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一班教室。
墙角上方的老旧电视机正在播报早间新闻。
“据前方记者报道,今年的10月1日18时59分57秒,搭载着嫦娥二号卫星的长征三号丙运载火箭将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点火发射。”
新文还没播完,有人偷偷调到娱乐频道。
“今年9月1号诺兰执导的科幻电影《盗梦空间》在中国大陆上映,其烧脑情节和紧凑故事令无数观众大呼过瘾。次日李少红执导的电视剧新版《红楼梦》播出反响平平。”
前排同学有人提议:“要不要看看天气预报?”
军训最后一天。
烈日当头,秋老虎威猛无敌。
早晨操场站军姿,众人汗涔涔如雨下,更有甚者站军姿当场晕倒被抬走的。
此外,毒辣太阳直晒,肤色不知道黑了几个度,一个个像行走的类人猿,回家爸妈都不一定认出。
虽然是最后一天,所有人仍旧在坚持不懈祈求能够痛痛快快下场雨,最好是大雨,这样他们就不用军训,彻底解脱。
前面有同学大声调侃:“提前看天气预报基本上不准,但是只要下雨了,你看天气预报,百分之百准。”
汤菲和种璟吃完早饭从前门走进来,她讽刺一笑:“萤清市天气预报比忽必烈还多一烈,忽必烈烈。”
种璟在旁边听完扑哧一笑,觉得汤菲其实才是真正的冷幽默。
汤菲这边冷笑话刚讲完,那边有人扬言:“就这个高温天气,萤清市要下暴雨我一边拉屎一边在教室门口唱荷塘月色。”
柴胡静早饭时间被老班叫去挨训了,这才回来。汤菲和种璟给她带的饭递给她。
她接过来,神色黯然,不是滋味:“唉,吃的这么差,军训这么累,我都瘦好几圈了,回家我妈肯定认不出我了。”
柴胡静没有着急吃饭,她摸了把黢黑的脸蛋,一双黑手招呼吃完饭回来的同学:“都过来拜拜吧,要是下大雨,我们就不用军训了,说不定连课也不用上了。”
黑板上是她放的一个不知道写的什么内容的符咒,搞得很有仪式。
“你做法呢?”有前排同学问。
柴胡静撇了他一眼:“你不懂。”
下大雨可以不再组织军训,没准晚自习也不用上了。
电视上已经挑到萤清市,准备观看早间天气预报,柴胡静还组织人每下午集体做法求雨,求雨组常驻嘉宾是名字里带“yu”“xue”的人,还有带福的龙的只为展现诚意。
“你说,咱们萤清市为什么天气这么热啊,真热成狗了!”
“我就想知道有没有雨,让我彻底死心。”
地理课代表推了推黑框眼镜,站起来解释:“萤清市遭遇罕见高温,这是为什么?
况悖一群人从外面进来,余聂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转头对况悖说:“况哥,你给咱们解释解释呗。”
况悖无动于衷,双手抄着裤兜往里走。
刚走两步忽然停下来。
他看了窗户那边一眼,勾了勾唇,眼神玩味,带着意味不明的一抹笑。
好家伙,大神都开口了。
种璟抬起头,神情专注起来,她找了个地理小本,准备都记下来。
“我的理解是,前期萤清市处于大陆暖高压脊影响出现持续高温,西北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加速西伸北抬,一下子越过黄淮,本来应该进入雨季的萤清市,又被副热带高压控制,再次出现高温。”
“16号台风丹娜丝的到来,迫使本来有可能东撤的副高再次北抬,造成萤清市的高温无缝衔接,这种情况说实话对莹清市来说比较罕见。”
况悖说的很专业,旁边的一群人一脸懵逼,听不懂。
只有地理课代表能偶尔点点头。
不过好在听到几句重点,萤清市高温比较罕见,明白过来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哭丧着脸一言难尽。
重点是,不会下雨。
况悖接着又解释:“但是这里面有个变数,一旦丹娜丝路线偏西或者比预期的强度减弱,那么副热带高压将卷土重来。”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况悖抽空往种璟这边瞄了一眼,并且讲话的速度提高很多
况悖越讲越快,种璟想记根本记不下来,只能停下来,瞪着眼睛看着他,听得认真。
他终于笑了一下:“若是西风槽里面的高空冷涡再强一些,萤清市有希望基于副高控制,但淮河以南将有可能出现持续性的高温,南方地区的高温实际上才刚刚开始……”
