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官府门口，沈息霜看了眼那张告示，上面的内容果真和系统给她的资料一样，沈息霜刚要动手将那张告示揭下来，却被旁边的一位大哥拦了下来，那人脸色不善地问：“小姑娘你干嘛？”
“揭榜啊。”沈息霜莫名其妙，“不是这样吗？”
“你？”那人从头到脚地扫了一眼沈息霜，身量不高，面庞白净红润，却又带着些病态，一看就是娇养在闺阁中的女子，他难以置信地开口道，“小姑娘你开什么玩笑，赶紧回去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息霜自是不听，脚一踮，她仗着自己身量小，略微一弯腰，便灵巧地绕过了那人，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动作迅速地将那张榜文撕了下来。而后她退回到原地，好意地对着那位大哥笑了笑：“谢谢这位大哥提醒，但我真的不是来玩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人自是不再阻拦，将沈息霜带了进去。穿过长廊，他带着沈息霜进了一间正堂，他对沈息霜道：“你在此处稍等片刻。”
“好，多谢。”说罢，沈息霜便自己在旁边坐下等人。
不多时，但见几人穿过走廊过来，中间那人约莫七尺，绯色官服，信步走来，步履安详，一派光风霁月的谦谦公子模样。
这就是齐承谨了，沈息霜在系统给的资料里见过这人，她起身，走过去弯腰浅浅行了一礼：“民女沈息霜。”
“不必多礼。”齐承谨站在原地，没有落座的打算，他目光如水平静，上下打量了沈息霜一眼，而后道，“这桩案子就劳烦沈姑娘了。”
“嗯。”沈息霜忽地抬眸，“嗯？”沈息霜疑惑地开口，“大人不问问原因这些吗？”
“为何要问？”齐承谨好笑地看着她，“沈姑娘既然到齐某这来了，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古人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齐承谨拱手，“齐某在此先谢过沈姑娘了。”
说实话，沈息霜有点懵，这位齐大人的反应也太过镇定了，不过既然他都没说什么，沈息霜自是不会多问，她提出了本次前来的目的：“齐大人，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齐承谨微微歪头，道：“请讲。”
沈息霜认真道：“倘若我能破此案，齐大人是否需要幕友？”
齐承谨微微一笑，道：“倘若姑娘能处置凶手化解此案，齐某定当求贤。”
沈息霜：“君子一言。”
齐承谨承诺道：“驷马难追。”
见日头逐渐西落，齐承谨道：“今日天色已晚，沈姑娘不妨明日再来，届时我再差人作陪。”
沈息霜道：“好，那我先告退。”
回到家中，吴蕴荣已经将晚饭做好，见沈息霜这个时辰才回来，嗔怪道：“跑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娘亲。”沈息霜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吴蕴荣。
“嗯？”吴蕴荣给她盛了一碗烫，“怎么了？”
沈息霜坐在吴蕴荣旁边，拉着她的袖子撒了个娇：“无论我想做什么，娘亲都会支持我的吧。”
“那是自然。”吴蕴荣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说道，“所以双双你下午是跑出去干坏事了？”
“当然不是。”沈息霜眉眼弯弯地卖了个好，“过几天再告诉娘亲。”
吴润荣并未追问，只宠溺地催促道：“快尝尝这个汤好不好喝。”
“文火慢熬的乳鸽汤。”陈来将饭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案桌旁的小桌上，“大人你快尝尝，不然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先放那吧。”齐承谨头都没抬，低着头一个劲地写着东西，“等我把这个写完。”
见状，陈来眼巴巴地看着小桌上可口的饭菜等在旁边。
搁下笔，齐承谨终于挪了位置，他坐在小桌旁慢条斯理地端着碗，丝毫没有理会旁边陈来咬着筷子那欲言又止的目光，等到一碗暖汤下肚，齐承谨才开口道：“想问什么？”
“沈息霜，年方二八，其父于去年意外坠崖去世，现如今和她娘两个人一起经营着城东的沈记糕点，无任何不良记录。”说完这些，陈来看向齐承谨，问道，“大人你当真相信今日这位沈姑娘能破解此案？”
“谈不上信与不信。”齐承谨淡淡地说道，“我们贴了榜，人家揭榜，仅此而已。”
