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口，火光窜动，烟雾缭绕。灌木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点点红光被山风吹上天，又碎成片片灰粉，鹅毛般落下。
如此火势下，靠近此处的野兽都受了惊，纷纷远避。
忽然，有一道雪白灵动的影子轻轻落在了山洞前。
是一只毛发柔软蓬松，通体如雪的白狐。
也正是先前宁云和宁风在追赶宁衍的路上遇到的那只。
这白狐乍一看十分肖似灵兽中的雪狐，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它于其他雪狐十分不同，双眸并不是红色，而是如同葡萄酒一般魅惑潋滟的紫色，顾盼之间，熠熠生辉，摄人心魄。
只不过此时它那蓬松如雪的大尾巴不自然地耷拉在身后，还缺了一块，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多少减损了几分它的风采。
看着眼前即将被火苗吞噬的山洞，白狐微微侧头，似乎思索了片刻，忽然便纵身，朝着那山洞仅剩的缝隙一跃而入——
山洞内，宁衍的身体仍然被长剑钉在地上，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姿态——垂着头，面色苍白如纸，发丝凌乱。而他身上的血几乎已经流尽，深红的血迹染透了淡青色的衣衫。
模样凄惨无比。
白狐进来山洞后，看到这一幕，狭长的紫色眸子不由得轻轻颤了颤。
但很快，它就轻巧一跃，落在了宁衍身前，伸出雪白的爪子，去探宁衍的气息。
没有任何气息，也没有任何心跳搏动。
确实是死透了。
在确认宁衍确实死透之后后，白狐静了一刻，竟毫不犹豫地便亮出爪子，狠狠朝宁衍心口抓去！
眼看着，那雪白绒毛间伸出的利爪已经刺破了少年残损的衣襟，忽然，原本气息全无，已经“死透”的少年长睫轻轻一颤，就这么睁开了眼！
一双湛若寒星的黑眸就这么散发着泠泠光泽，呈现在白狐面前。
白狐：！
猝然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白狐心头莫名颤了一下，伸爪的动作也急急停住。
不过很快，它漂亮的紫色眸子转了转，竟然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收了利爪，仍旧轻轻将那雪白小巧的脚掌按在了宁衍的心口。
接着，白狐望向宁衍，口吐人言，嗓音清润悦耳：“小少年，我可是来救你的。”
说话的同时，白狐看向宁衍的紫眸中也渐渐绽出一点极为幽魅的灵光，如同一个紫色的深海漩涡，将宁衍的魂魄都慢慢扯了进去。
宁衍对视着白狐的紫眸，眼皮颤了颤，神色仿佛逐渐茫然。
“是……多谢前辈救我。”
白狐听着宁衍的话，眸中笑意更深，此刻它姿态优雅地趴在宁衍胸口，低头从容看着宁衍：“我可以带你离开这，帮你治伤，不过你得做我的仆从，供我驱使，誓死效忠于我。”
“你愿意么？”
宁衍顿了片刻，眸中微有挣扎之色，但过了一会，他似乎还是抵抗不住白狐那双漂亮眸子的凝视，终于浑浑噩噩地开口哑声道：“我……愿意。”
白狐继续轻声诱哄：“那便打开你的识海，我们签订主仆契约。”
宁衍毫不反抗地依言照做。
白狐眨了眨眼，眉心一点红光绽放，猛地便射入宁衍的印堂内，直奔宁衍识海！
那缕红光在钻进宁衍破败不堪的识海后，便化为一只绽放着灵光的小巧白狐，足踏点点红莲，朝着宁衍识海中心疾奔而去。
远远的，白狐看到在宁衍识海中央立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修长身影。
想必便是宁衍。
但不知为何，在看到宁衍的魂魄之后，白狐稍有迟疑，步子也放缓了下来。
想了想，它叫道：“少年，回过头来，让我看看你。”
那袭黑衣果然回过了头。
可此时映入白狐眼帘的，却不是宁衍本来的清秀面庞，而是一张极为华丽摄人的面孔。
白狐心头警钟大作，漂亮的紫眸猛地收缩，扭头就跑。
但，晚了。
一枚水滴状的白玉从它身后遥遥射来，绽出万千白芒，化成一道道繁复的大道锁链，狠狠捆在了它身上！
白狐凄厉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白色的锁链在它身上迅速收紧，一点点刻入它皮肉之中。
它心头大恨，却也只能在此刻一边挣扎打滚一边哀声求饶道：“小狐有眼不识泰山，只当这少年死了，才想取他血肉修炼。不知前辈早已看中这少年的躯壳。还请前辈放小狐一马！”
白狐的嗓音柔软悦耳，还带着一点低泣，楚楚可怜。
但那袭黑衣却不为所动，只静静立在那，似乎在欣赏白狐挣扎时的狼狈。
白狐本就十分聪敏，一边忍痛挣扎，一边察言观色。
