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客栈内外皆被惊动。
慕婉尚在惊吓之中,想起什么,奔到门口,见有两名督卫郎守着,而之前的家仆以及春竹还靠着门边睡熟着,见他们无事,慕婉也放下心来。
这时,慕瑛披着外袍也跑上了楼,因二楼无房,他与裴钰的房间皆在一楼,岂料刚入睡不久,竟发生了黑店杀人之事。
“婉儿,你没事吧?”慕瑛焦急万分。身后衣衫未整的裴钰也跟了上来,担忧地看过来,见慕婉衣薄,又侧过了身。
慕婉惊魂未定,但还是摇了摇头。
楼下有了动静,三人向下看去。
只见几名督卫押着从其他房间捉住的贼人,衣袍染血。其中有一人看到他们,俯身抱拳:“卑职叶青见过慕大人、裴大人,驿馆内贼人已经尽数伏诛,沈将军带领血铁军追击逃匿的贼寇而去,让卑职留此守护大人们的安危。”
三人都没料到会在此碰到贼人,幸好沈慎出现的及时,负责后果不堪设想。
慕婉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沈慎那身打扮,并不如往常那般,而且能够在贼人动手前救下她们,仿佛一切皆知。
她离京之时,好似便听父亲提过,沈慎出京剿匪一事,只是不知竟是在此地,而客栈之人竟都是匪徒假扮的。
若是他真的比他们早到,那她们,是他的诱饵吗?
又或许,是她们误打误撞闯入了他的局?
慕婉脑中杂乱,不愿再想,春竹也清醒了过来,陪着她坐在房中。
长夜漫漫,已无心睡眠。
天刚破晓。
慕婉便听到客栈内一阵喧闹,坐起身,细细听了听,知道是沈慎剿匪回来了。
她立刻穿戴好,推门而出,略一思索,便径直走向客栈的前院。
慕瑛早就在此恭候了。
沈慎翻身下马,许是刚杀匪回来的缘故,整个人带了一丝冷硬肃杀之气。
他步伐不停,将缰绳一甩,侍从立马接住,牵马离开。
走进前院后,看到自己的侍从夜青吩咐了几句,往后走来,便看到了立在门口的慕瑛。
“慕大人,找我有事?”
慕瑛犹豫,毕竟他们二人不常言谈,彼此之间疏离更甚。
沈慎见慕瑛身后站了一名带着帷帽的女子,看其身段便心中有数,许是杀痛快了,语气也带了一些畅意。
他双手负于身后,难得的语气平和:“此地匪徒猖狂作乱,陛下派我来此地剿匪。多日前,我便发现这客栈有疑,乔装打扮欲因其出手,岂料昨日你们竟来了此处,未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昨日才未露面与你们相谈,还望慕大人莫怪。”
听他如此说,慕婉便明白了。
但见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虽是对着兄长,眼神却是看向了她。
慕婉不由地回忆起昨夜,脸色微变,因为当时事出紧急她并未多想,后来才发觉自己竟未着外衣。好在现下有帷帽遮掩,对方不曾看到什么。
慕瑛略一思忖,主动道:“那此处贼寇可清了?”
“都是一些散落贼匪,我在此寻了多日,未曾找到贼窝。慕大人若是返乡,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沈慎边说,边进了院。似乎不想与慕瑛多说。而慕瑛也看了出来,因其救命之恩,还是行了平礼:“多谢沈大人。”
沈慎衣袍已被血色侵染,可见昨日杀匪之多,身上带着浓厚的血腥之气。慕婉微微蹙眉,心头生出一股惧意。
他越走越近,路过她时,忽而侧了一下头。
慕婉以为他要说什么,镇定心神,做好了准备。
但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脚步未停,直接进了门,去处理昨夜所抓贼匪了。
眼下,她却是摸不清了。
.
傍晚。
结束了一日颠簸,三人已至江安慕宅。
再次归家,慕婉心中多有感慨,毕竟她在此生活了十年,十年光阴历历在目,此时还可因祭祖而归,来日若是成婚,此生应无缘再回来了。
慕婉回了所居芙蓉阁,春竹正在收拾东西。
夜晚,便下起了大雨。
温度骤降,她听了一夜雨声。至清晨,雨还未停,她却渐渐睡去。朦朦胧胧之间,听的春竹焦急呼唤,后来房中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但她太累,眼皮太沉,也没能醒来看看。
一直到了晌午,她才清醒。听春竹说,竟是她发起了高热。
病来势汹汹,一连多日,也不见好。
为此,归老宅之事只得一再拖延。
这日一早,慕婉感到身子好些,便收拾了一番,去了前堂。
一近前堂,她便看见了站在堂中的慕瑛,他素喜白衣,举止淡然,长身鹤立。此时裴钰正背对着她,灰色长袍,若如修竹。正欲与慕瑛辞行,毕竟他此行便是为江安探母。
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向着殿中二人行了礼,道:“裴大人,大公子。”
慕婉停在堂外,看着淅淅沥沥地小雨,静静地听着。
慕瑛问:“怎么样?”
