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寰宇当然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手心手背上的肉,她知道,淳于家的老太君,虽然是她血缘上的外祖母,两人却注定没有祖孙情分。
淳于氏的老太君姓裴,出自青州裴氏,也是个世家大族,名门贵胄。她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淳于王后。儿子早逝,流下了两个孙女一个外孙。
裴氏极其宠爱她那唯一的孙子淳于悯生。上一世裴氏一心想让淳于悯生娶淳于王后的女儿,以此来得到驸马的身份,并延续淳于家的荣耀。
起初她对君寰宇也算是慈眉善目,可当她得知无论是君寰宇还是淳于王后,都更属意叶知书为驸马后,很快就暴露了本性。
君寰宇上辈子受到的最大的算计,除却出生之时的偷龙转凤,就是在裴氏手上。
出于对长辈的信重,君寰宇完全没有防备掉进了裴氏设计的陷阱之中。如若不是她当机立断,废了淳于悯生的命根子,不仅清白会被那个畜生玷污,父王和母后也会碍于情面,将她许配给淳于悯生。当然,以她的性子,即便走到那一步,也绝对不会乖乖听从安排。她会杀了那个畜生,而后远走高飞。
而后来她之所以愿意和亲匈奴,是在其位谋其政,为了天下百姓和黎国的江山社稷。除非死,不然只要她不愿意,谁都不能主宰她的命运。
仅仅因为她不愿意嫁给淳于悯生,裴氏就不惜以毁了她清白这种龌龊手段,丝毫不念及她也是她的外孙女。这样的人,君寰宇怎么可能对其有半分好感。同样,这一世她已经毫不留情地杀了淳于悯生,想必裴氏已经对她恨之入骨。这次的寿宴,君寰宇已经能想象得到,等待她的陷阱必然会比上一世更加艰险万倍。
苏睿那边,随着选官考试圣意的正式颁布,他也成了官场上下瞩目的对象。不过他做得比君寰宇想象地还要好,不仅在短时间内就列出了考试制度的流程及要点,君寰宇只需稍加完善,基本上就已经很完美了,像是后世那种已经完善的科举制度,如今还不能照搬照用,毕竟这将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场。甚至连乡试、会试的流程也得省略,简化成简单的报名面试。面对同僚的各种为难攻讦,苏睿也充分发挥了他的智谋,化解地游刃有余。
这日君寰宇还收到了一封信,是冯拘送来的。
以前她在冯拘面前的身份是浮玉楼楼主女阎王,所以冯拘当然也知道,如今她已是公主的身份。
这几年来冯拘一直在松阳县给她做事,先前派遣至海外的船队带回来了海外的高产农作物,君寰宇将其中一部分培育种植的任务交给了冯拘。松阳县地大物博,土壤肥沃,很是适合培育这些新物种。在之前的传信中,冯拘就告诉她作物的种植很成功,目前已经开始在松阳县及周边几个地方大规模种植。
许多本已走投无路的百姓们得到了高产作物,终于能存活下去,对她也极为感激,冯拘宣扬这些农作物乃是天授寰宇公主,百姓们甚至因此自发在民间给她盖了庙,供奉香火。
而这次冯拘来信,信中表明了他也想参与明年的选官考试,虽是希望得到君寰宇的支持,但笔下想要参与的心思已经跃然于纸上。
也是,对冯拘这等寒门出身的人来说,仅通过举荐,至多也不多是小小官吏。可他有才华有学识有抱负,又怎甘于一辈子做个籍籍无名的小官吏。有史以来的第一场选官考试,可以想象,如果能崭露头角,势必会直接在黎王面前大显身手。这或许将是寒门子弟,此生最有机会直接被君王赏识的机会。
“好个冯拘,现在有钱财又有名望,却还是不忘加官进爵出人头地的初衷。”君寰宇看完信后如是说道,嘴角微微上扬,倒也不是生气的样。
寻没注意到这一点,只觉得主君所言甚是,那冯拘也太不识好歹了一些,主君给他做生意的门路,让他赚了大笔的钱财,又让他出面做了那么多赚名声的事,怎么还想着做官这种庸俗的事情呢?
他当时就动了戾气:“主君,属下这就亲自去松阳县教训一下那小子。”
“不用,”君寰宇摇了摇头,提笔在信的末尾加上一个字“可。”然后让寻尽快将信传回松阳县。
寻不解:“主君,属下不解,冯拘虽然书读的多。但您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学富五车的人,他们都是这次考试的主力军,并不缺冯拘一个。何况他在松阳县做得很好,不应该让他继续好好做松阳县的工作吗?”
