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烟云巷的灯火逐渐亮起,最显眼的莫过于“仙乐居”。
三个斗大的金字,在红灯笼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姜岁轻车熟路地进去,厅堂内,琉璃灯笼高挂,照得每一寸空间都透着温馨暧昧。
她一身淡红色锦袍,金线勾勒,桀骜不驯的样子一看就不好惹,平添风流意气,乍一看,像个俊俏的少年郎。
婉拒了几个姑娘的好意,径直往二楼走。
停在一扇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一阵丝竹之音悠扬入耳,混合着脂粉的香气和茶香,迎面扑来。
青帐之内,风流倜傥的少年郎衣衫半解。
拥在怀里的佳人,抬头看他,眸光流转,眉眼皆是艳光。
他轻嗤一声,身子微微后仰,手揽着漂亮姑娘的腰,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桃花眼闪过一丝促狭,藏着细碎的光。
气氛正暧昧时,就听别人直接推门而入。
裴颂不用看都知道是哪个混账,咬牙切齿,慌忙笼了笼衣服。
怀中佳人起身,疑惑地向外看。
“裴颂,挺快活啊。”
少年好整以暇,带着促狭。身着碧霞云雁锦衣,张扬极了,伴着金色描边,腰系着墨色宽带。
光影婆娑,映照在她的身上,泛起金灿灿的光。
鲜红的唇瓣微微上翘,勾勒出少年的俊俏。
姜岁眉眼弯弯,进门自顾自地拿起酒杯,“几天不见,十分想念啊。”声音低沉。
裴颂怀里的佳人连忙欠身,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惊诧京中有如此大胆,敢扰裴小世子的好事。
“你先下去。”
裴颂抚额,淡淡地说,毫无半点刚才的温情。
“拿个你们这最好的酒过来。”姜岁随口喝了一口房中的酒,难喝。
佳人停在门前,抬头先看了裴颂一眼,见他点头,再下去拿酒。
“姜岁,你真的是……”裴颂恨不得把这祖宗送回漠北。
姜岁毫不在意,翘起腿,目光落在他半开的衣衫,线条流畅,脖颈下隐约显出锁骨。
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扬着,带着一种挑剔,审视得倨傲,他看着她,她也不会躲,更不会羞。
“裴颂,不要那么小气,反正你都被骂惯了。”
姜岁弯眸,手上动作不停,在一杯一杯地喝酒。
“出什么事了?”
他一眼就瞧出姜岁心不在焉。
边整理衣衫边问。
姜岁打开对着楼外的窗,借着月色,大地被茫茫大雪所覆盖。
仿佛穿透茫茫雪色,看见了宫城里各人的身影。
碧瓦朱甍、巍峨高峻的皇城静静矗立在寂静夜晚中,宛若庞然巨兽。
冬日寒风,金灿灿的火舌伴随着啪啪声响跳跃着,映红了她白皙的脸颊,她似乎心情不好,一向明亮的眼眸泛冷。
“我这次过完年不回漠北,要在京留个一两年。”
裴颂手一顿,衣衫两个扣子还没系好,抬头看她。
姜岁生得极美,莹白润透的肌肤仿佛会发光,纤眉朱唇,眼尾上挑,但通身都是在草原上养出的自在潇洒。
“回去吧。”
他开口,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陪她一起喝酒。
“你知道我为何会留在京城,对吗?”
“嗯。”
“那为何之前不告诉我?”
