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秦音进屋后,卫琤听见空中传来“咕咕”的叫声,抬头看见一只翅膀带灰点的鸽子朝自己飞来。他伸出手,鸽子轻轻地落在他的手臂上,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衣袖。
回到房里,卫琤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纸取下,信上文字有点多,略过长篇大论的叙事,只看了两条重点信息,一条是:你弟弟前几天逞英雄从马上摔下来了,太医说要卧床休养一个月,想来你听了肯定高兴,特地告知。
还有一条威胁他的话:再不给我回信,我就来北梁找你!
卫琤看完之后没急着提笔回信,而是将信纸放在烛火上,随后随意的扔在地上,沾了火光的纸迅速在地面上烧了起来。他视若无睹,接着打开窗户,摸了摸肩上的信鸽,呢喃道:“好孩子,回去吧。”
话落,就将它放飞,鸽子扑扇着翅膀往黑夜里飞去。
瞥见地上烧起来的信纸,卫琤不紧不慢地拿茶水往地上一泼,红色的火焰瞬间变成了灰烬。跳动的烛光印在他的脸上,照得他脸上表情时隐时现,不见情绪。
*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秦音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秦音从床上爬起,如墨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后背倾斜到了身前,她用手指梳了梳缠在一起的头发,发现没有听到入梅的动静,她唤了一声:“入梅。”
猜到入梅应该不在房里,秦音摸索着去衣架那边找衣服,因为眼睛看不见,她分不清手里哪件是外衣、哪件是内衬。
她还真个废物呀!
“公主。”入梅端着早膳进来,“刚刚是在叫奴婢吗?奴婢去拿了早膳来。”
秦音点点头,见入梅来了也不自己逞强,收敛了情绪:“帮我挑件得体的衣服,我要去找方县令一趟。”
“诶。”入梅应了声,伺候秦音用完早膳后,便开始给她梳妆,“公主,今早长都那边捎来信,是太子的人带来一些银两和衣物。”
秦音的同胞哥哥秦韶是北梁的太子,两人皆是苏皇后所出,只是苏皇后去世的早,北梁帝又时常忙于朝政,秦音几乎是她哥哥秦韶一手带大的,两人关系十分亲密。
为她被贬一事,秦韶多次向北梁帝求情,北梁帝斥责他徇私,因此还被北梁帝关在太子府闭门思过。
秦音接过信件,亲昵的放在心口,只觉得温暖:“皇兄现在也身陷囹圄,却还惦记着我。入梅,你读给我听一下。”
入梅不仅是秦音的贴身宫女,以前还是秦音的伴读,跟着她一起学过一些诗书,虽然做不了什么大文章,但语句词意还是通的。入梅将文字细细读给秦音听,秦韶字里行间皆是宽慰关心之词,先是劝她不要过于失意,他一个人在太子府也很自在。再是关心她身体,天气渐热,托人送了几件度夏用的薄杉,让她小心暑热。最后是请她好好赏九陵的风光美景,待回到长都再将这民间风情告知于他。
秦音轻叹:“天热也没这心凉,到底还是连累了皇兄。我眼睛的事情记住不要让皇兄的人知道。”
若是知道自己的眼睛失明,她皇兄还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她皇兄向来是个随性自在的人,如今被关在太子府里必定是十分难受,却反过来宽慰她,终究是自己连累了他。
入梅应了声,察觉秦音一早情绪不对,连忙扯开话题:“公主,我拿早膳时看到你的信鸽了,是不是给你师兄的回信呀?”
“果真?快看看师兄是怎么说的。”秦音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世人不知,秦音七岁时拜入缥缈峰谷随风先生门下学艺,去年才刚下山回的北梁。
她师傅谷随风看似仙风道骨的模样,但其实却是个怕麻烦的人。平时只把一堆书扔给她们师兄弟几个自己参悟,不懂再去问。偏偏她师傅起得早、睡得早,白天还时常找不到人,害得秦音只能熬大夜在师傅房门前候着问学问,还常被她师傅训斥愚钝。
秦音是她师傅的关门弟子,在她前已有三位弟子在。她师傅虽然做事吊儿郎当,但百家学问、奇门遁甲、武功医术样样精通。其中二师兄颇得她师傅的医术真传,一双素手便能定人生死,人称白面鬼医。
秦音眼睛出事后就派入梅飞鸽传书给她二师兄华瑄,希望能得到她二师兄的帮助,如今也是终于等到他的回信了。
入梅将华瑄的回信读给她听:“师妹委托必然前往,只如今身在南楚,恐路途遥远,暂将治疗药方随信附上,请师妹先抓药疗养,华瑄不日而至。”
入梅又将药方念了一遍给秦音听,秦音细细对了一下自己之前的用药,发现华瑄给的药方里多了几样自己原先没想到的。
秦音有些激动:“师兄肯来,那我这眼睛就有复明的希望了。入梅,将这药方誊抄下来,按师兄的药方抓药。”
秦音医术不精,之前也只是按所学的医术知识给自己做缓解之用,如今有了专业的药方,必然是以师兄的药方为先了。
嘱咐入梅将这几封信收好之后,整顿了一番,主仆二人往客栈外走去。
连伊掌柜在修建有客来时,加了许多自己的想法。除了一般可以坐下许多人的大堂外,还在右侧花园里修建了许多亭子,亭子里也放置了餐桌,方便有诗情画意的公子小姐一边赏花一边用餐。
早上花园里客人不多,秦音为图清静低调,特地从花园处往客栈偏门走,路过一座小亭子时,就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入梅小声提醒道:“公主,是宁姑娘她们和王家两兄弟,卫少侠也在。”
宁簪一大早就来有客来找秦音,只是秦音还没起,正想转头找连伊的时候,就碰上来有客来用早饭的王澄也和王湖,王澄也请客相邀,姐弟俩推脱不掉,于是便坐下一起用早饭,几人你来我往的自说自话着。
王澄也笑着将一碗馄饨推到宁簪面前:“宁簪姑娘不用客气,既然你我二人是朋友,一起用顿早饭不必这么拘谨。”
宁润将馄饨推回去:“阿姐、吃过了,我、做的!”
