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艾文西知道留给他的退路窄得可怜,可换个角度来说,眼下看来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
“我想这件事警员会调查清楚的。”他回答道。
青年轻蔑一笑,“你相信那些人?”
“我是相信自己。”
“不,你会死。”青年的语气冷下来。
艾文西的一句不会的卡在喉间,他不反驳也不答应,反问道:“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
这下轮到青年顿住了。
“我想我们是第一次见。”他说。
艾文西笑,“既然是第一次见,你救我的目的是什么?”
……
青年本想解释,可那边好像有人进去对他说了什么,只听青年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这次用的是德语,所以出口很流利,“我能动什么手脚,很明显是你们的收音设备有问题!”
但警员似乎不再同意两人再继续交流,于是他们的谈话就这样无疾而终。
青年确实和表现上的一样,对自己的父亲的死并不在乎,他很大概率是知道些什么。
刚才留下的未挑明的话让他变得神秘起来。
——
之后就是一系列繁琐的流程。艾文西被警员带着签了各种材料后,又被带回开始的那个审讯室。
不过中间发生了件很有意思的事。他和早上报警的那对情侣打了个照面。
男人进来时正铁青着脸向给他带路的警员解释自己真的不认识那个女人。
艾文西坐在他旁边,冲他打了个招呼。
他拿手指着艾文西,有气没处发,只一个劲点头,嘴里碎碎念着:“好,你行。”
待他坐下,警员把尸体的照片拿给他看,“这人你见过吗?”
“见……没……没见过。”
“到底见没见过。”
男人支支吾吾半天,“没见过,我都说了那时候在公司,你们可以去问我司机。”
警员:“那可就奇怪了,您既然说自己不在案发现场,怎么现场却检测出您的指纹呢。”
说着,他拿出只剩个瓶口的啤酒瓶和一份检查报告,把那份检查报告推到男人面前,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他早上拿着它往艾文西头上摔的时候,艾文西就知道他跑不掉。
“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的人吧!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先生,您控制一下情绪,有没有杀人我们警方都会调查清楚,现在重要的是您到底有没有到过案发现场。”
“我说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凶手不就在这吗?你们不审问他反而浪费时间来审问我。”他转向艾文西。
“是,我承认我去过那里,但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那时候只有这家伙在。”
艾文西不置可否,他转头向身后的警员询问自己能否为自己辩解。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艾文西站起身来,问:“先生,您现在咬定我就是杀人凶手,可如果我是凶手的话,为什么杀了人不立刻离开案发现场,反而在原地等着您呢?”
“这还用猜?当然是因为你知道跑不掉。”
“哦?”艾文西说,“可在凶器上同样有您的指纹,您是觉得自己能跑得掉所以逃离案发现场了吗?”
在男人整理思绪的空当,艾文西继续。
“先生,您怎么证明不是您杀了人并把我打晕,然后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我。”
“凡事都要讲证据,你少在这自作聪明。”男人心中怒火中烧,但他又不愿证实艾文西说的脾气很差。
“是啊,凡事都要讲求证据,先生不要激动。”艾文西以同样的方式回击,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警员先生,我的话说完了。”艾文西坐下,闭口不言。
“您既然承认自己到过案发现场,如果没有实施杀人,到那的大概时间,目的是什么?请您仔细想清楚再回答,您要是一味欺骗警方,我们也将按照规定处理。”警员开口。
与此同时,有人敲了敲审讯室的门,递进了一沓材料。
男人的模样有些慌乱,他不自在地理了下自己的西装下摆,开口道:“我是七点半发现尸体的,我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尸检报告你们该有的吧,一检查就知道凶手肯定不是我。”
“这个警方自然会查,你只要如实交代就好。”
“我到那里去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和情人约会。”男人支支吾吾半天,现在急着摆脱自己的犯罪嫌疑,终于还是说了。
“之所以到这么偏的地方,是因为您已经有女友了是吗?”
说的是事实男人否定不了,他有点愤懑地点了下头。
“可您刚才不是说并不认识那位女士吗?”警员从资料里抬起头,“还是说您要再看看刚才的笔录?”
“那我能随便说吗?这种私事我当然要慎重。”
“那么我需要确认一下,您的情人叫什么名字?”
