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姜言绕过人群走近，看到刻薄怪正在死死盯着正在重启的款机，眉头紧紧蹙起，似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
但重启后依然没有解决故障码的问题，他显然是有点烦躁了，纸张翻动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排队等着付款的人群中传来几声不满的咋舌，有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第三次低头看表，皮鞋尖不耐烦地点着地面。
“能不能行啊？都等了十分钟了，大家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忍不住抱怨着，排队的人们也开始然声载道。
“就是，高档咖啡店就这水平？”
“我会议要迟到了。”
一旁的店员小哥哥赶紧维持秩序。
姜言看着刻薄怪对着收银机皱眉狂按，又扫过排队顾客铁青的脸，手指轻轻敲了敲柜台。
“老板。”她声音温软，“需要帮忙吗？我以前在奶茶店兼职时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何晏抬头看了一眼，语气不善：“奶茶店的经验能解决环尔商用机的故障？”
说完低头继续在已经攥皱的说明书上查询故障码的成因。
姜言白了一眼无语道：“我们奶茶店用得机型和这个类似。”
怎么？奶茶店就不配用高端收银系统了？
“让她试试呗！万一修好了呢？大家都等着呢！”
“鼓捣了十几分钟了都没弄好，不如让有经验的试试。”
……
排队的人群又是一阵喧闹，店员小哥哥一时控制不住哄乱的场面，也朝何晏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何晏终归是没有再坚持的理由，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虽然他退位让贤，但那有毒的小嘴可一点也不能让自己吃亏，想要借此来掩盖他一时无措的事实。
“行，你来试试，不过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他语气里带着些不屑和嘲讽，然后转头对店员小哥哥道，“准备备用方案吧。”
姜言嘴角抽动了一下，硬生生咽回了刚到嘴边的反驳。
毕竟和一份急需的完美兼职相比，这点嘲讽算什么？
她走到收银机跟前，左手扶住收银机的一角，另一只手慢慢抬起底座，让机子成倾斜状态。
右手探到收银机下方，慢慢摸索，直到摸到一个孔洞的位置，她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浅笑。
她从耳后撤下一个黑色的发卡，用手轻轻跷开，找准那个孔洞位置，刚准备要戳进去……
“弄坏了，你赔不起。”
刻薄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威胁的意味渐浓。
姜言眨了眨眼，手中的发卡却稳稳戳进了复位孔。
“咔哒”一声，她这才转头，露出一抹标准的职业假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刻薄怪难得没再接话，只是一味地盯着她。
空气似乎骤然凝固，他眸子沉得发冷，她感觉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拿着发卡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三秒之后……
“滴！”
收银机应声重启，扫码枪也重新亮起了绿光，他的眼神这才移开。
姜言也悄悄舒了口气，她把收银机轻轻推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拿起发卡重新别在耳后，低头时散落的碎发恰好掩住了她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好了，幸不辱命，三秒解决。”
“我是怕强制复位会损伤电脑主板……”
姜言没脾气，果然死鸭子嘴真硬，她也没计较，毕竟跟这种人较劲，只会气死自己。
但她离开柜台前还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拉倒吧！那重启键都快被你按碎了……”
“按碎了说明它质量差。”
这个人的嘴是不是被砒霜腌过，而且还风干了，不止有毒还硬的离谱。
说完之后，刻薄怪上前开始给顾客结账，仿佛刚才的故障不曾发生过。
她也没再多留，转身出了柜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旁边维持秩序的小哥哥对她竖起大拇指，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她抿了抿唇，回以礼貌的微笑。
收银机修好，随着扫码枪的“滴滴”声，人群也很快散尽。
隔了一小会儿，姜言正沉浸在她新发章节的评论里，一股清新的薄荷香气蹿入鼻腔，随后一杯拿铁放到了她跟前。
她抬头时，何晏已经收回了视线，但他眼中那抹波动还是没能逃过她观察细致的双眼。
他把咖啡推到她手边：“修得不错。”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姜言忽然道：“等等，我今天是来应聘的。”
她指了指门外放着的招聘启事。
何晏脚步一顿，回头问：“简历呢？”
“哦，在这里。”
她从包里掏出简历递了过去。
何晏顺势坐到对面，翻开简历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停留在住址栏。
“你住在和光小区？”
“对。”姜言回答。
他抬头，眼神里似带有疑问：“有点远，能接受晚班吗？”
