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像是被胶水黏住，等到终于成功睁开时，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南风几乎是立刻收紧了手臂，怀里那件T恤衫被揉得皱巴巴的，他像是吸猫薄荷一样狠狠吸了一大口。
卧室里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见自己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声。退烧药作用显著，南风睡完这觉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噔噔噔跑到了客厅，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毕竟现在已经九点了，任鲸生一早就去了学校。
昨晚落在客厅的手机震个不停，屏幕疯狂地闪烁着，一打开，宿舍群的未读消息爆炸般涌了出来。
【是魏驰不是尉迟：sgyegyasgui南风！上号！打一把！】
【是魏驰不是尉迟：人呢......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学习去了......别卷......】
【谭成：@我是风儿我是沙 看到了回消息，魏驰这孙子回来灌了两瓶啤的结果吐地上了，我刚收拾完，呵呵你人呢！（已黑化.jpg）】
【谭成：看到速回，报个平安。】
......
【我是风儿我是沙：@全体成员不好意思啦！（小狗吐舌.jpg）昨晚碰到好久没见的老朋友，聊得太嗨了！手机静音完全没看到！】
【谭成：没事就行，驰子还在躺尸，幸好刚开学还没什么课。】
【谭成：还是你牛，选上了军训助教，这三周你所有课的签到考勤都免了！】
谭成这话倒是提醒了南风。
他一直在学校行政处值班，处理着一些最琐碎的事务，其中就包括协助录入军训助教名单。
没有任何犹豫，南风火速退出微信，点进收藏夹里保存的教务系统入口，动作流畅地登录进去，随后立刻点开了军训助教分配管理模块。
表格里密密麻麻的字瞬间铺满了屏幕，南风的手指迅速滑动着。
找到了。
经济学院金融专业新生连队。
南风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名字换到了这里，随后点击了提交。
【提交成功，等待审核。】
他太了解那位总是使唤自己做这做那的中年男人，对这种无伤大雅的名单，这位行政老师能点开瞟一眼就算他尽职尽责了。
南风走回卧室窗边，唰得一下拉开了窗帘，明亮的阳光瞬间扑了进来，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这三个星期不用我跟你了。
是你得天天见我。
——
九月的阳光依旧带着盛夏的余威，砸落在晒得发烫的橡胶跑道上，连空气都仿佛被炙烤得扭曲起来，目光所及之处，眼前的场景似乎都在微微晃动着，好似隔着一层水汽。
整个操场像一块巨大的调色盘，被切割成一块块不算齐整的绿色。教官的口令声掷地有声，伴随着学生们扯着嗓子的嘶吼和偶然爆发的低声哄笑声，在灼热的风中不断翻涌。
“立正！稍息！”
“我叫付毅，负责你们这三个星期的训练！”
付毅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面前因为热气而略显疲惫的面孔，接着道，“学校给你们配了一位高年级助教，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在你们学长的面前丢人！”
话音刚落，一个挺拔的身影利落地出列站定。
南风穿着统一的迷彩训练服，身量并不算特别高，但胜在体态匀称舒展，那张脸在阳光下生动得有些晃眼，尤其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又黑又亮。除此之外，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齐肩的半长头发，此刻在颈后随意地扎成了一个小揪，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正在额前随风飞扬着。
“大家好，我是南风。”虽然刻意压低了音调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沉稳一些，但他的声音还是过于清亮了，不过这股清亮恰到好处地穿透了燥热的空气，配上他坦荡明亮又极具感染力的笑容，队伍里刚刚还有些紧绷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我是美术系大二的学生，接下来这段时间，由我协助付教官，帮助大家一起开展训练。”南风微微颔首，带着点学长应有的谦和，“天气确实热得够呛，大家注意防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不舒服一定及时报告，不要硬撑。”
他站在那里，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光在他身上缓缓流过，让他连头发丝儿都跳跃着细碎的金色，散发着令人不自觉想要靠近的阳光气息。队伍里响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声，那些或好奇或热情或欣赏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这位学长身上。
自从那熟悉的声音响起之后，站在队伍最末端的任鲸生便微微垂着眼，视线落在他斜前方一小块被晒得已经有些发软的红色橡胶上。
“精神头不错！”付毅的声音再次响起，“下面先点名核对一遍，大家也互相认识一下。”
南风接过那本花名册，开始了作为助教的第一份工作。
“郑成！”
“到！”
“李琴！”
“到！”
......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声音清晰，每点到一个名字，都会抬起头，眼神在方阵中快速扫过，与主人公进行一次短暂的眼神接触，并报以一个鼓励的微笑，显得十分认真负责。
“任鲸生。”
南风念出这个名字时，没有任何停顿或异样，流畅得仿佛只是在念一个普通的新生学弟的名字，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上扬，