见求饶无用，白狐漂亮的眼睛转了转，又再次放软了嗓音，哀求道：“无论如何，都是小狐先冒犯了前辈。前辈若觉得这般不够解气，小狐愿做前辈的灵宠，供前辈驱使，生死都听前辈的！”
“哦？”黑衣男子：“自愿当我的灵宠？”
话音刚落，白狐身上那无形的锁链竟是稍稍松开几分。
白狐感受到锁链的变化，心头微微松了口气，虽然脑中有万般念头，却也丝毫不敢妄动。姑且便一脸乖巧地垂下眼睫，轻轻趴下道：“是，小狐愿听前辈驱使。”
识海内一片沉寂。
就在白狐心头忐忑万分却始终不敢抬头时，一声低笑传来。
“也罢。”
“本来还打算用你做个披肩，既然你这么懂事，饶你一命也无妨。”
白狐闻言，一股寒意陡然从脊梁上冒出，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再动，嘴上只道：“多谢前辈仁慈。”
片刻后，一道带着金光的符印便从远处射来，落在了它眉心之中，滚烫一点，一下子钻了进去。
主仆符印烙印魂魄，白狐瞬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只是片刻，它的魂魄便被对方看了个干净。
良久，微有诧异的嗓音响起。
“竟是涂山血统的妖族？人妖两族通路已封，你是怎么跑到中州来的？”
被戳穿了身份，白狐身体微微一震，又恨又怕，却还得柔声道：“前辈好见识，晚辈确实有几分涂山血统。”
看出白狐的警惕，黑衣男子剑眉微挑：“放心，只要你乖乖履行灵宠的本分，我不会过问你的秘密。”
白狐：“多谢前辈……”
“先出去吧。”
“是。”
识海外。
话音刚落，宁衍的身体便再度有了反应，他眼帘微动，徐徐睁开眼。
趴在他胸口的白狐也在这时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紫眸，眸中光芒氤氲，十分漂亮。
一人一狐，四目相对，宁衍眉头轻挑，抬手便抚向了怀中白狐。
见到宁衍这个动作，白狐心神一凛，猛地炸了毛，纵身便如同利箭一般飞射往洞口处，逃窜而去——
它得逃！宁衍这个躯体不过聚气期修为，只要逃出他周身十丈范围内，那主仆契约便形同虚设，它就能自由！
这个人知道了它的妖族身份，绝对不能留在他身边！
宁衍见到这一幕，苍白唇边不觉浮出一抹淡笑，却也不去追赶。
眼看白狐灵巧的身姿已经逼近洞口，就要一跃而出，它忽然浑身僵硬，惨叫一声，便从空中跌落在地，抽搐不止。
“过来。”
如同魔咒一般的嗓音从白狐身后传来，白狐灵魂剧痛，根本违抗不了这个命令，只能糊糊涂涂地踉跄走了过去。
白狐踉跄走到宁衍身前，宁衍修长的手指便如愿抚上了白狐身上柔软的皮毛。
他这时轻轻抚摸着白狐的脊背，用一种很轻柔很温和的手法顺着那雪白的皮毛。
白狐先是紧张，但随着宁衍的动作，它又稍微放松了几分。
眨了眨漂亮的紫眸，白狐正想为自己刚才逃跑的行为狡辩，宁衍抚在它脊背上的五指却忽然收紧！
白狐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滚滚精血之气便顺着主仆契约从白狐身上传递到他受伤的躯体内。只须臾，白狐原本蓬松雪白的皮毛就黯淡无光，身体也瘦小了一大圈。
白狐浑身微微发抖，却不敢再挣扎。
宁衍身体上的伤口则因为气血的涌入迅速且惊人地恢复了起来。
片刻后，约略恢复了三成气血的宁衍低吟一声，长身而起，便抬手攥住了胸前长剑的剑柄，狠狠往外一拔——
鲜红血液喷溅而出，点点溅在地上，宁衍原本恢复了几分的气血脸色又惨白了下去，但他却连眼睫都未动一下，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更是不起丝毫波澜。
“当啷”一声，染血长剑被宁衍扔到地上。
同时，强大的帝尊级别的神魂力游荡他全身，借用从白狐身上取来的气血迅速滋养修复伤势。
洞穿宁衍胸口的伤势开始奇迹般快速愈合，片刻后，便只余一点淡淡红痕。
宁衍在原地站了片刻，手指舒张，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四肢百骸也逐渐从僵硬变得灵活。
熟悉了一下这幅新的躯体后，他恍若无事地一笑，便俯身抱起一旁已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瘦弱白狐，低声道：“乖，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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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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