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楚王家的女儿现下正在我们府上?”豫王的眼神颇为无奈,“你的同情心是真泛滥啊。”
豫王妃挠了挠鬓发,有些心虚地避开了豫王的目光。
“她和阿祾同岁,看着她难免会想到阿祾——”豫王妃也无奈一摊手,“于是就变成这样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太后逼死吧。”
豫王倒是满不在乎:“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要有个三长两短,太子会很伤心的。”豫王妃长叹一声,“唉,无论是太子还是楚姑娘,都是可怜人啊。”
“太子越是在乎她,她反而越危险。”豫王道,“圣人的态度很明确,太子妃决不能是罪臣之女。”
“太后也说让我再办一场相亲宴,明显就是还想撮合太子和英国公府的嫡长女。”
豫王耳朵一动:“哦,那顺便给阿祾也相看一下吧。”
豫王妃蹙了蹙眉,随即正色看向豫王:“我发自真心地建议你,阿祾的事情就交给她自己吧。”
“程梓到底有什么好。”豫王嘟囔了一声。
“阿梓也不差啊。再说了,她被逼急了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
想到这种可能性,豫王感到几分头疼。
且不论豫王夫妇正为将来的女婿人选争论,此时魏祾和江映月正带着楚渺渺参观她的新居处。
见侍女们进进出出地忙着收拾,楚渺渺颇有些不好意思。魏祾让她不必在意这些,只管在府中安心住下,需要什么直接告诉身边的侍女就是。
能再见楚渺渺,魏祾和江映月是有些惊讶的。但听说了楚渺渺在长秋宫中的遭遇,心中对她更多了几分怜惜。
“真是万幸啊。”江映月不由慨叹道,“这也算是逃过一劫了。”
楚渺渺苦笑:“眼前一劫是过了,可前面还有一个大劫。”
“太子不是在努力吗,你不要太悲观了。”魏祾出言安慰道。
“他不该这样的。”楚渺渺抬头望向渺远的天空,有些出神的模样,喃喃道,“真是傻……”
魏祾和江映月相视一眼,神情中也不免透出几分怅然。
曾经在一起玩耍的朋友再相见时已是阶下之囚,无论她是否身陷囹圄,她的周边都已是无形的监牢。锋利的屠刀就那样悬在她的头上,随时都会有落下的风险。
魏祾静静瞧着满面忧色的楚渺渺,心中明白了母亲为何会将她带回来。
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谁能忍心她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陨落呢?即便已知前方是死局,却还是忍不住希望这份美好的生命能够在延续几天。
也许就是这几天的时间,事情就会发生转机呢?即便是渺茫的希望,也该紧紧抓住。
“渺渺。”
魏祾的声音唤回了楚渺渺飘远的思绪,她整理好表情,挤出笑意看向魏祾:“怎么了?”
“从我认识魏祯以来,凡是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请你相信他,哪怕只是一点点。”
楚渺渺垂下眼,低叹道:“可是他要是因我被废甚至是因我而死,那该怎么办?他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为了我失去这一切,怎么算都是不值得的。”
“渺渺,你会不会太钻牛角尖了呢?”
见魏祾和楚渺渺齐齐转头看向自己,江映月不免露出腼腆之色,见二人眼中都露出不解,便不紧不慢地斟酌着字句说道:
“我们每个人站的位置不同,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也会不同。你觉得太子为了你而失去一切是不值得,可你毕竟不是太子,你真的知道他对此事是什么样的想法吗?不知道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可你真的有好好听太子说话吗?如果你真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那你就不该说出‘不值得’这样的话来。我想对于太子来说,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情,那就是值得他去做的。”
江映月认真地直视着楚渺渺,像是想要看穿她的灵魂一样。
“渺渺,也许他最想要的,是你对他一份信任。一份只来自于你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一阵风起,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可那树叶在风中的欢呼声一丝都没有钻进楚渺渺的耳中。她只怔怔地看着江映月,甚至在那双琥珀色的双眸见到了自己的呆怔的模样。
江映月的话语就如同一支利箭,以迅疾的速度破空而来,正中靶心,直击灵魂。
对于魏祯,楚渺渺总是采取躲避的态度。无论魏祯多少次向她表明心意,她都无法正面做出回应。这其中固然有楚王的原因,但只有楚渺渺自己才知道,是她无法真正地相信魏祯。
或者说,她不相信自己。
一个连父母的爱都无法获得的人,真的有资格被人爱着吗?