没有像对其他人一样在方阵中寻找一通，南风在念完名字抬头的瞬间，视线便精准无比地穿透了迷彩方阵里攒动的人头，直直地落在了任鲸生身上。
四目相接。
南风嘴角那灿烂阳光的笑容弧度没有丝毫改变，依旧完美地挂在他白皙俊朗的脸上，那双眼睛正坦然地迎视着任鲸生，又演变成了一种极其专注的凝视。
奇怪的是那目光里并没有什么贪婪的占有欲，也没有丝毫的得意，而是一种极为坦荡的直接，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毫不掩饰，又或者原本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他就是要绑住任鲸生，这是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任鲸生平静地回视着他。
心中没有掀起半分波澜，任鲸生不算惊讶地发现自己对此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只剩下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南风怎么就能恰好成为自己班的军训助教？任鲸生懒得去想其中的运作，这人总是不缺手段的。
眼前这张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干净的脸，这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与记忆深处某个浓墨夜色下那张潮，红的脸，那双噙满眼泪的眼睛，以及之后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眼睛，不断地重叠、分裂、再重叠......
“我知道你喜欢我哥。”
“昨晚你一边吻我的眼睛一边叫他的名字。”
“和我在一起，不然我就告诉我哥说你强迫我。”
那双眼睛，和他哥哥那么像，却又截然不同。
......
仿佛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突然上涌，任鲸生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应了一声“到”。
南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便自然地移开，声音平稳地继续念起了名字。
一切如常。
“站军姿，是基础中的基础！”付毅再次强调，“都给我站直了！抬头挺胸收腹，两臂夹紧，双臂自然下垂！中指贴于裤缝线，两脚跟靠拢并齐，脚尖分开六十度！”
南风自然地配合着教官的指令，开始一排一排检查起了大家的动作。
“肩膀放松，自然下沉，手臂可以再贴紧一点裤缝......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
他挨个看过去，言语简洁，指令精准，看起来专业而可靠。
直到他走到任鲸生身后。
任鲸生的站姿无可挑剔，他宽阔的肩背挺拔如松，手臂紧贴着裤缝，与大家对电竞选手的刻板印象不同，任鲸生的身材很好，每一寸肌肉都长得恰到好处，既有力量又不显臃肿。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像是一个能完美执行指令的智能机器人。
他听见了南风的脚步在身后停下的声音，身体不自觉地绷得更紧了。
空气在这一刻浸满了湿润的水汽，变得更加黏稠沉重起来。
南风上前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任鲸生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被烈日蒸腾出的细微热意，以及一丝极淡的气息，就像是春天挂在枝头上的橙子所散发出的香气，带着阳光的暖意和枝叶的微涩，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是很浅很浅的橙花味道。
原本他不应该闻到的，但因为自己对这个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之前进行过临时标记的后果就是他们对彼此信息素的敏感度要高出常人许多倍。
任鲸生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放轻了一瞬，他能明显感到自己腺体的位置仿佛被锋利的针尖刺了一下，又麻又痒。
冷冽的海风气息在他体内无声地翻涌，又被强行压下，只在心口留下了一阵更深的凉意。
“身体前倾的幅度大了一点点，重心稍微再往后收一下。”
南风的声音在任鲸生耳后响起。
紧接着，一只手落在了任鲸生的后背上。隔着被汗水浸得微微湿润的迷彩布料，南风的手指稳稳地按在了任鲸生肩胛骨下方靠近脊柱的位置，一个微妙且精准的点。
“这里，能感受到吗？”
南风的指尖微微用力向下按压，“能感受到我手指的位置吗？”
“这里，能感受到吗？”
他的手会放在南风被顶，到，凸起的小腹上，然后说出一样的话。
这人就是故意的。
橙花的味道随着手指的靠近而浓郁了一丝，好在南风的指尖没有停留太久，他好似真的只是在确认一个重心点，很快便移开了。
“嗯，现在好多了。” 南风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调，依旧是那个尽职尽责的助教学长口吻。
他略微上前，冲任鲸生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带着赞许意味的笑，笑容干净得无可挑剔，随即他又很快转身，走向另一排需要调整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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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军训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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