“能接受，其实也不算远，我骑电车也就二十分钟。”
“我们招得是长期工，像你这种娇气包，干不了三天就得嚷嚷着要走。”
姜言气结，但不蒸馒头争口气：“不可能，打个赌怎么样？我若干满一个月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任何条件。”
“行啊！但你要是输了……”何晏挑眉，然后慢悠悠地说，“你也得答应我一个任意条件，不准反悔。”
“成交。”
姜言觉得自己赢定了，毕竟只是忍一个月而已。
“好，试用期三天，工资按80%算，店里平时不忙，除非遇到活动期，所以每周三、五、日晚班在岗即可，没问题的话今天下午四点就可以上岗。”
“没问题。”姜言点头，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十点半，我下午四点准时到。”
“好。”他说完刚想起身，突然注意到她还一口未动的咖啡，“热拿铁凉了口感会变差。”
姜言这才想起刚才被她推到旁边的咖啡，连忙端回到自己跟前。
“谢谢……老板。”她眉眼弯成了月牙，尾音微微放软了两度，这是她从前在职场练就的求生技能。
姜言注意到，他的目光刚才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只是一瞬便快速移开。根据她的观察，停留时间只要超过半秒都算是异常值。
“入职后每天试喝新品是工作。”他突然开口道，“你该庆幸，今天不是浓缩。”
姜言确信这是她听过最像恐吓的职场关怀。
果然，刚才那个会关心咖啡温度的人，不过是她的错觉。
他走了两步脚步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道：“何晏，别叫老板，听着像中年发福的暴发户。”
“好的，何老板。”她乖巧应道。
何晏咬了咬牙，没再说话，扭头回了柜台。
看着何晏变黑的脸色，内心爽的一批，然后她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下头喝起了咖啡。
她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这口感怎么和上次的不太一样呢？
温热的牛奶与咖啡交融，焦糖般的甜感缓缓扩散，掩盖了咖啡本身的苦涩，只留下醇厚的回甘。
竟然是甜的……
他不是不卖甜咖啡吗？
她下意识又喝了一口，温热的奶香在唇齿间化开。
余光里，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刻薄怪正背过身调整磨豆机，他后颈处有一撮头发不服帖地翘着，莫名中和了那股尖锐感。
但她又突然想起来替闺蜜相亲那天，他面无表情怼她的样子，再看看手里特意调过甜度的咖啡，不禁摇头。
“这肯定是刚才那个店员小哥做的。”她对自己说，“那个刻薄怪怎么可能？”
确实，不止没可能，而且他只会变本加厉。
在她起身准备离开，走到柜台时，她突然看到柜台上多了一个糖罐，替换了一开始的糖盒。
糖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限量拿取，避免浪费。」
这个人，怎么这么爱记仇？
*
上午阳光晴好，下午就阴云密布。
姜言刚打算骑上小电驴去上班，结果密密麻麻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雨势越来越大，但现在已经三点半，再不出门，肯定赶不上四点打卡。
所以她心一横，穿上雨披骑着小电驴便出了门。
上班第一天，她如果迟到了，那刻薄怪还不得骂死她。
结果，当她推开咖啡店的门时，刚好过了四点整。
收银台后的何晏抬起头，目光扫过她还在滴水的发梢和踩出水痕的鞋印，手指在考勤表上轻轻一敲。
“4点1分，迟到，按规矩扣除半小时工资。”
她本来想解释因为下雨才延误了一分钟，但突然进门的顾客打断了她的辩解。
今天是会员活动日，所以即便是下雨，顾客依然络绎不绝。
“五分钟弄干，换好工服赶紧出来干活。”他把毛巾扔给她，语气里透着丝许不耐烦。
姜言接住毛巾，手指触到的料子异常柔软，这并不是店里擦杯子的粗纤维布。
那是员工福利？
“愣着干什么？”何晏出声提醒，“四分钟后，我要看到收银台有人。”
“好的，老板。”姜言应得干脆，转身时却把毛巾攥得死紧。
她舌尖抵住上颚，压住那句差点窜出来的：“刚还五分钟，突然变成四分钟，您这压缩算法是跟pin夕夕学得吧？”
她边嘀咕边去了更衣室，更衣室不大，只有三、四平米的样子，里面陈设也很简单。
一个四个格子的储存柜，一个长条凳，还有一面仪容镜。
打开标着她名字的柜子，里面有一个围裙和一双黑色的工鞋。
她拿出围裙和鞋子换上，竟然意外地合适。就在她惊讶之余才想起来，她今天上午走之前填得入职表里有这一项。
不过竟然这么快就备齐了？
把发梢擦干后，将毛巾搭到衣架上放到柜里。她收拾了一下刚换新鞋时抽出的泡沫和废纸，准备扔到垃圾桶后就出去。
却突然看到垃圾桶内躺着的毛巾标签和超市购物单……
“高档纯棉毛巾，建议零售价74元……”
小剧场：
姜言：老板，老板，老板……
何晏：你再叫一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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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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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焦糖拿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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