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危行什么意思啊?我们只是纯粹的上司和下属关系,干嘛言辞间这么暧昧?你瞧瞧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俩有一腿似的,连司机大哥都不停从后视镜里偷看,太尴尬了!我躲着你,因为你是Omega啊,AO授受不亲,但这话又不能明说,你还计较上了?不然,我下车吧……
谢隐激烈的思想斗争进行到一半,警局门口外围蹲守的记者们骚动起来,纷纷从树荫下,马路牙子旁,统统往涌向一个方向。
在闪光灯不间断地爆闪中,江一舟走了出来。
保姆车司机见状,带上墨镜,发动了车子,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可谓经验丰富。
发动机的振动声,仿佛提醒了路危行似的,他十分识时务地挪了挪屁股,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跟谢隐保持了一定距离。
谢隐松了口气,之前的对话再进行下去,他就要跳车了。
今天的江一舟,彻底褪去了顶流光环——没有墨镜,没有保镖,没有精心打理的造型,一件洗得发旧的深灰色圆领T恤,一条毫无版型的黑色棉布裤,一双沾着灰的黑色普通球鞋。
他没用手遮住密集的闪光灯快步躲开,而是主动走到记者群前面,一脸严肃和诚恳地对着成山的话筒说了不少话。全是承认错误的,一句逃避责任的屁话都没有。
说到最后,他的眼眶通红,泪水无声地滑落:“……我会离开演艺圈,用余生去好好反省,忏悔和改正错误。总之,我不会再让大家失望了。”
那份发自肺腑的沉痛和决心,透过车窗传递出来,连厌恶江一舟到极致的谢隐都感到一阵动容。
他忍不住低声喃喃:“这人,怎么几天不见,感觉脱胎换骨了?真痛改前非了?”之前的厌恶和鄙视,此刻被一种复杂的惊讶冲淡了一点。
“你相信人会在短时间彻底改变吗?”路危行看着谢隐说。
他的话像是一个疑问,又不像。
谢隐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车门就被拉开了。江一舟矮身钻了进来,他的经纪人则是坐进了副驾。
“司机,绕一圈。”经纪人交代道。
车子被快速启动,在记者群围上来之前,迅速驶离。
谢隐看着此时甚至可以称为态度谦逊的江一舟,问道:“刚才在记者面前说的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他试图从对方的微表情里找到表演的痕迹。
江一舟抬眼直视谢隐,眼神不再是过去的傲慢或轻浮,而满是沉甸甸的疲惫和悔恨。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答:“没人教我。在等调查,等传唤的那些天里,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想了很久很久,反复回忆你那天说的话……”
他眼神愈发沉重:“我好像,慢慢有点明白了,我是真的对那些Omega造成了伤害,很深的伤害。只是以前的我,被掌声和名利蒙住了眼睛,根本看不见,或者说,我……不屑于去看。”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甚至带着点痛苦的意味:“既然现在学会了‘看见’,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继续去伤害别人了。我也是,怎么说呢,被人捧得太高,捧得太久,早就忘记了人间是什么样子,忘记了该怎么当个正常人,忘记如何去爱,只知道索取,只知道放纵。”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眼里的水光一闪一闪:“但我是真的喜欢表演,热爱镜头,每次看到自己塑造的角色在屏幕上出现,那种感觉,就像活了几辈子,幸福得不得了……”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后面的话,“只可惜,好好的前途,被我自己的愚蠢和傲慢,给彻底毁了。”
两行滚烫的泪水随之落下。
谢隐沉默地看着眼前绝望忏悔的江一舟,这一刻,他相信了,至少,他愿意相信他此刻的悔意是真实的。
路危行从始至终都没说话,连个表情都没。
保姆车绕回了停车场,记者们都已经散去了,谢隐和路危行上了他们开来的车,车子冲着公司开去。
一路上,俩人一句话都没说。
回到公司后,人都下班了,办公室内一个人都没有。
谢隐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电脑屏幕,内心那股被江一舟的“忏悔”所触动的情绪还在翻搅。
他打开文档,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敲下了一行标题:《江一舟三年回归五年翻红草案》。
刚敲完标题,还没来得及展开思路,一声带着嘲讽的怪笑声,毫无预兆地紧贴着他后脑勺炸响。
“呵呵……”
谢隐猛然回头,差点扭到脖子——路危行的脸,几乎就贴在他的肩膀上方,眼睛则是死死盯着他的屏幕。
这人还是这个鬼毛病,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谢隐抱怨:“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习惯悄无声息地摸到别人背后,视奸别人电脑屏幕,然后冷不丁地吓人一跳?”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在飙升。
“平日里看你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这么蠢?”路危行无视了他的控诉,再度瞟了一眼屏幕上那行刺眼的标题。