他偏过头不去看她,“姜岁,离开京城。”
窗外雪还在下——
半月前长庆公主策马归京。
家宴上,杯盏交错。
景元帝象征性地责骂了裴颂几句,太后娘娘忙让长庆公主坐到身边,燕贵妃上前关心。
一家子其乐融融。
五公主端坐在一旁,向来宠辱不惊的脸上含笑。
长庆公主从塞外准备了每个人的礼物,都是罕见的珍品,全部人眉眼带笑。
三皇子有点不爽,偏过头去,“不过如此。”
“三哥看不上,那长庆就把你那份给柠之。”
三皇子脸色更差了。
“三哥每次都说我,”长庆公主扯太后袖子撒娇,也跟旁边的燕贵妃抱怨,给了三皇子一个挑衅的眼神。正好靠近太子,她喊道,“太子堂兄,一定要罚三哥抄书。”
以往三皇子都是被燕贵妃训。太子从小压着三皇子,管束弟妹。
但那一刻,燕贵妃没有去看三皇子,太子也没有及时回答。
她身旁的太后训了三皇子几句,长庆公主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靠在中间给他们讲塞外趣事。
时不时和三皇子拌嘴吵架。
但其实明白人都看得出两个人关系极好。
——
裴颂夺过姜岁手中的酒,关上窗户,“要是太后娘娘非要让你嫁人呢?”
毕竟,太后娘娘是最不想明王的唯一子嗣一直待在塞外。
姜岁目光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事简单,我就说我嫁你啊。”她笑得欢快。
裴颂吓得一口酒直接吐出来。
“姜三岁,成亲不是这么随便。”他整理衣裳,多情的桃花眼没有落在她身上。
“首先,祖母看不上你,绝对不肯你尚主的。”
裴颂风流的名声可是整个京城赫赫有名。
他也确实风流。
“其次,反正你这么花心京中贵女也没哪个看得上你,你当驸马,你爱怎么逛花楼也没人管你,我也可以养面首,而且想回塞外就回塞外……”姜岁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裴颂脸色一黑。
“我俩待在这共处一晚,就算太后娘娘和燕贵妃知道,也没有人相信我们有私情。”
她一脸嫌弃,“你混太差。”
姜岁与裴颂打小认识,亲密无间,性情相投,莫逆之交。
他咬牙切齿,突然想起个好笑的事。
“被人参的感觉怎么样?”
一脸看笑话。
姜岁提起就气,她拿起木桌上的酒杯扔他身上。
“你还好意思笑。”
“没办法,每次都是我挨骂,终于有一次你被骂了。”
她往后躺,“娘娘很生气。”
“没事。”
裴颂无所谓笑笑,一眼就看出姜岁担心的地方。
“不用担心。谢淮止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定安十三年就连中三元,”看她疑惑,他亲自倒酒,补充,“他先在翰林院待了几个月,做出了点成绩。”
“后来他自请外放。只用了三年,在青州政绩斐然,修路设市,改善当地民生。去年青州发大水,他处理得当,修堤坝,赈灾,半年就解决了。”
想了想,补充了句。
“但是他得罪了很多人。”
“为何?”她有点好奇,凑近裴颂,他顺手习惯性地帮把她头发整理了一下。
“青州治理不是那么简单,他抓了很多官。”
“陛下很喜欢他。三个月前召他回京,如今才二十一就已经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
姜岁看得出裴颂讲起谢淮止的时候,虽然还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但神色认真。
裴颂继续讲述。
谢淮止不畏权贵,短短回京三个月,国舅家的小公子,世家公子、崔家门客,一个个都栽在他手里。三皇子府中长史犯事,他直接到三皇子府拿人,驳斥三皇子毫不留情。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舆论纷纷。
听到这些,塞外生活了数年的长庆公主忍不住鼓掌叫好,“得罪太子堂兄,又得罪三哥,难怪不怕我。”
裴颂撇了撇嘴。嫌命短罢了。
“他很厉害。”姜岁肯定道,如果不是能力超群,皇叔不会在得罪那么多人还让他当高官。
“接下来,就看谢大人命硬不硬了。”意味深长。
姜岁不解,放下酒杯,“他是个好官。”