“可是大人，既然仵作都说了那人是溺水而亡，这城里那么多人，总有些人会不小心失足落水，那尸体上衣衫褴褛的，指不定是哪家破庙里的乞丐掉进去了呢，大人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抓着不放，还要贴个告示出去。况且城中如今并未有人报案说家中有人失踪，说明那落水之人极有可能是城中哪里的乞丐。”陈来劝说道，“大人你每日公务繁忙，实在没必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宋公曾云，狱事之中莫重于大辟。事关人命，怎么会无关紧要。”齐承谨看了他一眼。
陈来自知失言：“是，大人，陈来谨记。”
齐承谨这才开口说道，“你同我一道来的平阳县，刚到此地你便随我一同拜访了此地乡绅，无论哪家，他们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可在那具女尸被发现不久后，我们便在久林巷遇见了钟家长老。”
陈来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那日齐承谨如常经过久林巷，却意外遇见了钟长老，说是去前面的琉璃厂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货，两人寒暄了一阵后方才分别。
“啊？”陈来道，“可那不是碰巧吗？”
“你如何确定那一定是碰巧？”齐承谨笑道，“久林巷是我每日必经之地，这城里不少人知道，可他钟府的方向却与之相反。他钟家若要买东西，哪里还用得着他亲自出来，他只需要随口说几句，那琉璃厂的商家必定会携宝拜访。”
“原来如此。”陈来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齐承谨，“所以大人你是想通过此举试探钟家的反应？！”
齐承谨笑着点点头：“还不算笨。”
“我说呢，”陈来这会儿茅塞顿开，“难怪大人你毫不在意揭榜之人是谁，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倘若钟家有动作，那我们便可以确定凶手就是钟家的人了，这样找到凶手就容易多了。嘶，不对啊大人——”
“又怎么了？”齐承谨淡定地吃着饭。
“可今日大人你不是答应那位沈姑娘，倘若她能破此案就让她来府上做幕僚吗？”陈来问道。
“首先，我的要求是处置凶手化解此案，并不是破解此案。”齐承谨慢悠悠地说道。
“也是，钟家是本地豪绅，据说向来和兖州巡抚交好。”陈来兀自分析道，“倘若是钟家那些不相干的人倒还好处理，钟家倒不至于力保，可若是本家子弟，那就难说了。”
齐承谨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陈来。”
“怎么了大人？”陈来问。
齐承谨面色平静地点出关键：“倘若凶手对于钟家来说当真不重要，那他们是不会有动作的。”
陈来咬着筷子，半晌他试探地开口询问：“大人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了？”
“我哪能知道，不过都是你我之间胡乱猜测罢了。”齐承谨道，“今夜之话只在今夜。”
陈来知晓他的意思，道了一句：“知道了，大人。”
齐承谨笑道：“不过，倘若那位沈姑娘当真能处置凶手，有这样一位幕友，确实是我的荣幸。”
沈息霜在屋里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翌日，沈息霜在屋里用过早膳后，就去了官府。齐承谨没有过来，只有陈来一人在，沈息霜认得他是齐礼身边的人，只是不知名字：“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陈来，沈姑娘直接喊我名字就好。”陈来说，“大人公务繁忙，这段时间就由我给姑娘打下手，”
“行，那我们先去看看尸体吧。”沈息霜一点也不跟他客气，“尸检报告有吗？给我一份。”
“尸检报告在仵作那里，等我们到了再去拿。”陈来递了块手帕给她，“沈姑娘，这个你先拿着。”
“谢谢，不用了。”沈息霜说着，自己拿出两幅口罩，将其中一个递给陈来，“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这个，比手帕好用。”
昨天她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那尸体好歹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了，纵然这几日天气还好，但多多少少也会有味道，所以她昨晚上特意缝制了几个简易的口罩。
但陈来却没见过这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却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沈姑娘，这是何物？”