教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_
暴雨确实没有到来。
但是高一一班全体同学乃至整个级部取消军训,在教室上自习。
因为,教官队伍有教官身体不舒服。
自习期间,班长倪波冲进来,讲话之前还看一眼门外:“同学们,最新消息,自习上不成了,政治老头占课,一会儿就过来了,各位保重吧。”说完一溜烟窜回自己座位。
“啊?什么?”台下哀嚎一片。
“不是说今天自习的嘛,怎么又来上课!”有人开始抱怨。
孙峰明往讲台一站,笑眯眯看着底下的同学:“来,都把政治必修一课本拿出来,咱们讲新课。”
种璟拿出政治课本,听到后座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咔嗒咔嗒按手机。
老头耳朵好使听到动静,他看到后面,推了推眼镜,手指向后面一排的某个位置:“后面那个,你来讲一下,我们上节课讲过,‘我们现在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看到座位上的人没动一动,他音量放大,又重复一遍:“后面那个!”
老头怒吼道:“同桌叫他!”
汤菲撇撇嘴,懒洋洋转头:“喂,叫你呢?”
“谁?”余聂正耷拉着脑袋瘫在桌子上玩着手机,听到有人叫他,精神不济的抬头。
汤菲白了他一眼,不耐烦:“老头叫你回答问题。”
上头的孙峰明黑着脸:“来,你来回答。”
余聂翻了翻课本,问旁边的汤菲:“什么问题?”
汤菲倪他一眼:“我哪知道。”
“你还真见死不救!”
“我真没听。肚子难受了一节课,刚□□空间发表说说呢。”
“况哥!”
况悖懒散的倚在椅背上:“我没听。”
余聂一脸焦急:“况哥救我呀。”
“小妹妹……种璟妹妹……”他又急切的叫前面的种璟。
种璟看他实在着急,小声提醒:“现在社会的主要矛盾……”
“矛盾?啊?”余聂听到了。
他咧嘴笑了一下:“额……我,我是好人,没有矛盾。”讲完还拍拍自己胸脯,模样憨态可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听到周围笑声余聂变了脸色:“笑什么!”还威胁旁边的人,“不准笑!再笑老子把你眼睛挖下来。”
老头眼睛一瞪:“我看你不像好人!”
“我国正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是社会的主要矛盾。”
“你原位站一节课。”
“是。”余聂阴声怪气拉长腔回答,仿佛已经习惯,身子和五爪鱼一样黏到桌子上,精神萎靡不振。
老头又继续“讲课”了。
“这个,讲下面内容前,我先讲讲我上一届的学生……”
“小种璟……”汤菲哑着嗓子,低沉声音传来。
不一会儿,汤菲从后面拍了拍她,特意压低声音:“小种璟,老头都讲第三节课了,干嘛这么认真听他讲。”
“他又不讲正事儿。”
种璟其实也听不下去了,正经课讲的少,和知识无关的这老师倒是一讲讲很长时间。
“你怎么了?”种璟看她脸颊泛红小声问。
汤菲摆摆手,拿出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热,可能中暑了,有点发烧。”
“你看!”
汤菲趁老头在黑板上写字悄悄把她的手机举到种璟侧面让她看。
种璟不敢。
汤菲一直举着,她只好趁着老头陶醉在自己的世界,抓紧时间看了两眼。
“你看,我八班同学发来的。”
种璟迅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屏幕有些小,种璟又低了低头。
是□□界面的好友消息:【给我们班特别喜欢留教室留到七点多,我们晚上根本没得饭吃。】
【外号拖堂灭绝大师,喜欢抢课,拖大堂,尤其饭点,课堂主要放ppt,讲课少,喜欢讲年轻时的各种“风光成就”,还喜欢讲美女,讲她的历届觉得好看的女学生,而且他不允许有人外出请假逃课,非常严厉且古板极端。】
【怪不得拖堂,课堂效率低,时间都扯别的事了。】
“这老头有太多“案底”,真真不咋地。”
汤菲唉声叹气:“老头又拖堂了,草。”
“这次要拖多久啊?午饭不吃了。”
政治老头一口气连上三节课,中间还不让下课休息,他自己倒是到点回办公室吹空调喝茶。
就是喜欢和别的老师抢课,上不上不要紧,先把课占了。
汤菲口干舌燥,一副病恹恹,不太舒服的样子。
“我要喝水,我想出去接水!再拖堂下去真的会出人命!”
