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的想起兄长大婚之日,棠儿哭着对她说过的话。
原来嫁给自己不爱之人,心中会这般难受。
一行泪落。
她忙偏头,趁萧渊没有发觉,抬手擦去,生怕惹了他不悦。
萧渊此刻一颗心皆在她身上,又怎察觉不到她的动作。他停了下来,将脸闷在她的颈间,长长喘了一口气。
少顷他抬头,自上方看她,语气极尽温柔:“你若不愿,孤不会强迫你。”
慕婉没勇气开口,也没有去看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只是偏着头不讲话,一副心碎,任由对方的态度。
萧渊何尝不知她的排斥和恐惧,只是事已至此,他亦没有后路可走了。
他微侧了身,躺在了她的身边,伸出手将娇躯紧紧搂入怀里。感受到怀里人压抑的绝望,他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佳人在怀,本该高兴,他不知道为何心中这般难过……仅困惑一瞬,他又想:只要她在身边,旁的都算不上什么。
他将下巴压在她柔顺发顶,似低哄似蛊惑般的悠悠开口:
“婉儿,我们来日方长。”
慕婉被他拥在怀里,尽管闭着眼,眼泪一个劲地止不住。耳边似乎是他胸膛深处的心脏跳动声,那么近那么清楚。
她紧咬下唇,不敢推开他,也不愿与他肌肤相触过多,就这么擎着劲,倦困很快就袭了上来,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清香,竟渐渐睡了去。
·
阳光甚微,透过窗子散落。
慕婉醒转,昨夜之事浮过脑海,忽地睁大了眼,向着一旁看去,身侧空落落,红帐内仅余她一人,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似乎还残留着微薄的香气,不知是床褥上沾染了他的气息,还是那本悬挂于帐上悬挂的香囊所致。
凝白的手指掀了红帐。
她身着单薄的中衣,光着脚踩在下面厚厚的毛毡上,一刻都不愿再呆在这张榻上。
秋菊带着十二名宫婢推门进入的时候,未及榻前,便看到了那个蜷缩在窗下的娇小身影。
“太子妃。”
少女闻声抬头,姣好的面容水眸之下淡淡的红肿,想来是哭红了双眼。
因昨夜未曾叫热汤沐浴,侍奉的下人在外候着也未听到房内传出任何声音,今日一早太子殿下又面容憔悴的出了门,众人便私下议论这位太子妃似乎不太得宠。
秋菊上前,将其扶起,进了盥室。
其余宫婢各司其职,两名换衾褥的婢子看到干净的床榻互视一眼,无言之间却含了千言万语。
慕婉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扶来扶去,坐在铜镜前任由婢子梳妆,更衣,用膳。少许,一切完毕后,宫婢们退下,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她静静地坐在殿内,看着敞开的窗外,院中的树木已经冒出了绿芽。
可见春日真的是来了。
可她的心为什么这般空凉呢。
·
“太子妃吉祥。”
慕婉一到鎏佳宫,阖宫的宫婢与太监早已等候多时了。如今的她已非昨日,尊贵的身份,无论去哪儿都会有人提前通禀以及众人跟随拥簇。
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没有半分独属空余。
她手腕上带着那碧玉手镯,是姑母临死前托她照拂小殿下时,送给她的。如同一道枷锁,传至她身。如今她虽不住在鎏佳宫,却与当年的姑母无异。
慕婉感触良多,陷入回忆迟迟未言语。秋菊见此摆了摆手,众人才退了下去,各司其职。
领头的掌令宫女水碧在前引领:“太子妃,这边请,锦王殿下已等您多时了。”
至正殿前,身后的宫女太监便行了两列,于门外等候。仅秋菊搀扶着慕婉,在水碧的指引下进了殿内,向着后方内室而去。
此时的小殿下被嬷嬷抱在怀中,正精神抖擞的与几名宫婢挥舞着小拳头,被宫婢逗引着,时不时地传出阵阵悦耳的格格笑声。
待得她转进内室,水碧作引呼了一声:“太子妃至。”
笑声戛然而止,宫婢们忙站好了行礼:“太子妃吉祥。”
嬷嬷放下小殿下,也是正身行礼。
“起来吧。”
慕婉走向小殿下,宫婢立即侧身让开,又在水碧的暗示下,纷纷无声地退下。
小殿下被放回了摇寝中看上方无人,咿呀咿呀着含着小手指。
来鎏佳宫这么多次,这是慕婉第一次见他有这样好的精神,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好似也在打量着她。
她轻轻抚摸上他的脸,稚气十足,却依稀有着那美人的几分模样。
好似血缘牵引,下一刻,小殿下竟然对着她伸出了双手,表情也带了几分期待。
“小殿下认出太子妃来了,想让太子妃抱抱呢。”水碧在一旁附和着。
慕婉也向着他伸出手去,水碧见状大着胆子上前:“太子妃请坐,奴婢来吧。”
她不解,由着水碧的指引坐在一侧榻边。水碧抱了殿下走了过来,调整好姿势,轻柔的放在慕婉的怀中,甫一接过,觉察了重量,才知为何要她坐着抱了。
倒是个玲珑心的宫婢。
放好小殿下,抽出手之际,水碧的指尖若有若无的在她手背上轻轻划过。
慕婉一怔,不由得抬眸多看了她一眼。
陪着锦殿下嬉闹了一会,人小困意也来得快,不一会儿就闹了起来,嬷嬷乳母进殿接了过去。
她起身准备回东宫,至殿门前,见外冷风阵阵,略一思量,咳了两声。
门外等候的秋菊上前一步:“太子妃怎么了?可是风吹到了?”