裴颂忍不住笑了,金尊玉贵的小公主跑去塞外几年光景,倒越来越天真了。
宫闱朝堂间的斗争,只讲立场,不看黑白。
谢淮止名声清正,若不能为太子或三皇子所用,那他们就会竭尽全力阻止他壮大,不然就只能坐视他砍下他们的羽翼了。
陛下清楚,却放任。
当今陛下早已做好儿子们一个个长大,彼此开始猜疑、争斗的准备。
“看来你很喜欢他。”姜岁突然来了一句。
“嗯。”
他表情复杂,诡异陷入沉默。
只有她,完全懂他。
细碎的光透过枝桠洒落下来,落在少女乌黑的长发上,发丝细软,显得白皙的小脸很是乖巧。
仙乐居楼下,杯盏交错,姑娘们热情地跳着舞,男子搂着看上的姑娘,往楼上走。
在昏暗的灯光下,轻纱薄曼成了最动人的景致,它们在空气中翩翩起舞,构成了一幅幅活灵活现的画卷。
“若非参你的是他,我绝对会揍一顿。”他突然说了一句。
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他笑了一下,忘了眼前祖宗武功高强。
“娘娘今日责罚了四公主。”她神色担忧,若是她未出宫,定要去拦住燕贵妃,“娘娘太张扬了。”
“你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有四公主一半功劳。”
他看得透彻。
“淑妃娘娘不是个简单人。”她叹气,她家燕贵妃就是太简单了。
他勾唇轻笑,“只要景元帝站在贵妃娘娘身后即可。”而且后宫又有哪个简单的。对,除了燕贵妃。
姜岁不说话,沉默不语。
她总觉得,皇叔对娘娘很奇怪。看似无条件宠爱,却让娘娘得罪了前朝后宫所有人。也不会去教娘娘怎么当一个贵妃。
燕贵妃在后宫只有林姑姑和她说得上话。
其他人都避着她。
“少想那么多,”他猜到她的困惑,抿了一口酒,“陛下对贵妃娘娘是有感情的。”
哪怕一开始带着目的。
但长久之后,已经形成习惯下意识纵着她。
姜岁又喝了杯酒,不去思考。
“你避着点谢淮止。”裴颂提醒一句。
姜岁不服气,她蹙眉瞪着他,明丽的五官便显得更加立体。
“我又不怕他。”
“谢淮止重规矩,重百姓。他参过燕贵妃几次,这回又参了你。”他提醒。
少女哼了几句,懒得和这种读书读坏了脑子的臭书生计较,转开话题,“回京那天街上的人帮我查一下。”她敛眉,正色道。
一句话让裴颂端正神色,正好帮她整理好了头发。
“出事了?”
她冷声,倨傲抬头,“就算我回京,百姓好奇凑热闹,也不至于全围过来。”
大雍富贵繁华,尤其是京城,皇子公主常常出门,王孙贵族不难见。根本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把街给堵了。
这么一说,裴颂也觉得不太对劲。那个阵仗,换成听到燕贵妃出现才合理。
他眯了眯双眼,看来有人在浑水摸鱼。
“好。回去我查。”
恰好,那个刚才被他抱着的佳人拿了壶酒,施施然地过来。
动作轻柔,分别给两人倒酒。
姜岁多瞧了她几眼。
她在角落里弹奏乐曲,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弦间轻舞,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琴声悠然,情意绵绵。
姜岁边喝酒边瞧她,风流派学得十足。
“那块硬石头,我不理他就行了。”
两人没有再谈论宫廷和朝堂上的事,边听曲边喝酒。
一楼热闹。
锦帐似云,华盖如织。肩披缦衫的美娇娘载歌载舞,悠扬的丝竹管乐声中,时不时爆出暧昧声。
突然尖叫声刺破长夜——
“杀人了……”“杀人了……”“小公子死了……”
一群人慌张地叫喊,二楼几个侍从冲出门,连忙下楼去府里。一些侍卫把仙乐居门口堵住。
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底下的欢客吓得推开了姑娘,想离开被拦住。
“今日仙乐居所有人不得离开——”
姑娘们也都吓得花容失色。
仙乐居的管事人玉娘子忙出来调和,跑去二楼房间查看情况。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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