班级其他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一副副精神涣散的模样。
下面开始乱哄哄,交头接耳不断。
“什么时候下课,草!”
“讲到这个私营经济,这里我插个话题,我毕业那会儿……”
“草!踏马的!”
种璟拍了拍汤菲的手背,低声安抚她再等等。
之后赶紧转身回头。
刚才急着安慰汤菲,她双臂从里面墙侧大幅度摆动时,不小心划到墙壁上的尖锐的碎玻璃,右侧胳膊被刺穿一个小口,疼得种璟下意识小皱眉头,她没放在心上,接着回转身子端正听课。
五分钟后,种璟又皱了皱眉,胳膊肘部似乎越来越疼,这会儿她有点忍受不了。
种璟放下课本,小幅度转了身体,轻轻把一侧手臂的衣服掀起瞄了一眼。
穿得统一发放的军训迷彩装,布料粗糙,质地砂砺坚硬,纵使她已经很小心,扯过去的瞬间,还是擦过她疼痛的部位。
种璟忍不住‘嘶’了一声。
又别过胳膊使劲扭头看了一眼,她胳膊肘部的右上方被划伤,伤口不是很大,但是有点深,在流血。
种璟又往自己坐的椅子底下瞄了瞄,没看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等她转身的时候,发现在她靠墙的脚下,有一片细长的玻璃碎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脚下。
这碎玻璃在脚下很危险。
种璟赶紧去书包里找卫生纸,想用纸缠住它将它捡起来,避免再次伤到,或者踢到别处伤到别的同学。
在包里掏了好几下也没掏出来,她又不死心直接将整个包放到膝盖上,两只手彻底打开小包瞧了瞧,卫生纸都用完了,但她不太敢闹动静跟后面的汤菲借。
只能用用手了,为了方便往下,种璟还是用流着血的胳膊去捡了。
种璟调整姿势,伸出一只手往下够了够,这应该是洗刷课擦玻璃不小心擦到的碎片,没有清理干净。她记得那天值日组清理这边窗户,告诉她这边有碎玻璃,她没怎么在意。
悉悉索索一阵动静,种璟终于将那块碎玻璃捡起来,她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的桌洞里,等下课去处理掉。
向下用力的过程中,种璟手臂上的口子流了不少血,滴在地板上,椅子上,政治老头在黑板上让记笔记,种璟着急记笔记什么也没有看到。
伤口不怎么流血了,她在听课,注意力不太集中,害怕打扰到旁边的况悖,又忍不住伤口疼,一会儿皱下眉,低一下头往斜下方看。
种璟整个人显得坐立不安,为了让伤口止血,她尽量抬起手臂整个人悬趴在桌子上。
一阵大大小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旁边的人。
旁边的况悖不知道有没有听课,但是种璟看到他低着头在捯饬什么东西,翘着个二郎腿,悠哉悠哉。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和手里攥着银色纤细的长签一样,纤细修长,时不时还用准备好的剪刀剪一下,这是他基本一上课就爱干的事情,种璟一直没搞明白,这家伙是有多爱织毛衣?
如果她跟101宿舍的舍友说他们的年级第一一上课就在织毛衣,那些人会不会相信?
