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境止望着面前一堆破烂的草席,抬头看了眼结满蜘蛛网的头顶,咬着牙:“这就是你说的客栈?”
“公子,这庙里虽说条件简陋些,但胜在安全,附近常有盗匪出没,多与客栈掌柜勾结,谋财害命,住在庙宇有神佛庇佑,还不花费银钱,自是极好的。”许秋一边说一边整理着干稻草。
周境止望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也没有再说什么,卷起袖子,暗自加入了整理的行列。
“公子一人去不夜城不会是为了寻死吧?”
周境止躺在干稻草上,闭着眼睛假寐。
许秋见他不理,翻身撑起了脑袋,来了兴致:“你不会真的是去寻死的吧,很多人来到不夜城都是小时候听过这里的传说。”
“小时候就常听大人说,鬼差会在大限将至之时夜间将人魂魄勾走,不夜城昼夜不眠,灵魂若葬于此处,连鬼差也不能分辨白天黑夜,从而灵魂能够永留世间。”
“公子?”许秋看着周境止的睡颜,不由一阵可惜,这人生得如此俊朗,若年纪轻轻就是来寻死的,未免也太可惜了。
周境止迷迷糊糊正要入睡之际,忽然外头传来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
“爹爹,这里有一间庙。”
“太好了,太好了。”
接着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周境止翻身坐了起来,与迎面走进来的一伙人撞了个正着。
许秋立刻站了起来:“这庙是我们先占的,稻草也就这么些,没地方睡了,你们去别处吧。”
“二位大人行行好,我们一家老小本是外出游玩,谁知在客栈遭遇盗匪劫持,掌柜的坐视不理,衙门诉求无果,现在身无分文,可容我们在此蜷缩一晚?”为首那中年男子向他们行了个礼。
“但你也看到了,稻草就这么些了,确实没有你们睡的地方。”许秋打了个哈欠,困意十足。
“不打紧,我们在角落将就一晚便是。”
“随便你。”许秋说完便继续躺下了。
接着那五六个人就占领了离他们最远的一处角落,没有干草,便直接躺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咳咳咳,爹爹,我疼......”
“乖,等咱们回了家,爹爹就去给你找郎中。”
周境止听闻后起身向他们走了过去,看着那孩子红红的脸蛋,不由开口:“他怎么了?”
“怕是感染了风寒,烧得厉害,我们没有金银,路上没有一个郎中愿意给孩子看。”
那孩子惊恐地看着他,拼命往母亲怀里躲。
周境止二话不说转身将自己的稻草抱了过来,铺在了他们面前。
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了那中年男子:“这些盘缠应该够你们回家了,给孩子找个好郎中,好好看看。”
那些人瞬间跪了下来,给周境止磕着头,一个劲地道谢。
周境止伸手将他们扶了起来,并没有多说,转身走了回去。
许秋看着周境止走过来的身影,瞬间伸手抱住了自己身下的稻草,一脸戒备:“那可是你自己要给的,现在没了,可别抢我的,我,我是不会分给你的。”
于是。
二人一同挤在了那一小堆的稻草上,许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已经睡着的周境止,恨恨地蜷缩到了角落。
清晨,阳光照进了庙里,给佛像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周境止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嚎叫。
他皱着眉头坐起身来,只见许秋正四处翻找,嘴里不停喊着:“我的银票,我的银票呢?”
“吵些什么?”
“公子,那日你给我的银票,不见了。”许秋继续哀嚎。
周境止心下一惊,转头去摸身旁的包袱,只是那包袱早就不翼而飞了。
转身看向角落,只见那一家老小已经不知所踪。
周境止暗道糟糕,只怕是......
许秋颓然地坐在地上,神色一阵恍惚,忽然面目狰狞起来:“我就知道,昨天那伙人不怀好意,恩将仇报。”
接着哭丧着脸看向周境止:“公子,你身上还有银钱吗?”
当铺。
掌柜的将手上一块镶着宝石的小金锁翻来覆去地观察,又摸了摸胡子,将面前的二人上下打量。
“公子这物件确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是此物......”那掌柜的顿了顿,最终伸出了五个手指:“可以给你们这个数。”
许秋两眼放光:“五千两?”
掌柜的摇摇头。
“五百两?”许秋咽了口口水。
“五十两。”
“喂,你!你不是说这东西价值连城吗?就给五十两,你打发叫花子呢?”许秋瞪着眼睛,一脸不爽。
“二位,这金锁上头镶嵌的可是进贡皇室的绿松石,这东西是怎么得来的,想必不用我说二位也清楚,二位若是对这价格不满意,大可出去一问,看看这整条街除了我,谁还敢收这东西。”掌柜的说完便将那金锁放在了桌上,转身进里间去了。
“你......”许秋指着那掌柜的背影,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周境止将那金锁握在掌心,细细摩挲,看着上面雕刻的细细密密的纹路和各色耀眼的宝石,不由想起,那时他被养在别院,母妃不受宠,按理说皇子百岁宴就该有的平安锁他直到五岁都没有。
母妃知道后,便将自己的金首饰融了,让工匠打造了一把平安锁,托奶娘带给了他,上面镶嵌了五颗宝石,都是从母妃头饰上取下来的,代表着五年未见的思念与弥补。
他一直贴身带着,从未取下来过。
只是如今......
