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座位是提前安排好的。田也和萧今棠一左一右坐在副导演两侧，本是方便照应的布局。
但令萧今棠意外的是，楚怜侨并没有选择他身旁的空位，反而在一个离他有些远的位置坐下。
这样也好。
萧今棠垂下眼想。若是邻座，楚怜侨不知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方才握手时指尖传来的灼热温度仿佛还未散去，让他隐隐担忧是否被副导演看出端倪。
侍者依次斟酒。萧今棠低声道谢接过酒杯的瞬间，又一次感受到那道黏腻的视线。
他用余光轻瞥，果然又是那个在门口摩挲他掌心的男人。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却听见身旁人开口：
“老郭挑的这两位演员真不错，新剧热度肯定低不了。”
“那就借您吉言了。”副导演笑着接过话头，转向身旁的两人，“今棠，小也，来给苏导介绍一下自己。”
“……好。”田也应得有些迟疑。那位苏导生得一双细眼厚唇，相貌略显怪异，看人时总带着几分说不清的黏腻感。
尤其是他看向今棠哥的眼神，让田也没来由地感到不安，那目光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萧今棠同样察觉到了不适。见田也面露难色，他作为前辈率先开口：
“苏导，我是萧今棠，毕业于XX艺术学院。”
他语气平静得近乎疏离，全程不曾看对方一眼。
苏导却不恼，反而笑意更深：“这么官方？说点别的，比如……有什么爱好？”
他身体前倾，目光毫不掩饰地在萧今棠身上流转。
“演戏。”萧今棠面不改色地回应。
“那正好啊，”苏导的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全桌听清，“我下一部戏正缺个男一号，今棠来试试？”
话音落下，包间内气氛骤然一静。众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再看向萧今棠时都带了几分同情。
萧今棠尚未开口，副导演连忙打圆场：“今棠，还不敬苏导一杯表示感谢？”他脸上堆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无奈。
苏导满意地拿起酒瓶就往萧今棠杯里倒：“来，满上。”
“抱歉，我不能……”
“没有什么不能。”苏导的手稳稳按住酒杯，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萧今棠呼吸一滞。
“演员嘛，就是要多历练。”苏导将斟满的酒杯推到他面前，转而扫视全场，“大家都来陪今棠练练？”
“今棠哥！”田也紧张地揪住衣角，一脸担忧，想说话却被副导演一个眼神制止。
苏导身侧的一个导演第一个响应。有人带头，其余人也纷纷附和。除了两位年轻总裁和一位女导演保持沉默，桌上几乎人人都举起了杯子。
萧今棠望着那些带笑却不掩意图的脸，几乎要笑出声来。
灌醉他之后呢？他们打算带他去哪？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端起酒杯与苏导轻轻一碰，仰头饮尽。烈酒灼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
“好！”
“轮到我了！”苏导身旁的男人立即接话。
萧今棠压下喉间的不适，发现酒杯不知又被谁斟满。
他抬眼看向远处，楚怜侨正慢条斯理地晃着酒杯，唇角噙着一抹冷冽的弧度。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萧今棠的心猛地一沉，那双眼睛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暗色。
“快去啊。”苏导在一旁催促。
萧今棠端起酒杯走向下一个目标。酒精让视线有些涣散，直到走近才发觉目标人物的邻座竟是楚怜侨。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听见一声轻微的冷笑。
“钱导，我敬您。”萧今棠努力维持镇定。
“好、好，那我可不客气了。”
他正要举杯，一道身影突然起身挡在他面前。
楚怜侨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酒杯，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
“这杯，我代他喝。”
楚怜侨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下来。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苏导脸上，唇角依然带笑，眼神却冷得骇人。
“各位不介意吧？”
“小楚总，您这是……？”
苏导莫名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看向副导演，对方同样一脸震惊，显然也对这突发状况毫不知情。
然而电光火石间，苏导脑海中猛地闪过方才两人交握双手的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楚怜侨没理会尚在怔忡中的钱导，径直与他碰杯，手中酒杯刻意举高几分，带着不言自明的压迫。
“你的荣幸。”
他语带轻蔑，眼中尽是冷嘲，只浅抿一口便将酒杯搁在桌上，目光却仍如实质般钉在对方身上。
钱导被看得脊背发凉，硬着头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酒量。”
楚怜侨唇角微扬，慢条斯理地鼓了鼓掌，随即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不如多喝点。”
话音未落，他突然抄起桌上刚开的酒瓶，一把揪住钱导的头发就朝对方口中猛灌下去！
“唔——！”
“楚总！”
“钱导！”
席间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行吓得惊呼出声，却无一人敢真正上前阻拦。
楚怜侨像丢废品般将狼狈不堪的钱导丢在地上，手持酒瓶缓缓起身，目光转向脸色发白的苏导。
“苏岩，你也想来点？”
“不、不用……”苏导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酒瓶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重重砸碎在墙上！
“啧，手生了。”
楚怜侨略带遗憾地挑眉，仿佛只是失手打偏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目标。
这一刻，包厢内空气彻底凝固。众人再看向萧今棠的目光已不再是同情，而是掺杂着敬畏与后怕。
方才起哄灌酒的几个更是冷汗涔涔，终于明白为何从不赴约的楚怜侨今日会破例现身。