沈息霜没说话，将口罩戴在脸上给他演示了一遍用法。
陈来恍然：“沈姑娘当真是聪慧过人。”
刚到停尸房，沈息霜就闻见一股恶臭，心里对接下来的画面有些打鼓。
仵作本意是打算先直接带他们去看尸体，但沈息霜却笑着说道：“先把尸检报告给我一份吧，我想先看看这个，这尸体就摆在那，又不会跑的，不着急看。不知大人您怎么称呼？”
“好，鄙人姓李，姑娘跟其他人一样喊我李老头就好。”仵作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他笑眯眯地差人去拿了尸检报告给沈息霜
接过报告，沈息霜仔细翻看着，从上面的记载来看，这人是死于溺水，死亡时间大概在36天前。
看得差不多了，沈息霜将报告还给李老头，问道：“这报告上面怎么没有载明死者姓名？”
“姑娘有所不知，那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在河里泡了几天了，面部早已变了形，分不出原本模样，且我们也未曾听闻城中谁家有人失踪，故而现在尚未确认死者身份。”李老头说道，“不过有一点能确认的是，这女尸应当是我们平阳县人，她的衣裳上绣有本县女子惯常会绣的花样。”
沈息霜点点头，又随口问道：“尸检是您亲自做的吗？”
“那是自然。”李老头说道，“从这往前倒四十年，这城里的凶案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哇，那您资历着实不低啊。”沈息霜笑道，“那您会自己写报告吗？”
“这到不一定。”李老头说道，“像一些没什么问题的小案子，自然是由我徒弟来，不过这桩案件的报告确实是我亲自书写的。”
“您还有个徒弟？”沈息霜看了看四周，“怎么今日没见着人？”
“这几日他家中有事，齐大人准了他的假。”李老头说道。
沈息霜点点头跟着李老头走了进去，掀开白布的那一刹那，沈息霜真的是拼命捂住鼻子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
她以前做律师的时候不是没接过刑事案件，但大都是内幕交易之类的金融案件，涉及人身安全的极少，况且在现代，不管是法医检验，还是冷冻保存，科技都相当发达，她基本上没有遇见过腐烂的尸体，像这么“色香味俱全”的尸体，着实是头一回遇见。
幸好还有个系统在，她只要稍微接触一下尸体，系统那边就会给出一份完美的尸检报告。沈息霜强忍不适，用工具翻看了一下尸体表面，没有在躯体上发现很明显的外伤，只在四肢上发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过看颜色，应当都是一些陈年旧伤，自然谈不上致命。
“宿主，可以了。”系统说。
得到了系统的回应，沈息霜收了手，迅速跑到了院子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老实说，沈息霜的表现已经很出乎在场之人的意料了。毕竟，就算是陈来，他当初第一次见这尸体的时候，那是立马当场就吐去了，而沈息霜好歹还看了下伤口这些，然后才出去的。
李老头见状，笑着对陈来说：“这姑娘比你强。”
陈来看着院子外那抹娇小的身影，道：“毕竟是齐大人选的人。”
沈息霜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等到鼻腔里的异味散了大半，她才开始看系统发给她的报告。
“死者姓名为秦莲，年龄27岁，死因为窒息，死亡时间为39天前子夜。”
两份报告的死因和死亡时间都不同，沈息霜挑了下眉：“这还挺有意思的哈。”
按照时间推算，这具尸体发现在齐礼刚上任没几天，而现在齐礼已经上任月余，那说明这人刚死不久，她的尸体就被找到了，那时候的尸体还不至于腐烂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因为技术原因，可能导致死亡时间的错判，但弄错死亡原因却不太可能。
她问系统：“这个朝代的法医技术不至于连死因都搞错吧。”
“不至于。”系统估计也很疑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其实在我看来，就连死亡时间，他们都不应当弄错。”
系统不会骗她，既然系统能这样说，那就说明这案子里的弯弯绕绕可就有点多了。
刚巧陈来出来找她，沈息霜低声问他：“陈公子，你跟你家大人是什么关系？”
陈来不明所以，答道：“自然是主仆关系，我从小就跟着他了。”
沈息霜朝屋里看了眼，又对着陈来意味深长地说道：“齐大人上任这一个月，遇到不少棘手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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