前的灰尘扫开，这才看到了灰尘来源。
鬼差们将小推车上的石砖倾倒在地上，这才将地上的尘埃全都飞起。
他看着石砖堆旁的房子，房子上挂着一块破布，在夜晚的风中摇摇晃晃，看起来要掉不掉，上书“招待处”三个大字。
卫凛修走到近前，门口有个鬼差将他拦住。
“登记，把这个表填了。”
表上是姓名，年龄，包括死亡时间入地府时间。
他一一填好，将表递给鬼差。
鬼差只看了一眼，将一个小纸片放到卫凛修面前。
“床卡，进去找相应床号，最多在这住一个月。”
卫凛修点头道谢。
他对“床卡”一词感到好奇，等他进去后，才明白为什么叫“床卡”，也明白了手册所说的“环境不好”。
只见里头房间床挨着床，连个帘子都没有，过道两人相遇都要侧身走过去，人们在里头如同下饺子一样，一个挤一个，声音沸腾着，睡姿翻滚着，一不小心似乎就要从床上掉下来了。灯光昏暗，误以为进入了什么地下场所。
他木着脸找到自己的床位，身边是个打着呼噜睡觉的大哥。
还行，至少有床被子，不用自带。
卫凛修过于乐观地想。
他接受了这个“暂时招待处”，毕竟除了这里也没人会招待他了。
他掰着手指算自己目前功德转化为钱有多少，还要置办一些生活用品，攒攒钱还要买房子，毕竟不能在招待所呆两年……
夜里有些凉，他将被子往上拢了拢，盖住脖子，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一边想着如何在地府安家，一边迷糊糊在呼噜与吵闹声中睡去。
.
第二日醒来，卫凛修动动有些酸痛的脖颈。
他昨晚睡前仔细想了想，还是打算“重操旧业”，考个公务员，至少能多帮帮在地府生活的人们，最好能影响大家一起干实事。
打定主意后，他翻开手册。
在手册的最后，有关于地府考公的介绍。
地府公务员考试每个月月中都会举办一次，包括笔试和面试，可以去判官司报名并贴心的附上了地图。
卫凛修顺着地图指示找到了判官司大门口。
打眼一看，门口熙熙攘攘，看来就算在地府公务员竞争压力也不小。
排队途中有鬼差下发报名手册，里面将可报名岗位、福利以及考试大纲都说的明明白白。
卫凛修研读一番，总算大体了解了地府体系。
他打算报考阴鬼使的下属机构，据手册介绍，这个岗位主要是在夜间巡逻并处理居民生活的大小事，很基层的岗位，更重要的是，这个岗位包分配住所，但是考试大纲也最多。
招待所只留他一个月，他需要在一个月里找到住的地方，但以他目前的经济实力，一个月内他连个厕所都买不起，虽然也可以租，但卫凛修还是更愿意直接买房子。
这种吃香岗位他都能发现，其他人肯定也能发现，不过考试大纲多这一条也能拦截许多人，但总归竞争力应该比较大。
不过他并不怕，要说把一分钟当半小时用，他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队伍排到卫凛修，他接过报名表。
表上第一栏是基本信息，和他在招待所登记写的差不多，第二栏是报考意向和考试时间。
他诧异地看着表上的考试时间，没想到连考试时间都能选。
他选择了最近的考试时间，就在下个月中。
第三栏是个人介绍，写出你对这个岗位是否有工作经验或者相对别人而言有什么优势。
卫凛修犹豫片刻，没有把他的“千里眼”写上。
写完后他交给鬼差，对方按下印章说道：“下个月15号上午八点在这里签到，别迟到。对面有家书店，官方指定备考资料，有需要可以去买。”
对面书店是个古香古色的小屋子，红漆均匀地涂抹在墙面上，看起来是刚涂没多久，让人不禁联想到鲜血。
书店老板很是热心，问他报考哪个岗位，又手脚麻利地把资料都找全给他。
他看着手册对一遍，发现没有遗漏，又顺手拿几只笔。
“一共多少钱？”
“2150。”
多少？
这里支付是用功德转换的钱币支付，虽说他功德不少，但也经不起这个花法啊。
他抬头看着收银机上的金额，心死了一半，突然，他眼睛发光，指着老板身后架子上的一本厚度堪比两本现代汉语词典的书，书脊上写着《公务员考试大全》，问道：“那个多少钱？”
老板扭头一看，惊讶道：“这个是便宜，342，不过这里面是所有大纲的合集，还没有每个岗位的细分，你要是从里面找你需要的，怎么也要找个几天吧，不划算的。”