“过满则溢,过刚则折。”君寰宇淡淡道,“就像你说的,冯拘在松阳县已经做得足够好,俨然已经成为整个松阳县的实际主导,连县令都是他的傀儡。这样的人,偏偏有着不寻常的远大志向。天下若是一直平安无事便罢了。可若是……”
她迟疑了一下,想起了上一世乱世纷争,冯拘敢以白衣之身起事的传奇。
“你猜,当他有了足够的能力和势力,又遇到了合适的良机,还能不能真心为我所用?”
寻并不愚蠢,很快就领悟了君寰宇的意思,他大惊失色:“主君之意,冯拘将来可能会背叛您?”
会吧。那毕竟是有能耐从一介布衣之身成为大一统帝王的人物。君寰宇相信他的能力,更相信他的野心和抱负,必然也是与生俱来的。
这样的人,君寰宇既舍不得,也不愿意摧毁。但也不会无限制地让他发展起自己的势力。
估计再等两年,整个松阳县乃至周遭一带,都将被冯拘掌控。到那时此人若是还肯忠诚于她倒还好,若是不然,势必会成为她乃至整个黎国的心腹大患。
好在冯拘此时还没有想太多。他眼下的目标依然只是能在官场平步青云。
既然他主动愿意放弃松阳县的一切,重新走一条走选官考试之路,那她又为何要阻止。
如若冯拘能在考试中大放异彩反倒更好,一方面他出入朝堂,势必要先依附于自己,有些事情自己也可以顺理成章交给他。另一方面到时候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他起什么异心。
寻想明白这一层,不禁为主君的深谋远虑及用人之道深感佩服,也更加坚定了他的追随之心。
松阳县
幽幽暗香伴随着开门的咿呀声扑面而来,坐在椅子上的人身形未动,似在沉思,直到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他的腰身,他这才开口:“别闹。”
有着一张倾城倾国容颜的绝色丽人嘟了嘟嘴,声音微有不悦,但还是非常动人。
“郎君,你已经魂不守舍了好几日,也该出门走走,散散心了。”
如此温香软玉,饶是冯拘此刻心情再如何焦躁不安,也不禁被勾起了几分心思。只是白日宣淫倒也不是他的作风。
他无奈地睁开眼睛,勾了勾女人娇俏的鼻头:“你呀,明知道我现在心绪不宁,还是来触霉头,就不怕我惩罚你吗?”
女人娇笑一声:“那就要看看郎君如何罚妾了。”
冯拘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太阳穴,他快要顾不上了。数日以来的纠结和等待回信的焦急不安让他最近如行尸走肉,如今终于被女人挑起欲念,他已经快顾不得什么书中所说的道德与矜持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来人一看现状,就知道坏了好事,但事情紧急,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主人,京中的回信传来了。”
“在哪里?”冯拘一把推开女人,三步并作两步接过信。
在发现回信亦是自己原封不动信件时,他眉头一皱,当看清最后一个字后面的新字迹时,他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一个“可”,让他无比激动。
“浅浅,公主她同意了,她同意我参加选官考试了。”
夏浅浅也为他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这样一来,松阳县这边的事我就要先放下,公主应该也已经找好了与我对接的人。这个无妨。只是考试事关重大,浅浅,我想等对接好后,就先启程去奉京。”
夏浅浅一愣:“你打算离开松阳县?”
冯拘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在看到夏浅浅神情蓦然一沉时,他又连忙说道:“浅浅,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自私,但是我总有一天要离开松阳县的。你知道的,我此生绝不愿拘于在这一个小小的地方。”
“那我呢?”夏浅浅一把推开他的手,桃花似的面容落下泪珠来,“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把我抛弃?”
“怎么会!”冯拘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浅浅,和我一起去奉京,好吗?”
夏浅浅又是一怔。
她本是扬州瘦马,被县令送给冯拘,虽无名无姓地跟在他身边,但也早已一颗芳心许之。
她没想到,冯拘为求取功名赴京,竟然还愿意带上她这个扬州瘦马。
“郎君……”
夏浅浅哪里知道。男人这种东西,爱的时候是真的爱,恨不能掏心掏肺给你。但是有朝一日人老珠黄了,移情别恋了,那你在他眼里,就什么也不是。
上一世夏浅浅也是冯拘的女人,从他落寞到起事,与他奔波各地,从一个只会弹琴说唱的柔弱女子成长为一个可持剑上战场的女子。可惜最终,冯拘在夺取天下后,不仅将原本深情相许的后位给了一个于他有利的女子,更是因着她身上为在战场救他受的伤疤连碰都不愿意碰她。
当她被皇后设计陷害时,他明知自己是被冤枉的,却还是任由皇后作践。冷宫里的一场大火,结束了她悲凉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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