“莎莉·米丽。”
在男人说完这个名字后是几分钟的沉默。
这种不自在的沉默让男人有些心慌,他头上此时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警员抬头,眉头皱的更深,使得他本就苍老的脸上多了几道沟壑,“不好意思,这位女士的名字是凯·南希。”
“并且,这位女士表示她并不认识你。”
这下不仅是男人,就连艾文西也不免在心里惊了一下。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男人刚才的解释在这此刻显得单薄,至少很难站得住脚。
“先生,我先前提醒过您,如果您不配合警方调查,我们有权对您采取特殊措施以确保调查的顺利进行。”
警员拍拍手,几人抬了架仪器进来,几十根红蓝色线连着椅身。
男人意外的没有挣扎,换句话说,他倒像个瘪了的气球一样就这么瘫软下去,不知道是被警员吓到了还是他害怕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尸检结果出来了,”警员这句话是对艾文西说的,“从我们调查的结果看来,您已经排除犯罪嫌疑。”
男人的双手被扣在座椅上,双手放在仪器上,连通电线的金属帽对他来说过于大了,盖住了他的眼睛,衬得他有些滑稽。
有人过来解开了艾文西手上的镣铐,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艾文西已经无法知晓,只在签完一系列材料之后听到审讯室男人极为痛苦的一声惨叫。
走出警局的时候,适应了审讯室里昏暗光线的眼睛不适应强烈的日光,于是他抬手挡了光线。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脱罪了。
可艾文西并没有为此松一口气,相反,他觉得自己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方式被放出来了。
他回头,身后警局的玻璃门内依旧昏暗,像一张可以吞噬一切的黑色兽口。
没有意外的话,有一个人可以给他答案。
刚巧的是,那个人此刻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三十米的位置,懒懒地倚在路灯旁。在他身后,小孩的气球缓缓飘上天去。
他就站在小孩的哭声中,背对着着春日的太阳,冲艾文西招了招手。
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
走得近些,艾文西能更清楚地看清青年的模样,看见他黑色头发下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他的眼里噙着笑意,像有什么魔力似的,吸引艾文西久久注视着他那双灰蓝色眸子。
他不由得想到布尔歇湖上的晨雾。
青年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这种稍带亲昵的动作被处理得非常得当,青年手掌的体温隔着衬衣传到艾文西的腰间,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身上是晒干的海索草气味,还掺杂着淡淡的药水味。
然后青年转过头去警告身后小孩别再哭了。
小孩闻言抽泣了几声。
“就这样憋住了,”青年蹲身安抚,顺便往他手里塞了几枚硬币让他去买气球,“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你说对吧?”
青年看向艾文西。
“我有话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青年保持着蹲姿,抬头望向艾文西,“在这之前,不如先跟我去个地方。”
————
到地方时,太阳已快落山,青年和艾文西并肩站在晚风里。
从站立处的一块小山坡上从上往下看,春草漫漫,不远处百里香和桔梗花开成一片,淡淡的香气笼罩在空气中。
艾文西并没有心情欣赏风景,他只想从青年身上问出自己能获释的原因,因为这很大可能和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
他抱膝坐在草坪上,无滋无味地看着太阳的一角慢慢从眼前消逝。
或许是因为快两天没有合眼,不一会他就觉得自己眼皮很沉,将睡未睡的时候,他又想到那具尸体,想到家里的玫瑰花架,接着眼前的红色逐渐晕染开来,变成淡粉色,和夕阳的余晖溶在一起,变成天上轻飘飘的云。
艾文西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青年从坡上侧过头望向艾文西的方向,即将到来的夜色遮住了他微微泛红的脸。
他对艾文西撒了谎,不堪且可耻的谎言。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的心跳的有些快。
“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声音湮没在风里。
艾文西的睡眠很浅,留给青年偷偷看他的时间实际只有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天已经暗下去。
见青年没有要说的意思,艾文西起身道:“如果你不打算说,我就先走了。”
传到青年耳中,艾文西刚才的“我要先走了”变成“我们就先走吧”。
“去哪?”他问。
艾文西:“已经很晚了,难道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青年:“如果是跟你待着,我倒是不介意。”
艾文西:“……”
青年似乎觉得自己过于直露了,又找补道:“或者说,如果方便邀请我去你家的话,我也……”
艾文西:“不方便。”
……
……
为了缓解略显尴尬的气氛,两人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两人面对面而坐。
这下就……更尴尬了。
又为了缓解尴尬,青年递过来一份菜单让艾文西选。
艾文西:“你先吧。”
“我点过了。”
艾文西现在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份果味冰沙和蔬菜沙拉。
等两人的食物都上齐,艾文西还是没忍住开口,“你现在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吧……”
后面的字他是越说越慢的。
彼时青年正在埋头苦吃,还因为吃得太快噎住了,他又灌了一大口水缓了下。
艾文西看青年和外表毫不沾边的恨不得噎死自己的进食方式,给人感觉他已经一周没吃过饭了。
最后反倒是艾文西怕他真的噎死了,并对此感到手足无措,“呃,我倒是也没那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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