肯定不会相信。
况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往种璟这边瞥了一眼,又看了看地面,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况悖又转头看种璟,目光一直盯着她那边看,眼神晦暗不明。
种璟想和他道歉,一抬头碰上他的视线,心头一颤,忘了说什么。
况悖时不时看向她这边,让种璟莫名惶恐,整个人显得格外心神不定,浑身难受。
伤口的疼痛好像也多了几分。
况悖看了看地面,又抬头盯着她,脸上多了份耐人寻味的表情:“你……”
种璟还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欲言又止。
他整个人甚至有些许尴尬。
像变了个人。
种璟低头,肯定是自己刚才动静太大打扰到他了。
有点不敢动了,种璟有点懵懵的避开况悖这边,左手臂饶过腹部捂着右臂的地方,背部有些弯。
况悖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
种璟整个人显得更加无措,她决定跟他道歉,至少先说个对不起,为了不破坏课堂纪律,下课再跟他诚恳真挚的表达歉意。
种璟抱着胳膊转向他,小声开口:“对……”
况悖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扔下手里的工具,向教室门口走去。
“你!干嘛去?”讲台上的孙峰明拿起黑板擦往桌子上重重敲了几下,弹起很多粉末。
“吃饭。”况悖懒得理他,简单丢下两个字。
“这个时间点吃什么饭?”老头站在讲台问。
况悖转身直接回一句:“吃饭点不吃饭等着看您表演脱口秀?”
孙峰明气得眼珠子又圆又凸,凶神恶煞。
“给我坐回去!”
老头暴怒,把黑板擦往况悖身上摔去,被他偏头一躲,往门边的墙上砸去,摔成两半。
“完蛋,况哥要跟老头杠起来了。虽然以前也有,但是这次非比寻常。”余聂一下子精神起来,坐在位子上嘟嘟囔囔,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
“我靠,况哥怎么回事儿?”余聂一头雾水。
况悖理都不理,拽的不行,直接开门冲了出去。
“反了反了。”老头气得原地转圈,来回踱步。
余聂难受的捂着肚子,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看况悖走了,朝着冯一涛喊:“况哥走了,咱们也走。”
五分钟后,教室门被‘砰’的一声从外面一脚踢开。
况悖又重新返回,走得很急,从外面带进一阵风,手里多了个长方形盒子。
“怎么,又知道回来了?”孙峰明神气一笑,意料之中。
“先道歉,再谈后面。”
况悖无视老头,又一次从讲台旁大步经过。
种璟心惊胆战看他没事人一样坐下来,突然一个盒子递过来,种璟一愣。
“捡的。”
种璟近看,是一盒元胡止疼片。
突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种璟唰的一下脸色爆红了,羞涩不已。
盒子拿在手上,种璟低头沉默,他刚刚,不会以为地上那几滴血是?
想到这里种璟羞愤交加,耳尖早已红得滴血。
“我……我是受伤,不是那个。”种璟又不敢讲出来,只好小声在心里说。
“安静!”
台上的老头气得要找班主任。
有一大排人被成纪罚站,在教室外走廊里。
况悖一句话也没讲,很配合就去甘愿受罚了,成纪也没想到这家伙这次这么容易搞定。
况悖站在那里气定神闲。
余聂因为玩手机加在教室里打牌,死对头输了笑太大声被叫出去站着罚双倍。
余聂站在走廊里,捂着肚子一群人在外面接着打。
还有一群人站在外面小声讨论:“这种事精加上态度恶劣的老师就不用尊重。”
“喜欢况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因为是第一名,不惯着老师。虽然最后还是可能找家长,但是现在来看根本无所谓。服从性测试而已,你不服从就不会有下一个服从性测试。而服从的人会有一个接一个的下一个测试。”
“好讨厌这种上课留堂,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不然会被当迟到。”
“我们就看他能上到什么时候才下课!”
一群人里忽然有人站起来跑向教室:“老师,我同桌昏倒了。”
接着又有好几个支撑不住蹲在地上。
余聂手里捏着牌,扔出去一张,和旁边的人讲:“况哥站在那里也是站,干嘛不过来跟我们打牌。”
……
坏消息传来,高一年级因为早餐问题有全体中毒迹象。
班里很多人随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情况危机。
孙峰明只能停课。
种璟听到消息想到什么,急忙往外跑,一口气冲到走廊,走廊上只剩下况悖一人站在那里。
种璟看到他气定神闲站在那里。
看到种璟走出来,他嘴角上翘,朝种璟痞笑道:“小同桌,关心我?”
整个教室只有两人没有食物中毒,其他人集体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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