“不用，就这个。”卫凛修让老板帮他拿下来，又要了一本考试真题和几支笔，“多少钱？”
“416。”
卫凛修爽快地付了钱。
临走时他问老板附近有没有比较安静的地方，老板说附近有个图书馆，大家都在那里备考，就是难占位。
卫凛修出门后发现这里简直就是备考大街，书店，自习室，辅导班甚至是记忆药丸应有尽有，卫凛修找到老板说的图书馆，进去一看，果然人满为患。
他费劲挤里面转了一圈，桌子全被占了，只找到一小块空地，在角落里，正好还能靠着墙，在没有桌子的情况下，这样的地方已经弥足珍贵了。
卫凛修不打算从里面找所需考试大纲，只要他全背过，就不怕出到不会的题。
一晃晚上，图书馆闭门，卫凛修回到招待所，招待所里依旧吵吵嚷嚷，他不为所动，屏蔽一切，倚在床头上背书。
他旁床的大哥叫他都没听见。
晚上，招待所按时关灯，他便出来用手机打着手电筒背书，好在是春末，晚上不说太冷。
大半个月，卫凛修生活规律，白天在图书馆学习，晚上回到招待所学习，每日睡两个小时，日日如此。
终于，到了考试的日子。
日光轻轻打在窗户上，透过玻璃映进室内，落下一片阴影，随时间移动跳跃到卫凛修的脸上。
他抬眼看向考场最前端的时钟，还有十分钟收卷，他将卷子翻过从头检查一遍。
钟声与鬼差要求停笔的声音混杂一起，他交上考卷走出考场。
“笔试结果到时会有专人通知，大家耐心等待，笔试结果到时会有专人通知……”
考场大门的鬼差扯着喉咙喊道。
.
“喂，卫凛修是吧。”招待所的鬼差喊住刚想进门的男人。
“对。”卫凛修点头。
“你后天就到一个月了，要赶紧搬出去啊，最近来的新人太多了，快住不开了。”
卫凛修眉头一蹙，已经快半个月了，面试通知还没有下来，眼看招待所要到期，这让他有点心急。
“卫凛修！卫凛修！”
远处又跑来一个鬼差，衣服散乱，汗水糊在脸上他也只是不在意的抹了一把，在他面前站定，对着他的脸观察一番，又从斜挎包里拿出一张纸，来回看了几遍。
“你是卫凛修吧？”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是。”
“恭喜你，笔试过了，下午三点携带准考证去面试，地点还是在判官司。”
卫凛修心中一喜，面上却丝毫不显，淡定地接过对方递给他的纸，“谢谢。”
鬼差见他接过准考证，下一秒便又向另一方向跑去。
守在招待所门口的鬼差显然也听到他们的对话，对卫凛修道：“恭喜呀。”
卫凛修脸色冷淡，“谢谢。”
鬼差见状也不再说话，看着卫凛修进了招待所。
对于卫凛修来说，下午三点的面试更加重要。
只是面试什么也不知道，他在等待结果的这半个月里练了无数次话术，脑内想象了无数次面试官刁难他的话如何应对。
但他万万没想到面试是这么个流程。
面试官坐在他的对面，对着他又是掐指，又是看手相，三个面试官围着他转转悠悠，最终回到了座位上。
正中间的面试官严肃道：“恭喜你面试成功，明天来上班吧。”
卫凛修：“……”
啊？什么也不问就这么过了？
不过一想到是在地府好像也挺正常的……
他走出面试房间，门口已经有鬼差等他了。
“恭喜，我现在带你去我们分配的房屋。”
直到卫凛修提着行李箱正式入住到地府分配的房屋后，他才感到了一丝自己成为一名鬼差的实感。
没想到生前的梦想在地下实现了。
卫凛修边感慨边收拾着房间。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一卫，一个标准的单人间，环境干净，并且离他的办公地点只有五百米，简直就是打工人的梦想住所。
怀着激动的心情，卫凛修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终于不用挤挤缩缩在招待所的小床上了。
第二天要早起，卫凛修给自己订了个闹钟。
七点钟，闹钟准时响起。
阳光躲着窗帘溜进卧室，照到柔软床上的人。
一身皮肉白得发光，闭眼时为他添了几分柔色，只是下一秒他睁开眼睛，寒刃瞬间席卷而来，割掉了他周围的暖光，变得冰冷。