在后的水碧接了话:“是奴婢的错,鎏佳宫炭火微渺,太子妃穿的这样薄,定是冷到了身子。”
秋菊见其如此,又见外面起了风,道:“烦请太子妃稍候,待奴婢回宫取了裘衣来。”
“好。”
慕婉点头,秋菊离开,其余人皆原地候着。水眸如镜徐徐移转,映照出跪在地面之上的身影,樱唇轻启:“带我去吧。”
“是。”
慕婉随着水碧自宫殿后门出,绕过弯门,远远地便看到破落的院子里站着一人,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似乎有些眼熟。
·
秋菊快步走在宫道上,周围无人,忽地停下了脚步,眸光清亮一瞬,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
她走到角落暗影里,抬手,两指做哨,于唇角吹响,嘹亮一声,如林间飞跃的鸟儿喙鸣。
音落,少许便有一道黑色身影闪落。
“司云,我有命令在身不能离开太久。你突然唤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秋菊眉心紧蹙:“我去鎏佳宫取衣,恐是调虎离山。你去盯着太子妃,那个水碧怕是有问题。”
来人眸一颤,立即跃走,来无影去无踪。
待秋菊取了裘衣回来,太子妃已在殿中等候,面色苍白,似发生了什么,但其极力掩饰,她也只好为太子妃披上裘衣,一队人不再停留向着东宫而去。
临走之前,慕婉回望了一眼。水碧立在宫门行礼相送,在她的身上慕婉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
萧渊正坐在书案后,望着满地的落霞失了神,眼前朦胧,似乎浮现出了少女红晕的脸,一双水眸如水流清透,娇柔的身躯,若柳枝般软软的纤腰,薄薄的背,如玉柔滑的肌肤……以及若有若无的体香……
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正出神,互听一道呼唤:“殿下。”
他眸光一闪,随之望去,竟不知何时司羽已跪在了殿内。
唇角的弧度犹在,他既而执起朱笔,继续批阅奏折。
“太子妃可回来了?”
“是。”司羽垂头回答。今日一早主子便叮嘱他暗中盯着太子妃。一直到太子妃回了宫,他才来向主子复命。
但……
看到主子提及太子妃难得的笑容,以及今日他跟随太子妃所闻所见,心中有了隐隐不妙之感。
“她去哪儿了,见了谁?”
“太子妃去了鎏佳宫,见了小殿下,还有……”
司羽闪烁其词,觉察到上方的视线扫来,承受不住便全盘托出:“永忠。”
随即,他看到主子手中御笔一顿,整个人慢慢沉静了下来。
良久,御笔放下,奏折摞起。
“下去吧。”
冷清的声音在殿内低低响起,司羽非但没松了口气,反而心口紧了一紧,不敢违背嘱令,立即退了出去。
·
慕婉坐在殿中,脑海里响起的是永忠今日所言。
他曾是鎏佳宫总管太监,许多事都格外留心,细枝末节也最为清楚。
当年她撞见废太子侍从张礼蒙面杀人,而后被萧渊,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所救,在那大石后目睹了一场碰头,于是在姑母被害后她第一个指认了张礼与那小太监勾结,从而将慕家拉入了这趟浑水之中,如今慕家被遣返回乡,也是因为此事。
昔年沈慎于宫门前逼问,她本以为是他故意为难,她已是将事实相告。
却不想忽略了一而再再而三旁观,看似没有参与其中的他!
如今仔细想来,依着永忠所言的线索推敲,竟发现这几件事背后之人恐怕就是一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今得利的究竟是谁,显而易见!只是不知,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她感到无比震惧。
永忠有心之说姑母之死另有蹊跷,亦有让她提防身侧人之意,可她却想到了深处。
倘若他真是这般,她能在如虎如蛇般的人身边活到几何?慕家又能屹立及时?
她胡乱想着。
殿门响起,已是有人入了殿内,两侧宫婢行礼,慕婉清楚的听到,来人正是太子殿下。
脚步声渐进,他已经站在了寝室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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