“你有事说事,别人身攻击。”谢隐被他的刻薄弄得有点不爽。
“做人最怕的,不是嘴硬,也不是心软,而是嘴硬心软,这种人,最容易被人拿捏,还落下不一句好话。”路危行嗤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谢隐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路危行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一段清晰的录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那个姓谢的,就是个理想主义的傻白甜!他处理事情的根本逻辑,就是想让你意识到错误然后改过自新,这种人最好对付了,你只要在他面前表现得痛不欲生,悔不当初,演得够真诚,他立马就心软,就上钩!他们讯安手里握着多少媒体资源?搞定他,让他心甘情愿帮你运作,翻个身,翻个红,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声音是江一舟的经纪人的。
录音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剑,把谢隐那刚刚升起的,对江一舟那点可笑的同情,瞬间扎成了刺猬。
路危行适时地按下了暂停键,挑着眉毛,看着谢隐变得难看的脸色,憋着笑意,慢悠悠地补刀:“看样子,你教他用在记者会上的那套真诚悔过的招数,他自己没怎么用上,反而用在你身上,效果拔群啊。”
谢隐明白了,那些记者的出现,不是有人泄密,根本就是江一舟自己叫来的,用来演戏给自己看的道具;而路危行非要跟着去,也不是为了陪自己,应该是收到了记者那边的风声。
路危行欣赏着谢隐精彩的表情变化,继续放嘲讽:“江一舟这辈子演技的巅峰时刻,大概就是刚才在车里骗你的时候了。”
被愚弄的屈辱和挫败感,让谢隐感觉一口气卡在胸口,无法发泄的憋屈最终凝聚在脚尖,他抬腿,狠狠一脚踹在桌脚边的金属垃圾桶上。
“哐当——!”
一声巨响,垃圾桶应声翻倒,里面的废纸团,空咖啡杯滚了一地。
这巨大的动静似乎震醒了他的理智,看着满地的狼藉,他默默地,狼狈地弯下腰,把那些垃圾一件件捡起来,塞回桶里,一股更深的窝囊感涌了上来。
“你……你哪来的录音?”他直起身问道。
路危行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会无聊到伪造这种东西逗弄你玩吗?”他手指一动,又播放了一小段。
经纪人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姓谢的小子,虽然看起来精明强悍,实则就是个无脑圣母!心软得一塌糊涂,还冲动易怒,这种人,最好拿捏了。咱们叫他来叫对了,你今天的眼泪,值钱得很!】
谢隐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最终停留在黑色上,他发狠似的狂锤几下自己的脑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一边锤一边咬牙切齿:“你说的对!我就是个蠢货!彻头彻尾的蠢货!我再相信演艺圈里这帮戏精嘴里吐出来的半个字,我就是狗!”
路危行微笑着,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仿佛刚刚只是跟谢隐聊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八卦。
看着路危行离开后,谢隐失魂地坐回椅子,眼睛失神地看向前方,屏幕上那个《三年回归五年翻红草案》的文档标题无比刺眼,仿佛也在嘲笑他的轻信和愚蠢。
他一脸吃了苍蝇般的恶心,握住鼠标,光标选中,狠狠按下Delete键,这个动作似乎不解恨,他又迅速清空了回收站,企图彻底抹去这份耻辱的痕迹。
接着,他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标题是《关于艺人江一舟合同纠纷处理及后续追偿结案报告》。
报告内容没有任何关于下一步预警或形象修复的建议,通篇罗列的是如何协助各个合作品牌方,广告商,影视制作公司对江一舟发起违约追偿的具体细则,法律依据和操作流程。
甚至在报告末尾,他还用一种反讽的语气“美其名曰”:此举旨在为合作方最大程度挽回损失,维护讯安专业高效形象,建立良好合作口碑,为未来争取更多合作机会奠定坚实基础。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谢隐终将这份带着耻辱的报告通过内部邮件系统,“嗖——”一声发了出去,其中一份抵达了路危行的邮箱。
回到家后,谢隐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吃着吃着,一个之前一直被忽略的,无比惊悚的想法忽然升起,让他浑身汗毛倒立——
路危行,在江一舟的案子全程,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像个冷静的观众,而不是领导,旁观着自己如何设局引江一舟入瓮,自己如何顺水推舟致使顶流覆灭,这全程,他没有一丝阻拦的意思。
甚至,在刚才那个转折性的时刻,他还以一种“嘲笑”的姿态出现,递上不知道从哪来的录音证据,彻底斩断了江一舟的复出之路,也断送了公司从这个大客户身上继续攫取巨额收益的可能。
这太反常理了!
他为什么要站在自己这边?仅仅是为了“帮”自己出气?
他凭什么帮自己?
这不科学。
难道……这是一个更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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