萧今棠静立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
“宝贝，怎么还站着？坐下。”
楚怜侨的声音将他唤回神，温热的手掌轻轻将他按回座位。他站在萧今棠身后，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对方脸颊，目光落在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我啊，最见不得有人欺负我家宝贝。”
他蓦地抬头，声音陡然转冷：“难道你们都不知道萧今棠是我的人吗？”
满室死寂，无人敢应。
楚怜侨似是不满这份沉默，俯身贴近萧今棠耳畔，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气音暧昧低语：“宝贝，我能告诉大家我们的关系吗？”
众人内心骇然：您这不是已经昭告天下了吗？！
楚怜侨本不期待回应，却在下一秒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他猛地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怀中人。
“宝宝，你……”
狂喜瞬间席卷而来，他毫不犹豫地低头吻去，却被萧今棠偏头躲开，只亲到脸颊。
田也呆呆喃喃：“原来今棠哥的上火是这么来的啊……”
楚怜侨被这副别扭模样撩得心痒难耐，当下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拉起萧今棠就往外走。
经过副导演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人我先带走了。”
副导演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恍惚间明白了上任副导演被辞退的真相——萧今棠，根本就是个惹不起的祸水。
二人走后，包厢内终于有人敢出声。有人上前搀扶钱导，提议报警，却被他龇牙咧嘴地拒绝：“不能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楚怜侨，我们惹不起。”
副导演长叹一声，目光转向身旁的田也，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直沉默坐在田也身边的男人打断：
“田也，跟我回家。”
“现在就能走吗，哥哥？”
“嗯。”
副导演：“……”
他眼睁睁看着身价亿万的那位乔总带着田也扬长而去，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郭导这哪是请了两个演员，分明是请来了两尊谁也惹不起的大佛。
*
地下车库内，空气微凉，却丝毫压不住楚怜侨身上的热度。他一路上又亲又抱，几乎是半哄半强迫地将人塞进了车后座。
萧今棠浑身难受，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却仍固执地推拒着那双不安分的手。
“不做。”他声音有些哑，带着鼻音。
“为什么？”楚怜侨也不恼，反而低笑着扣住他推拒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嵌入指缝，变成十指相扣的姿态。
喝了酒的萧今棠格外乖顺，浑身都是软的。若不是自己让着他，哪能由着他推开。
“宝贝，告诉我，为什么不行？”楚怜侨压低声音逼近，先是轻轻舔过他的下唇，见没被拒绝，又得寸进尺地吻上脸颊。
湿热的触感刚传来，萧今棠就仰头躲开了。
“化了妆，别舔脸。”
楚怜侨被他可爱到心都要化了，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的光。他强压着翻涌的冲动，循循善诱地用指尖轻点对方的唇瓣：
“那亲这里，好不好？这里没有化妆。”
萧今棠像是处理不过来这个信息，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好。”
话音未落，楚怜侨就狠狠吻了上去。
喘.息与压抑的呜咽在密闭的车厢中交织，水声缠绵。直到十分钟后，楚怜侨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指尖暧昧地夹住对方湿润的舌头，声音低哑：
“宝宝，你里面好烫。”
“嗯。”萧今棠迷迷糊糊地应着，整个人像浸在温水里，神智不清。楚怜侨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掌心覆上他额头——一片滚烫。
发烧了？
“宝贝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萧今棠烧得浑身发软，却仍揪紧他袖口，执拗地重复，“不去医院。”
……
最终楚怜侨还是将人带回了家，火速叫来了私人医生。
萧今棠昏沉间跌入混乱的梦境。车停稳时，楚怜侨刚伸手要抱他，却被他猛地一把推开。
“别碰我！”
楚怜侨被他的动作怔了怔，随即放软声音哄道：“是我，宝贝，是楚怜侨。我们到家了。”
听到这个名字，萧今棠像是被唤回一丝神智，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任由对方将他小心抱出。
楚怜侨背着他往屋里走，感觉到颈侧传来均匀却滚烫的呼吸。他顿了顿，低声问：“宝宝，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
“嗯。”
他继续试探，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心虚：“那为什么……愿意接受我？”毕竟他之前那些行为，严格来说，也算得上骚扰。
萧今棠把脸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却异常清晰：
“他们长得丑。”
“……”
楚怜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该说……意料之中吗？
……
等楚怜侨洗漱完毕回到床边，萧今棠已经退了烧，陷入深眠。楚怜侨望着他安静的睡颜，没忍住，又低头在那柔软的唇上偷了一个吻。
看着那两片再次被吻得红肿的唇瓣，楚怜侨后知后觉地开始发愁。
明天该怎么解释？
“算了，明天再说。”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将那颗暖烘烘的身体捞进怀里。萧今棠无意识地动了动，自发地寻到最舒服的位置，将额头抵在他颈窝。
楚怜珍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用极轻的嗓音哼起了调子：
“世上只有侨侨好～有侨的棠棠像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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