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卫寂软禁于驿馆,透过房门就能看到门外乌泱泱的守卫,周怀珠知道,万青山现在一定在找机会抓自己。
毕竟他们谈判的内容只是万青山用那个赌棍的命换丽娘暗牢暴露,失信于冯二,不曾想卫寂一锅端了青苑的暗牢,原本要送去万金堂的耳奴全打了水漂。她还是骗了卫寂,那赌棍是万金堂杀的,怀夕只当是他们谈拢了放那赌棍的妻儿一条生路。
按理说,现下驿馆重兵把守,如铜墙铁壁一般,她正好安心待在驿馆便可高枕无忧,可就昨日卫寂回来的情形看,那账本还是没有找到,何况她答应了耳奴,收了她的信物要替她找到那万金堂中的吴郎君。
就算万青山不来抓她,她也还是要登门的,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周怀珠只觉得心乱如麻,不可控的又想到了和卫寂摊牌时的情景,他隐忍的情绪,无限的宽容,还有靠近。
那个时候,卫寂是想要亲她,他想要掠夺的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周怀珠看不透卫寂,卫寂亦看不透她,明知自己不是亲人,还是会脱口而出想要留在他身边。
果然,一个不纯粹的开始,往往都结不出什么好果子。
午时,侍女推门而入,周怀珠原也没什么胃口,
“怀夕阿姊,我没什么胃口…”她百无聊赖的拨弄着长发,扭头却发现来的人并不是雀首大人,
是暗牢中被救下的耳奴,今日才知那日同她传信的耳奴名唤绿云,周怀珠看不懂她的手语,索性绿云会写字,
她要找的吴郎君正是都水监的管家,早年随柳大人赶考的一个小书童,绿云的字亦是他所教授。
“账本在吴郎君手上吗?”周怀珠压低声音问,
绿云摇头。
“罢了,既知他是那失踪的管家,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周怀珠盘算着,没有注意到绿云此刻的踌躇。
“你按我说的做,我替你去寻他。”
不多时,绿云收了碗筷,出门时特意比划着,告诉守卫莫要出声,乡君准备小憩,自己则下楼去,取罗扇来替她解暑。
绿云再回来时,换了身衣裳,明显较之前,腰间粗了许多,索性守卫并未多心。
二楼不高,卫寂在这驿馆中的部署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外部包围,靠着缠绕在绿云腰间的布带,周怀珠安全降落在了一楼的平台处,险些猜中瓦片滑倒,好在稳住。
绿云抛下长带,回到床边善后,周怀珠将那条带缠在最近的飞檐处,缓缓降落,有惊无险。
不过她漏算了,墨冰司一贯的作风,好像每一个人都会登高瞭望,几乎是她落地的瞬间,就被上面鹰部的兄弟发现。
周怀珠顾不上这么多,撒丫子就往万金堂的方向跑,此刻她期待着,那万青山千万不要放过自己,一定要来抓自己啊。
被万青山抓到,生死不过一刀,现在被抓回去,卫寂的手段多的是钝刀割肉的难熬,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倒不如来个痛快。
周怀珠一边在街上奔走,一边不忘回头查看追来的人,一不留神,还未回神往前看,就被人套了黑袋,打晕带走。
只一瞬,追来的人就失去了周怀珠的踪迹。
再醒来,是在一座木塔内,她被绑在木质的扶手椅上,不得动弹。
看着眼前的陈设,以及黑着脸的万青山和耳奴、随从。
“万老板,这是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乡君才是吧。我们说好一条命换一个暗牢位置,你那好哥哥把我万金堂的耳奴都带走了算什么事?”
万青山现在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前几日那笑面虎的特质。
“所以灵均上门赔罪来了。”周怀珠也不知道怎么编理由。
“赔罪?你就用那青苑的一个伙计,就想把我的损失一笔勾销?”
“那万老板要怎么赔,我若死了,你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威胁我?”
万青山走近几步,展开手掌,手中是几个骰子,
“我现在也不想要赔偿,这样,乡君与我赌上三局,只要你能赢下一局,我便放你走,如何?”
和赌坊的老板赌,是嫌命长还是嫌钱多,周怀珠纵然对这赌术一窍不通,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我若输了,万老板又当如何?”
“若输了,乡君便把命留下吧,毕竟这么多耳奴,抵你一人,不过分吧。”
周怀珠尚在考虑,万青山已没了耐心,将绑着周怀珠的椅子向后拉,周怀珠侧目一看,这木塔中央竟是空的,若是椅子倒下,她就会直接坠底,必死无疑。
“乡君想好了吗,是现在死,还是晚点死?”
“能不死吗?”周怀珠生无可恋的应答,下一秒椅子倾斜的弧度更大,稍有不慎,剩下支撑的两条木腿松动,便是万劫不复。
“我赌,赌!”她焦急的答复,椅子便回到了四脚着地的稳定状态。
“怎么赌,你好歹把我解开吧。”
万青山的手下松了绑,她活动着僵硬的手脚,靠近赌桌,不过是张普通桌子。
“都说这万金堂中万金台,怎么我与堂主的赌桌竟这般简陋。”
“这里又不是万金堂,哪儿那么多废话,那丽娘的东西能好吗?”
