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宋欹漪打断藤原聪的封神榜,“你说的这几位似乎有些冷门啊。”
见识不广的人是这样的,没听过就是冷门。
“别的不说,”柳南煜科普,“谷崎润一郎先生七次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美名远扬。”
《春琴抄》里不敢触碰小心翼翼的主仆之爱,以及《痴人之爱》里令人抓耳挠腮的不对等之爱,浪漫主义爱情果然感人肺腑,怪不得是“大谷崎”。
可惜的是提名之人为人铭记,而真正的得主石黑一雄和大江健三郎却是被人遗忘了。
可见机遇比能力更重要(bushi)。
赵敏隋低声说:“森欧外老师那本《舞姬》也是很出名的。”
不过让森欧外更出名的,可能是某个叫做《东京明治恋咖》的乙女向游戏,正如大家听说太宰治往往不是因为《人间失格》、《斜阳》这类作品,而是《文豪野犬》这部和他本人几乎没有什么关系的日漫一样,娱乐化的东西往往比枯燥的文字更引人注目。
“嗯嗯,”藤原聪上前来补充说:“还有三岛由纪夫君,他那本《潮骚》所描写的少男少女之间青春悸动的情愫,还有对歌岛的极力赞美,无一不令人心驰神往。”
原来日本人居然也有爱看纯爱的,倒是颠覆印象。
不过比较之下,三岛的《金阁寺》就没那么纯爱了,不过譬喻特别优美就是了。
赵敏隋也稍加补遗:“他的《爱的饥渴》也很好,对女性心理剖析得很到位。”
「她烧掉的不是丈夫,她烧掉的是嫉妒。」
如萤火般微弱的觉醒,矛盾又复杂地自我反思,有点女性主义的意思。
但若是要看真正的女性主义的东西的话,还得看女性作家写的。
毕竟有些感受还是很难共通的。
朱媱听完,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听你们说的,真是美好啊。”
在场的几位里,属朱媱年纪最大,也是唯一一个成家了的。
谁能想到,当年的她曾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结婚后抱的是丁克的想法,可现在……
往事着实不堪回首。
“朱媱姐,”宋欹漪问她,“你呢?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日本作家?”
朱媱腼腆地歪了歪头:“其实我看的比较少了,要说喜欢的话,当属夏目漱石和川端康成这两位了吧。”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喜欢他们的太多,会不会让人觉得盲目从众啊?。”
这叫大家都是有品的人。
“不会不会,”赵敏隋说,“川端康成先生的《舞姬》我也是很喜欢的。”
好一个《舞姬》的收集爱好者。
怀疑每个日本作家都会写一本叫做《舞姬》的书,专属于日本文学界的规则怪谈。
藤原君特别骄傲:“我们日本人一直很喜欢夏目君的,以前还把他印在纸币上过。”
看得出来很喜欢了,不过这已经是很早之前的老黄历。
“现在还喜欢吗?”宋欹漪揶揄起来,“我怎么记得十几年前,日本有一部改编自《心》的动漫可是把先生的原作内涵删得干干净净,剧情改得面目全非,内容编得像……”
矢,通假字。
《青之文学》罪大恶极,连带着演员堺雅人都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奔跑吧,梅勒斯》改得还不错。)
有些日本脚本师/漫画家,脑袋空空一样,对照着名著都能改成矢,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的还有改编杨志军老师《藏獒》的某不知名脚本师,建议和前面那位一并记在**上。
虽然说是千人千哈,但能把哈姆雷特看成唐吉可德的,不可谓不是天赋异禀。
回到夏目漱石。
香火哥仗义执言:“哎哎,别说这种挑起纷争的话哈。”
为兄弟两肋插刀:“在日本人眼里,夏目漱石很明显早就过时了哈,现在是野口英世。”
(一百日元纸币上原印有夏目漱石原,04年更为野口英世。)
这件事也许在日本经济迅速膨胀,百元日币不再值钱起就早有预示。
平成の伤痛。
一个个有才到没边。
“你们了解得还真多,”藤原君豁达无比,“祖涛君,我们还不知道你喜欢的作家呢。”
把话题重新传给了陶祖涛。
陶祖涛拍了拍吃蛋白粉鸡胸肉练出来的肌肉上:“我喜欢的自然是像我一般优秀的。”
众人屏息凝视,听他缓缓道出了那个名字:“渡边淳一。”
众人:“……“
浪费耳朵听了。
原来真的有人共情这位大文豪。
“我说话难听,就不说了。”宋欹漪淡淡离了座,走到一旁的窗边看风景。
“你……”赵敏隋酝酿了许久,最后也是步了宋欹漪后尘。
其实有时候村上春树书里的一些描写她都不是特别喜欢,更别说这位大神了。
好说话的朱媱不说话了,埋头剥起了手指。
柳南煜竖起了他漂亮的中指。
“嘁,没品哈,”没在别人那里获得认同的陶祖涛望向了藤原聪,“你觉得呢?藤原君?”
藤原の长子慢慢挪开了眼睛:“别看我,我不知道。”
然后也走到场窗边:“你们在看什么?加我一个。”
扎堆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是什么坏事。
宋欹漪背对着陶祖涛,莫名问起了时政:“你知道印度为什么屡次申请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之一,明明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却始终没有成功么?”