王湖专心搅拌着手里的粥端给他弟弟:“阿也快吃,一会儿粥凉了。”
宁簪为宁润夹了个包子:“多谢王公子,今天这顿我请了,昭乐在九陵的这段日子,还请王公子多照顾。”
宁簪心疼秦音孤身在九陵,自己人微言轻不能给她什么大的帮助,只能为她做点小事,方便她在九陵过得自在些。
王澄也笑容满面,也不推诿:“自然。”
卫琤没有参与几人之间的讨论,他坐在这里吃完全是因为有人请客,自顾自地吃完一碗面条之后,正想着怎么离开,抬眸就看到不远处的秦音。
小声说了句“多谢款待”便放下碗筷,拿起搁在一旁的剑便起身离开。
众人因着卫琤的起身停止了说话,视线纷纷随着他的行动而动,就看见卫琤拎着剑走向了秦音。
“要出去吗?”卫琤走至秦音的跟前问。
秦音点点头:“要去府衙一趟。”
“我去牵马。”话落,卫琤转身离开。
亭子里的宁簪看到秦音就想起身,却发现手上一热,是王澄也拉住了她的手,正笑吟吟的看着她:“我以后能叫你阿簪吗?”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宁簪的动作僵在那里,傻愣愣的看着王澄也。这般亲昵的称呼也只有几个亲近的人叫过,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宁润咬包子的动作停住了,王湖被自家弟弟的大胆举动惊得连粥都不喝了,不上不下的含在嘴里。
秦音本来想走的,但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停下来,也忍不住好奇宁簪的反应。
宁簪眼神躲闪,光顾着害羞,都忘了将手从王澄也手中拿出来。王澄也含笑的看着她,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宁簪吓了一跳,想挣脱但挣脱不开,对上王澄也认真又期待的视线,她的心口突然感觉有些酸涩。
自她见到王澄也的第一面开始,王澄也就一直对着她笑。每次他一笑,她就开始脸红,明明面对旁人时能做到泰然自若,可一看到他,就莫名的手足无措。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朝她表达情感,她有些不知所措,每每对上他的视线,她的胸口便涨涨的,是一种想哭又带点喜悦的感觉,有些陌生的熟悉感,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只见过几次面的人产生这种感情。
王澄也的脸很白,是那种带着病态的白,他望向她时,都让她感觉像是狂风中努力朝她盛开的花朵,带着期待,带着倔强,还带着一丝包含着撒娇意味的委屈,脑海里没来由的浮现他神情失落的表情,看着有些心疼,她不想让他失望。
她朱唇微启,语气变得有些温柔,慢慢说出一个字:“好。”
闻言,王澄也嘴角的笑容变大了,有些喜不自胜,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手上一疼。
是宁润突然反应过来,伸手将王澄也的手拍开,一把将宁簪护在怀里,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却发现王澄也看向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像一把剑一样直插自己的心口,似是他被看破了心思,宁润没来由的慌张,顾不得众人的反应,拉着宁簪走向秦音。
宁簪这才反应过来眼下这一切被秦音听到,羞涩难耐:“昭乐,我,我......”
秦音没有点破,笑道:“入梅刚刚跟我说,你一大早就来找我了?有什么要紧事吗?我现在要去九陵府衙找方县令一趟。”
“没,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先来看看你起了没,今天来找连伊姐学东西,啊,不用管我,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去吧,我,我去找连伊姐了。”宁簪有些语无伦次,红着脸跑开了。
宁润顾着追宁簪,匆匆朝秦音道别,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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