“闹了半天,你也是在别人的地盘啊。”
“别废话,乡君请吧。”
周怀珠看着桌上的骰子和赌具,迟迟不动手,四下张望着,突然将视线停留在他身后的耳奴手上,那女子比绿云年轻,右手虎口处有一处月牙形胎记,故唤月牙。和绿云描述的一致,这便是她说的到了万金堂可找的人。
周怀珠顿感天无绝人之路。
“规则是什么,这赌具怎么用?”周怀珠的疑问引得对面一阵哄堂大笑。
从没赌过的人,现在还在挣扎。
万青山一遍讲着规则,周怀珠取出袖中的手串,珍珠加上碧玺,地下挂着绿云那个吊坠,她做祷告状,将那珠串举过头顶,朝四周虔诚的拜拜。
她期待着月牙能认出这坠子。
“乡君,不必再拖延,难不成你能把卫大人给拜来?”
她收回手,没好气地结束了做法,
“这可说不定,这手串就是兄长求来的,灵验非常也未可知。”
前两句,周怀珠输得没有一点悬念。
到了最后一局,万青山摇定,月牙照例在他的后背比划了大小。
“小。”他喊的很果断,开盅亦是正确。胜负已分,没了继续的意义。
周怀珠不敢开,
“这样,你只要能猜中自己的大小,就算你赢,这对半开的胜率,就看乡君的运气了,莫说我万金堂欺负你。”
前两局,周怀珠正是测试月牙给她传消息的方式,她无法在她后背写下答案,更不能给万青山报错,她只能用眨眼的方式,给她报点,前两句她故意反报,就是等万青山放松警惕。
“我赌大。”片刻后揭晓,万青山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万青山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我赢了,万老板。”
——
再次陷入晕厥,醒来又回到了刚来这塔中的配置,被五花大绑,只不过这一次,另有一根绳子吊着椅背,只要绳断,她马上就会摔成肉泥。
“乡君,在上路之前学最后一个道理吧,永远不要相信一个赌徒的承诺。”
万青山抽出平日里给那些赌徒断手断脚的刀,架在绳上。
千钧一发之际,凌空一记鞭响,他手中的刀顿时脱力,掉到了塔底,
来者便是怀夕。
周怀珠原以为怀夕惯用的武器是那对鸳鸯钺,今日一见,那鸳鸯钺不过是遮掩身份的障眼法。
“剔骨鞭。”万青山惊恐不已,方才被那一鞭子抽翻在地,出声道。
“你是墨冰司的雀首?”怀夕的剔骨鞭在大徵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周怀珠刚要松一口气,感慨柳暗花明,自己有能多活几天。
万青山爬起来,从长靴中又抽出一把匕首,抵在绳上,
“雀首大人,我知道我若是此刻还不为自己争一争,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若是再进一步,我立马割断绳子,你看你怎么回去和卫大人交代?”
怀夕攥着鞭子,果真犹豫了。周怀珠此时看到月牙看着她摇头,偷偷比了一段手语,她不明白,却也只能记下。
僵持良久,怀夕还是收手,这万青山固然该死,但是卫寂早有言,周怀珠的身份查明之前,绝不能死。
“怎么样才能放人?”
万青山见自己占上风,得寸进尺起来,无利不起早,他现在清醒的很,
“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只会放任。第一,我要卫大人想办法在一天之内,将这塔毁而复建成。第二,将我的耳奴全数归还,两个条件都答应,耳奴回来之时,我便放了乡君。”
“一日之内将塔毁而复建?毁塔的时候我还在塔内,怎么办?你就这么恨丽娘吗,非要把人家的千佛塔毁了,你真是大不敬。”周怀珠听着只觉讽刺,一边细细斟酌这条件,一边快人快语。
“闭嘴。”万青山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怀夕也觉得这明显就是不想谈,她开始观察木塔的结构,试图找到救下周怀珠的方法。
“那我能自己选个死法吗?”周怀珠小声开口,
万青山没有回答,她大着胆子,朝着怀夕喊道,
“阿姊,回去告诉兄长,这死法千千万,大多暴力疼痛,若硬要选,我选被烧死。”
万青山警惕的看着怀夕的手,周怀珠朝她点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好,我答应你,若是时间未到乡君有任何闪失,不光你和你的万金堂,就算是祖坟,我都一定给你刨干净。”
怀夕转身离去,塔内的人都松了口气,只留下一人看守轮值。
周怀珠看着角落里的看守,语气轻松,乐观得很,反问道,
“若是这塔坍塌之时也是你轮值,你岂不是要和我一起死了?”话虽如此说,她想起那天与卫寂交代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听。
——
驿馆中所有人跪成一片,承接卫寂的怒火,
“两个人都看不住,你们还能干什么?”
“若是她真的被烧死,你们都不用回京了。还有通知陆昶,明日辰时必须赶到中州,现在只能等他来添把火了。”
他知道她说的烧死,究竟是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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