“什么皇室专供,我看他就是瞎说的,公子,我们再去别处看看。”许秋说着就要去拽周境止的手。
周境止将金锁摩挲一阵后,便放在了桌上,对着里屋道:“五十两,成交。”
出了当铺。
许秋牵着马走在那人身后,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周境止,只见那人脸上并无异样。
只是走了半日的路程,周境止却始终一言不发。
好在没走多远,便看到一处白色的城门,仿若置身仙雾之中,若隐若现。
“公子,我们到了。”许秋兴奋地喊了出来。
周境止抬头,只见三个金色大字镶嵌于城门顶部,赫然便是‘不夜城’。
城门的侍卫打着哈欠看向他们:“来干嘛的?可有城主大人的手谕?城主大人有令,近日戒严,无手谕者不得进城。”
许秋走上前去,偷偷将手中银两塞入那侍卫手中:“官爷,我们来寻亲的,您通融通融,给行个方便吧。”
那侍卫掂了掂手中的银两,这才对着里头喊了声:“放行。”
城门轰隆一声打开了。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许秋一边说一边拽着周境止往里走。
二人刚入城,城门便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他们说的城主大人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公子,这淮江一带与丰盛国接壤,这一带有众多丰盛国的人在此贸易往来,人口纷乱总起争执,连当地的官员都束手无措。”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淮江一带开始出现一群昼夜颠倒的民众,他们因为身染重病而惧怕传闻中黑夜的鬼差,担心睡梦中被勾走魂魄。”
“慢慢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逐渐形成新的认知,认为原本的昼夜是禁锢生灵的枷锁,只有打破枷锁,才能获得新生,于是便有了不夜城。”
“这里的人都像信仰神佛一样信奉不夜城城主,据说只要上交足够的银钱许愿,不夜城城主便会帮助求愿者实现愿望,久而久之,所有的矛盾都奇迹般地被信仰给统一了,连当地官员也不敢贸然行事,所作所为皆要问过城主大人。”
明明是正午时分,街道上却荒无一人,家家门户紧闭,整个城像是进入了休眠状态。
周境止边走便皱起眉头。
“这里真的是不夜城吗?”周境止看向许秋:“你是不是找错了?”
“公子有所不知,这不夜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昼夜不眠,若真如此,岂不是人人成了神仙,可以不用睡觉?不夜城的居民昼夜是颠倒过来的,白日睡眠,夜晚笙歌,公子且等入夜,那时才是真正的不夜之城。”
二人来到一处客栈。
许秋在紧闭的门上有规律的敲了五下,三长两短。
不多时,那门便打开了。
一个身着红衣,身段轻盈的女子靠在门上,团扇掩面打着哈欠:“怎么又这个时候来啊?你能不能挑个正常人醒着的时候?”
周境止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太阳,分外刺眼。
“金姐,这刚入城的人哪里跟得上你们的作息,快,给我们来两间雅间,要最舒服的那种。”许秋说着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金姐看着那银子瞬间直了眼,态度也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立马换上了招牌笑容:“两位,里头请。”
周境止坐在床边,看着屋内厚重的帘子,将外头的阳光尽数遮挡起来,却点着烛火。
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周境止吹灭了烛火,将窗边的帘子哗的一声拉开了。
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周境止望着窗外人人闭户的景象不由轻笑出声,其实他离开皇城,躲避关裘到了这里,又何尝不是掩耳盗铃呢?
忽然全身传来剧烈的痛感,周境止伸手撑在桌边,暗道不好。
浑身像是浸在了烈酒中,逐渐失去清醒。
疼痛越发强烈,手上的力气半分也无,支撑不住,一个脱力便滑落在了地上,浑身颤抖,浸透在冷汗之中。
意识弥散之际,周境止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
冷香萦绕鼻尖,瞬间痛感便缓解了许多。
“关......”无意识地呢喃,让那怀抱更紧了几分。
熟悉的气味让周境止很快进入了梦境,梦中,关裘贴近他的脸庞,唇挨得那样近,却克制着迟迟不肯吻上来。
周境止一阵心痒,禁受不住这般撩拨,主动揽住那人吻了上去。
那人瞬间呼吸急促,搂住他的怀抱更紧了几分,按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如果这不是梦,该有多好。
“哐哐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周境止从梦中抽离了意识,恍惚着醒来,只觉身上一阵干爽,没有半分汗湿的粘腻。
敲门声还在继续。
周境止捂着脑袋,缓步走至门边,门刚一打开,许秋的声音就一股脑砸向了他。
“公子你没事吧?怎么这麽久才开门?”
“窗户怎么也没关?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周境止一阵头晕,皱着眉:“何事?”
“已经入夜了,公子不是想看这不夜城吗?快随我来。”
许秋伸手便拽住了周境止,将人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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