陶祖涛不太确定地回答:“大概是因为五常成员的一票否决权?”
每次都棋差一着。
宋欹漪点点头:“你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还留在敌却部了。”
孩子还真以为少数服从多数会开启有利于自己的局面,殊不知朱媱那仅剩的一票发挥着多么重要的作用,不然早八百年某人就被踢出局了,成为敌却部第一人。
陶祖涛:“……”
喜欢本大爷的居然只有一个?
简直不能原谅。
看着看着窗外,宋欹漪突然侧身看向了藤原聪:“藤原君读过太宰治的书吗?”
被这样一位美艳动人的女性盯着,藤原聪显得有些害羞:“读过一些。”
许是出于对花魁的幻想,他总觉得像宋这样的女子,手上都会夹根烟的或是拿根烟斗。
于是他脱口而出:“部长抽烟的吗?”
宋欹漪被这没由来的提问逗笑了,轻佻地挑了挑眉:“你看人很准。”
果然如此。
她身上有着并不浓烈的香味,是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挑逗人心沁人心脾的花香。
“你们日本人怎么看《人间失格》里大庭叶藏选择和那妓女殉情这段描写?”她发问,手摆成了夹烟的姿势,应该是这里有孕妇的关系,她并没有真的拿出烟来。
藤原抓耳挠腮想了一阵,想最大程度地在美女面前表现得好一些,可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什么诸如“展现了日本社会的阴暗面”之类的深奥的话来,便只能表示:“我只能说说自己的想法,不代表任何人,也代表不了任何人。我觉得殉情,倒不失为一种浪漫吧。”
“浪漫?”宋欹漪觉得有些诧异,想不到对方竟然是这么想的
“是啊,”藤原没有选择遮掩自己的想法,“如果一个人自己一个人自杀,那其他人就会觉得‘这个人也太可怜了吧’,但如果一个人带着情人自杀,那其他人就会觉得‘啊,他一定是为了爱情吧’,便秘能堂而皇之掩饰自己这失败的一生了。”
很有意思的解读方向了。
宋欹漪笑了笑,用五七五五七的格式吟出一首短歌:“云落远山低,孑影伶仃踏沙泥。波碎斜阳里,泪洒湖洋没旧题,幽思漫卷意凄迷。”
赵敏隋紧随其后:“荒垣掩断碑,苔侵篆字忆成灰。逝水淘今古,尘覆折戟迹渐微,空留怅惘随烟飞。”
藤原忽地看向窗外一棵樱花树,叹口气说:“行人匆匆忙,我在十楼望外窗。想起老村庄,炊烟漫过旧砖墙,思念如野草疯长。”
短歌还得霓虹金来做,有种知识不过脑袋的独特美感。
朱媱摸了摸大如盆的肚子,也伤感起来:“无风骨自寒,弱体新蕊怯临凡。命途多舛宕,惟期囡儿绽笑颜,嬉闹跌倒步蹒跚。”
孕妇的激素很可怕了(。
陶祖涛也有话要说:“怎么回事啊,你们是要做啥呢,突然整这出。”
太好了,五七五,是俳句!
柳南煜扶了扶额:“依稀云水间,群起鹭鸶向南飞。达官多显贵,沙中醉沉浮,子夜不堪把首回。”
藏头短歌,中日结合。
宋欹漪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根笔,想往他身上扔,被他用手接住,笑道:“部长,不是说了敌却部内部言论自由,且不许动手的吗?”
宋欹漪乜斜眼睛看他:“不许说脏话。”
美人并不是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柳南煜小声嘟囔:“言论自由都是骗人的。”
一切言论自由都基于不触及上层利益,一旦上层利益被侵害,第一个被禁的就是言论自由。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宋欹漪坚持把言论不自由贯彻到底:“我们在下一次议会之前,把自己雷的点都说一下,省得引起矛盾。”
“可是,”朱媱问,“下次的主题是什么?”
宋欹漪走到桌子旁边,两手撑着身体:“临近七夕,下次的议题就选‘爱情’如何?”
陶祖涛举双手赞成:“同意!”
柳南煜只说:“无所谓。”
藤原有些小激动:“我听说过七夕,这还是我第一词在中国过中国的传统节日。”
赵敏隋小叹口气:“七夕分明是女子向织女乞求一双巧手的节日,怎么就成了爱情的代名词?”
绝望的历史人,体现在方方面面。
“我事先声明,”宋欹漪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不希望看到下次我们讨论爱情小说的会议上,有人讨论或者拿出任何一本Q色小说。”
这话,她是对着陶祖涛说的。
陶祖涛小作不服:“《金瓶梅》也不行?”
意图用文学性掩饰其中的Q色元素,不可取。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
没有人想在活动室看到有人向天打飞机,却不得不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
“那……”陶祖涛又要说,被宋欹漪打断:
“明清小说《肉蒲团》、《云隐花阴》、《春又春》纯Q色……像《西厢记》《墙头马上》这种文艺风的Q色风,通通不行,还有国外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五十度灰》……也不行。”
总之就是一点也不能有。
“对了,”宋欹漪还提议,“我希望还有一本书不要出现,是陈端生的《再生缘》。”
赵敏隋不禁问:“为什么?”
宋欹漪沉默了一阵,像是没甚底气地说:“我总觉得这本书里的内容离爱情太远了。”
但是离别的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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