楚渺渺的眼中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毫无征兆地顺着面颊无声滑落。这画面惊得江映月慌忙递出丝帕。
“对不起,是我话说太重了吗?”
虽然视野中所见只有江映月模糊的轮廓,但楚渺渺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小心和歉意。
楚渺渺笑了,她接过帕子拭去泪水,江映月和魏祾的身形这才清晰起来。
“江映月,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的时候很讨厌。”
江映月歉然一笑:“可能有人会说吧,但当面指出来的目前只有你而已。”
听得楚渺渺这样说,魏祾不赞同地看向她。但见楚渺渺眼圈泛红,盈盈的泪水再次涌起,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江映月则是紧抿着唇瓣,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上前去伸过手去将楚渺渺轻轻揽入怀中。楚渺渺没有拒绝,顺势伏在江映月的肩头,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呜咽。
楚渺渺真的太累了。
从出事的那天起,她就紧绷着一根弦。不,或许是在那之前,在得知父亲意图反叛朝廷的那天开始,她的心始终高悬着几乎没有放松过。她时刻能感觉到高悬在头顶的利剑,却不知何时才会真正落下。
在这煎熬的过程中,既发生了意料中的事,也出现了状况外的情势。
楚渺渺总也想不到,魏祯会成为她人生中最大的变数。
她该相信魏祯吗?她可以相信魏祯吗?
轻轻的呜咽之声在纷乱的思绪之下渐渐放大,直至变为嚎啕之声。
楚渺渺连日来的恐惧和不安伴随着泪水倾泄而出,被迫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宣泄。
原先进进出出的侍女们早已被屏退,小院中重新归至安静,惟有楚渺渺的哭声回荡其中。
其余二人谁也没有说话,魏祾静坐一旁,摩挲着茶盏,低垂的眉眼掩去眼底的怜悯。江映月轻抚着楚渺渺,眸光盈盈,盛满了怜惜。
*
得知今日长秋宫中太后威逼楚渺渺反而使皇后受了惊吓,圣人暂且放下手边的公事忙向长秋宫而去。直到见了皇后,又得太医告知无碍,圣人这才放下心来。
一直守候在旁的太后也松了一口气,自责道:“也是我太急了些,一心想着最好今日能做个了断,便忘了皇后一向胆小。”
太后看向皇后的目光中多了心疼和无奈:“你这孩子也是,怎么就那般护着一个罪臣之女。”
皇后瞄了圣人一眼,朱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在赌气,也像是有点小委屈。
圣人叹气,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皇后惯得有些不像话了。
太后又谈论了一番今日之事后就离开了,圣人屏退了众宫人,殿内就只剩下了帝后二人。
“阿然。”
圣人轻轻一笑,唤起了皇后的闺名。不同于平时温柔的轻唤,颇为严肃。
与圣人相知相伴这么多年,饶是皇后再不通人情,此时也能感觉到圣人生气了。
“楚渺渺就那么好吗?你为她又是忤逆太后,又是不顾自己怀着孩子非要护着她。”
皇后被圣人问得有些垂头丧气,垂下眼:“可是渺渺不是坏人。而且,她要是死了,阿祯会很伤心。我不想让阿祯伤心。”
圣人无声一叹,心道皇后心思单纯,只顾着魏祯的心情,就再也想不到其他了。
“那你冲到太后面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呢?”
“……母后才不会伤害我呢。”皇后反驳道。
“可如果今天真的有什么意外呢?”
圣人在皇后身边坐下,自然地抚上她的手背,深深地注视着她的双眸,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光想着楚渺渺死了魏祯会伤心,为什么不能多想一想你要是出事,我会不会伤心着急呢?”
圣人的话让皇后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充满歉意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我希望你这样不顾自己也不顾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皇后认真点头,圣人犹嫌不够,硬是要皇后与他拉钩才罢。方才稍显紧张的氛围放松了下来,皇后被圣人这番难得的孩子气举动逗得直笑,圣人也只是宠溺一笑,自己抓住皇后的手勾住了小拇指,算是让她做了保证。
“阿瑾。”
二人一番笑闹之后,皇后按住了圣人的肩头,忽闪着明亮的双眸认真专注地看着他,温声细语道:“你帮帮阿祯,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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