卫凛修洗漱干净后，踩着八点的线到达办公室门口。
推门进去……等会？
他再次推了推，没开。
他退后几步看着门口的标识——阴鬼部。
没走错啊？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这层楼一边是他们部门，另一边是拘魂部，他又去那边看看，也没有开门。
卫凛修摸出他花重金置办的手机，短信上明明白白写着八点上班。
他再次确认手机上的时间，没错啊，已经八点十分了。
无法，他也只能在门口等着。
随着时间推移，他从笔直地站立到佝偻着背，再从弯腰到坐在地上。
在临近九点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卫凛修站起身子，翘首以盼。
来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一身运动装，短发凌乱，头上还有一缕毛倔强地立在风中，手里还提着一袋小笼包和豆浆。
他见到门口的卫凛修浑身一抖，“我靠兄弟，你怎么在这站着，吓死我了。”
卫凛修单手插兜，说明情况，“抱歉，但是门没开。”
对方闻言愣了几秒，“喔，新来的是吧，我说怎么看着面生……”
“兄弟让让，”他示意卫凛修走到一旁，蹲下身身姿扭曲，把一串钥匙从门口摆放着的花盆后拽出来，“喏，钥匙在这，以后来早了自己开门哈。”
卫凛修点点头，跟着对方进入大门。
“你好，我叫卫凛修。”
“我叫罗风，比你早进来几个月，不懂的问我啊。”罗风对他友善笑笑。
卫凛修打量着以后他即将办公的地方，问道：“咱们部一共几个人？这是都没来吗？”
罗风指着一个空办公桌，“你以后坐这吧。”
他将包子放到旁边的办公桌上后继续道：“咱们部门，一共十几个人吧，咱们是阴鬼部下属的夜游部，主要是负责夜间的巡视和督查，以及解决一些居民的问题。”
卫凛修若有所思，“所以才都来这么晚吗？”
罗风一愣，反应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这倒不是，咱们虽说主要负责夜间工作，但是白天也要来上班，不过没什么制度要求，大家都来比较晚。”
说罢他尴尬地笑了几声。
卫凛修也不多说什么，“谢谢你，我可以做些什么工作吗？”
罗风挠挠头，“嗯，没什么可以干的，你要是闲得慌可以去隔壁档案室看看以前的档案，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内容。”
“好，谢谢。”卫凛修起身走去罗风为他所指的档案馆方向。
档案馆里密不透风，推开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卫凛修找了年份较近的档案开始看。
都是比较简单的案子，甚至还有一些找猫找狗找钥匙的工作。
他随意翻过文件，大体了解了阴鬼部的工作风格。
有大案有小案，上至杀人分尸下至邻里纠纷，阴鬼部一并包办。
卫凛修在档案馆呆了一整个上午。
他走出门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不由一愣，“大家还没来吗？”
罗风聚精会神地盯紧屏幕，头也不回道：“这才几点，早着呢。”
卫凛修只当是晚上巡逻大家都累了，这才来这么晚。
“那你怎么来这么早？”他疑惑道。
罗风闻言松开握着鼠标的手，又紧紧握住，“嗯，来玩游戏。”
卫凛修走进他的工位，电脑界面上是扫雷游戏。
“在家不能玩吗？”
罗风这次没怎么犹豫，直言道：“没钱买电脑啊。”
卫凛修：“……”
“我先去吃饭了。”他掏出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
“好。”罗风应着，“咱楼下那家如意面馆好吃，你要想吃面可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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