小厮回道:“回大公子,昨夜雨势太大,将旁山冲垮了,回老宅的路被山石掩埋了,若是清理出来,也要十日左右。”
十日?祭祖之日在即,眼看再拖延,便过了定好的日子。行不通,眼下也只能改道了。
果然,慕瑛也是如此想,道:“吩咐下去,我们改道回去。”
小厮领命退下。
裴钰似有担忧道:“琅之,山路不好走,加上周遭又有匪徒作乱,你可想好了?”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慕瑛又道:“祭祖不可延,你所说我亦担忧。”
短暂停顿了一下,他又道:“无事,我多带些护卫前去,应是无妨。不过婉儿此次随我出行,本意就是散心。便让她在此等候罢。”
眼下匪徒为乱,她为弱女子,且身子有恙,与其前去引人注目,还不如留下,万一路上再病了,实在添乱。
慕婉心中明了,便走进堂内,二人看过来,她嫣嫣行礼::“兄长,裴大人。”
她披着粉色披风,柔软细腻的毛被风吹动,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来回飘零:“兄长所言甚是,为不耽误祭祖,婉儿在此等候。”
少女面色白中还透着红,想来是病体未愈的缘故,声音软绵,带着一丝虚弱的暗哑。
裴钰看着这般的她,不由地担忧的拧了眉。
慕瑛心疼道:“好。你安心在此,养好身子。”嘱咐一句,似不经意间,看了裴钰一眼,又道:“府中家丁不多,凡事小心。”
因此行所带护卫不多,在客栈之时便有损失,除却队伍所需,再支不出多余人手。
慕婉明白:“兄长放心。”
堂门外,雨渐渐停了,队伍已经整好,慕瑛也不再多留,怕慕婉被风吹到,便留她在内,裴钰则是相送出了门。
队伍浩浩远行。
裴钰立在大门口,脑海里是慕瑛临行之前的嘱托——“子谦,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若是你不急着走,望照拂几日。”
慕瑛乃是慕府大公子,而慕姑娘更是身份尊贵,让他照拂,此话已是抬举。隐隐地,他觉得慕瑛不曾言破,此中,另有他义,但他不敢去细想。
忽闻雨打伞面之音。
他侧过头来,只见少女已持伞立在身旁。
见他看来,少女微微低了低头,清澈的眼眸里像是笼了一层纱。
知她所忧,裴钰也不好多言,担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若让她回去,以免病复,谈何身份,又有何资格?
他仅穿了件天青色圆领长袍,同色腰带束着窄腰,于冷风凉雨之中,越显身薄。
“天这样凉,裴大人怎穿的这般单薄?”两人在寂静中沉默了一小会儿,慕婉开口问。
裴钰却很平静,带着笑容和恳切说:“此次归家匆忙,本欲赶马,不便带太多行囊。”
原来如此,可近几日都会这般寒冷,裴大人要怎么度过呢?
他这般廉洁,本就拮据,此行金银所带定然不多。
裴钰似看出她的忧虑,谦然道:“多谢慕姑娘关怀,裴某不冷的。”
慕婉静静地凝着他,面前之人分明是一个眉眼温柔俊秀、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男子,奇怪的是她与他一处,总能感受到他言行之中浓烈的疏离感。
虽不似兄妹那般,却也不必如此疏远。
她不懂。
.
慕宅门前。
一辆马车静候。
慕婉拎着裙子迈出门,便看到了站在马车旁等候已久的青年,身旁女婢捧着一些木盒纷纷放于马车上,而春竹则是捧着木盘跟随。
“裴大人,让你久等了。”
裴钰正处于一种沉思的状态,她出声,打断了思绪,定了定神,却见少女明艳。
她披着粉色斗篷,越显肤白,眉目弯弯,似乎心情甚好,妆容淡淡,已却是不见半点病态。
一时间看的痴了。
直到春竹托着木盘走到他前面,才回了神,他抬起手掀开木盘之上遮掩的纱。
竟是一件墨绿色翻领袍子。
见他呆呆地看过来,慕婉却是一笑,显出几分娇柔可爱来:“赠给裴大人,还望大人不嫌弃。”
裴钰沉吟。身为新臣,听过的阿谀奉承、以及拉拢送礼不计其数,直白的、含蓄的,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可这真般嘘寒问暖的心意,却是独一份。
他直视着她,本欲婉拒,春竹却向前递了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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